阑珊反而笑道:“怎么会呢。我做的很好,得心应手,乐在其中,你只管放心。” 赵世禛又看了她一会儿:“你也不用哪个人都见,若是觉着身上不适或者不愿意见的人,叫他们拒了便是。” “知道了。”阑珊拉住他的手,“我有数的,你不是很忙吗,还是去吧,这里有太医,鸣瑟飞雪他们也都在,很不用担心。” 赵世禛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下:“那我晚上早点回来。” 阑珊才要答应,又忙道:“不不、不用太早,别耽误了你的正经事。” 赵世禛嗤地笑了:“你怕什么?你病的这个混账样子,难道我是禽兽吗?” 阑珊见他看破了自己心中所想,蓦地把被子拉高,不再理他了。 赵世禛出了王府,上马之后便往皇的方向而去。 将到乾清,便遇到了太子妃一行,现在或许该叫安王妃。 毕竟在赵元吉上书请辞之后,皇帝便准了,赵元吉便仍做自己的安王。 先前因为在乾清跪了整宿,赵元吉的身体更是撑不住,给抬出去的时候,就如赵世禛当年似的,简直只剩下一口气了。 此后又数个太医围着,用汤药等调养了快一个月,才有些起,但就算如此,也仍是元气大伤,留下了病,不管是容貌身形还是神采,都再不复从前了。 皇后为此也大病了一场。 难得的是,郑适汝对这所有变故倒显得泰然自若,在皇后大病,太子命悬一线的时候,太子妃里外张罗,般般件件,有条不紊。 非但太子好转,小郡主也给调理的不再是先前那样紫黑吓人的样子,脸逐渐白净,透出了几分娟秀,也很康健。 之前阑珊曾去过东两回探望郑适汝,一次是赵元吉才给抬回东的时候,另一次却是赵元吉上表自请辞去太子之位后。 对阑珊而言,虽然赵元吉落到这步田地并非她的过错,但潜意识中仍觉着有些惴惴的,隐隐地似觉着对不起郑适汝。 那时候阑珊胡思想的,不知道自己见了郑适汝该说些什么,却更担心郑适汝会因而伤心绝,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往东一趟。 不料见了郑适汝,才发现宜尔仍是那个万事在握、临危不的宜尔。 面对阑珊关切担忧的眼神,郑适汝笑道:“你不必担心,如今的情形是意料之中,不管太子是陷在西北回不来,还是如现在这般,我都有所准备。” 可虽然郑适汝这么说,阑珊心里仍不好过,她抱着小郡主,这女孩子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可以想象大了一定也是如牡丹般的国天香。 本来这女孩子会是公主的……本来,郑适汝妥妥的便是皇后娘娘。 而阑珊本来也是这么认定的。 终于,阑珊冒出一句:“宜尔,你会不会怪我?” 郑适汝一愣,继而笑道:“傻瓜,你说什么呢。” 阑珊喃喃道:“我不知道,只是觉着难以见你。” “你若是因为太子跟荣王,那大可不必。”郑适汝一阵见血的,又说道:“我早就知道世事无常,何况这更是皇家,风云诡谲瞬息万变,一步走错盘皆输,生生死死都是寻常的,你纵然不懂这个,难道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那个位子自然是有能者居之,不管是用什么手段,成者为王败为寇,如此而已。” 阑珊垂头不语。 郑适汝又笑道:“现在回想,应该是我当初一句话说错了,发了荣王的子。” 阑珊诧异:“什么?” 郑适汝笑了笑,道:“当初你给滇南的人带走,荣王将要娶郑四,我心里又替你担忧,又觉着不快,那天在内见着,便嘲讽了他,说我不信他能护着你。” 回想当时,郑适汝长叹道:“我知道不该他的,可就是没忍住。后来他把……”话到嘴边却又醒悟,赵世禛自然不会把亲手除掉郑家兄妹等事告诉阑珊的,便改口道:“他大概把那句话记在心里了。” 除了这件事外,郑适汝甚至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狄人为何突然犯境?荣王为何那么急切的自请巡边?以及撺掇赵元吉抢功的那些人,这一系列真的只是巧合吗,是太子的命不好?还是…… 还是有人苦心孤诣,一步步的铺了一条给太子的下坡路。 但正如她自己所说那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何况太子的确是自寻了死路,怪不得别人趁虚而入。 郑适汝定了定神,不想阑珊再为此事想不开,见阑珊呆呆地看着小郡主,便逗她道:“是不是比才生出来好看多了?当时吓我一跳,若不是亲生的,只怕立刻要叫人扔了,怎么能丑成那样儿。” 阑珊果然忍俊不,又苦笑道:“当着孩子的面儿,别瞎说。” 郑适汝道:“是实话,哪里就瞎说了。对了,皇上也给她起了名字,叫‘宝言’,你觉着怎么样?” “宝言?”阑珊这才眼前一亮:“这个名字极好听。我很喜。” 郑适汝笑道:“我也觉着不错,之前皇上对这孩子淡淡的,我本以为他不留心这个,没想到特意写了,又叫太监特送了出来。承胤,宝言,皇上还真的会起名字的。” 她不动声地把话题引到孩子身上,才引得阑珊重又绽放颜。 此后在阑珊给封为正妃后,郑适汝也派了人送了礼物到王府,可见心无芥蒂,同阑珊仍是一如往常。 此刻赵世禛见了郑适汝,也仍是如往昔般行礼,只是口称:“嫂子。” 郑适汝瞥他,神依旧淡淡的:“荣王从哪里来?” 赵世禛道:“自王府。”心中一动便道:“姗儿病了,才回去看了她。” “病了?”郑适汝果然上心,忙问:“什么病?怎么病了?” 赵世禛道:“说是什么思虑过度,我看她很有言又止的意思,不肯对我说实话,嫂子若有空儿,也可以去看看她,替她开解开解也好。” 郑适汝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番话,可见对阑珊的确是上心的,当即微微一笑:“知道。” 荣王这才退后一步,让郑适汝众人先行而过。 等他们去后,赵世禛才问门口的小太监:“太子妃来做什么?” 那小太监低低说道:“奴婢在外头听着,像是因为皇后娘娘……” 今郑适汝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却是皇后派人传她入的。 自打上次病了一场后,皇后也仿佛预到了什么。 自己看好的儿子,从太子降为了安王。 她最大的倚仗已经落了空。 本来还侥幸地想着,只要自己是皇后,天长久的用点儿法子,未必不能将局势扭转过来。 谁知最近内的风声非常的不好,竟明里暗里的传,说是皇上有意废后! 起初坤宁里还不敢传这话,但是太子的下场大家都有目共睹,眼见的荣王是大势所趋,上次荣王带了王妃跟世子进,皇帝还特意赦免容妃,一块儿用了午膳,其乐融融的呢。 皇帝对于皇后的冷落,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因此皇后才坐不住了,她知道郑适汝足智多谋,而现在她所能倚靠的自然就是自己的这个儿媳了,这才忙命人传她进。 赵世禛进了乾清,便将弘文馆选拔才俊的种种禀告了皇帝。 皇帝听完后说道:“你说的这些人里,有几个名字朕也听说过,之前杨时毅也跟朕举荐过,可见是真的有才干。等开了,传他们进朕亲自考问吧。” 说了此事,皇帝又道:“你方才遇到安王妃了?” 赵世禛答应。皇帝问:“她可跟你说过什么?” “倒是没说什么。” 皇帝一笑:“安王妃是个有分寸的人,又能干,可惜啊,嫁错了人了。” 赵世禛诧异。 “她来的用意嘛,”皇帝瞥他一眼,抚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朕告诉你吧,朕想要废后。” 赵世禛大惊:“父皇说什么?” 皇帝道:“你当然也清楚原因。不用朕多说了,朕也是忍无可忍……” 话未说完,赵世禛已经跪地,果断道:“儿臣恳请父皇不要废后。” 皇帝眉头一皱:“你……在给皇后求情?”他哼了声道:“镇抚司的人不是白吃干饭,那些事情你只怕比朕知道的还清楚,你不是还问过雨霁,兖州的事情是谁做的吗?朕实话告诉你,也跟她不了干系!你还想给她求情?” 赵世禛沉默片刻,终于道:“是。” 皇帝眯起双眼:“荣王,你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你这是想以德报怨?” 赵世禛这才说道:“儿臣自问没有那种宽阔如海的心,也不敢轻易干涉父皇的决议,儿臣只是想,先前太子才降为安王,在这个时候父皇再废后,容易引发朝臣们的不安跟非议,何况将年底了,中委实不适合再引发大的动。” 皇帝的眼中透出些许微光,边嘉许的笑容一闪而过,道:“你这是为大局着想。”他说了这句不由又一笑:“可知方才安王妃也是这般的说法?” 赵世禛哑然,片刻道:“安王妃自然非同一般的女子,既然她也这么说,父皇不如再考虑考虑。” 皇帝仰头长吁了口气,突然叹道:“寻常百姓之家,还有个七出,可休可离,痛痛快快的,朕为天子却反而处处拘束,连休都要瞻前顾后。” 赵世禛笑道:“父皇身为真龙天子,自然跟寻常百姓不同,是能人所不能。” 皇帝笑了一会儿,才缓缓收敛,他盯着赵世禛沉声道:“荣王,朕要你记得今的事情,记得你自己所说的——以天下大局为重。你要如朕一样,纵然再讨厌一个人,该忍就得忍,纵然再疼一个人,该放也得放,都不能为了她忘乎所以!一定要能人所不能,听清楚了吗?” 皇帝竟是在用此事警醒他。 喉头微动,赵世禛垂首:“儿臣遵旨。” 从乾清退出之后,赵世禛思忖着要不要去一趟瑞景。 迟疑之中,不知不觉绕过了乾清。 正要拐弯,突然见前方的殿前站着数道身影。 荣王的眼力很好,他看的很清楚,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母妃容妃,容妃身后跟着几个内侍跟女,隔着十数步远垂首等候。 但是在容妃身前的另一人,却是个男子。 他身着一品大员的赤红官服,看那轩昂端直的背影,除了内阁首辅杨时毅杨大人,再无别人了。 这两个人竟能碰在一起? 赵世禛疑惑。 第262章 赵世禛眉头微蹙,放慢了脚步往那边走去。 此刻容妃向着杨时毅微微点点头,杨时毅便后退一步,欠身行了礼,这才去了。 容妃正要走,却若有所觉地抬头看向赵世禛的方向。 目光相对的刹那,她就在栏杆前停了下来,似有等候之意。 这会儿杨时毅已经往左侧去了,看样子是去了内阁值房。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