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唐措发现自己想错了。花瓣触发完全是随机的,一片花瓣在空中飘飘悠悠,其实非常不起眼,玩家只要触发,必须作答。 而永夜城的玩家们,文化程度似乎都不是很高。 冷缪如果知道唐措在想什么,可能会气到当场打人。堂堂冷博士,你让他背个《静夜思》、《 晓》,那是绝对可行的,但你要他在十秒之内准确地接出飞花令,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更何况他还有个既靠谱又十分不靠谱的队友,燕云。 燕云乃官宦子弟,自幼 读诗书,虽担着个纨绔名头,那也是内里有真才实学的。飞花令一关,他称第二,绝没有人敢称第一。 可他毕竟当纨绔当习惯了,开口便是笑盈盈的一句:“你求我啊。” 求我我就帮你。 冷缪:“你做梦。” 燕云耸耸肩,抬手接住一片花瓣, 诗一句:“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冷缪黑着脸,觉得他仿佛意有所指。可冷缪如果轻易低头,那他还是冷缪吗?他就该改名叫热缪,难听死了。 观众们看着看着,忍不住想跟燕云一块儿“噫吁嚱”。这一对简直了,一个奖励buff越叠越高,另一个套debuff把自己套成了俄罗斯套娃,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永夜城的另一角,a区,同样让观众们大跌眼镜的一幕正在上演。 苏妙妙和孟娜丽莎竟然凑成了一队,关键是她俩还是验证过的真真实实的一队,不是临时拼凑的错误人选。更绝的是她们扮演人物的身份——对门的花魁。 两座青楼门对门,你也花魁,我也花魁。见惯男人薄幸,干脆姐妹同行。 可凡是认识她俩的都知道,她们不对盘。 花魁再美,如此姐姐妹妹一家亲的场景,依旧看得观众们脊背发凉,手臂上起 皮疙瘩。不知道等这两位恢复记忆后,她们会怎样面对现在的自己。 怕不是得把所有知情者都杀了灭口。 飞花令,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看似没有杀机,但如果debuff堆叠过多,等到了下一个黑夜,等待他们的就是九死一生。 彭明凡推了推眼镜,道:“上一轮足足淘汰了四千多人,现在肯定有大批的人死了队友,已经落单了。还有一部分 本还没找到正确的队友,而这还只是《人鬼情未了》的第一关,想要顺利通过,飞花令一定是关键。” 钱伟:“可接不上又能怎么办?” 彭明凡:“这是情景真人秀,别忘了还有偌大一个开封府。你上街随意拉一个读书人当外援,或者去书店买书,都可以。” 彭明凡一语惊醒梦中人,周遭观众纷纷点头。参赛玩家中当然也不乏聪明人,选择与高手组队的有之,采取彭明凡所说办法的亦有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玩得最好的那一批人,当然是一边接花的同时,一边还在走剧情线。譬如唐措和靳丞。 白 的荀府没了骷髅,两人顺利进入,翻遍所有的房间,终于勉强写出了这位荀大人的人物小传。荀钰,年三十一,开封府尹,上任没一个月,宅子被人烧了,因此只能暂时住到这破落地方。 堂堂开封府尹为何混这么惨,因为他是被架上去的。徒有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上无老父老母,下无娇 幼子,死了都没人给他收尸。 “啧啧。”靳丞觉得这也忒惨了些,一点都不符合他的人设。而且古人年过三十还未娶 的实在不多,荀钰仪表堂堂又是五品官,哪怕家中无人替他张罗,也不至于连个媳妇都讨不到? 他随即又在书房一阵搜罗,最终从书柜的夹 里 出一张秘藏画像。看到画像上的人,他挑了挑眉,转头看向正在翻看信件的唐措,问:“你知道荀钰为什么死了都没人收尸吗?” 唐措抬头,“?” 靳丞:“因为本该给他收尸的人也死了,哝,题词里写着呢,他的未婚 。姑苏闵家大小姐,闵素素,你觉不觉得跟你长得有点儿像?” 唐措扫了一眼,一股不详的预 笼罩心头。 靳丞已经开始了比对,“你看这眉眼,觉不觉得对于女子来说,太英气了一点?而且这身形——” 唐措:“是亲戚。” 靳丞:“谁家胎记还传亲戚啊?你看这闵素素的手臂上,一模一样的红莲花。” 唐措:“那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标记。” 靳丞:“不,这分明就是一个可歌可泣的 情故事。北宋年间,姑苏有女名素素,看似是女子,实为男儿身,自幼与荀钰定亲,两小无猜。只不过佳人薄命,没等成婚就死了。他心有牵挂,不肯投胎,遂徘徊于荀钰身侧,为他消灾挡难,你说对也不对?” 你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 唐措万分不想接受这个故事设定,余光瞥向自己的手臂,那红莲标记怎么看都像是某种特殊印记,怎么能算成胎记?自幼定亲也很胡扯,那副画的题词只指出了姓名、籍贯和未婚 的身份,并无其他。完全是开局一张图,全靠一张嘴。 甚至名字、籍贯也都有可能是假的, 本不存在闵素素这个人。只有一点可以确认,画上的人真的是自己。 “我们必须得理清荀钰和闵素素的关系,这肯定是通关的必备条件。第一关叫《金风玉 一相逢》,这才是故事的开端,只有知道故事怎么开始,才能继续走下去,不是吗?”靳丞说得一本正经,从面上看,好像真的只是为了通关在考虑。 可唐措知道他只是一本正经地在胡说八道,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 这是直觉。 “去开封府衙。”唐措当机立断拿起纱帽重新戴上,转身出门。纱帽是在路边的铺子里买的,白纱垂下,不仅能遮挡 光,也比撑伞更方面。 “遵命。”靳丞也不敢 太过了,老老实实地跟在唐措身后出门,却又仿佛真的荀钰上身,通身的文人气度。 刚出门,唐措又被花瓣砸中。 靳丞便问他:“什么字?” 唐措:“狂。” 靳丞立刻 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 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说话时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唐措,目光专注,嘴角含笑。唐措隔着白纱面无表情,转头念了另一句:“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唐措,虽然没有大学文凭,可也不是啥都不会的。 恰在这时靳丞也接到一片花瓣,挑了挑眉, 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唐措再次本能地察觉到这人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于是转身就走。 可靳丞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甩掉的,他就这么负手走在你旁边,一派从容,还能 空给你念个诗:“我想起偶然看过一首词,宋朝一位无名氏写的,虽然没什么名气,却 有意思:一声阿鹊。人在云西角。信有黄昏风雨,孤灯酒、不 酌。错错。谁误著。明知明做却。颇寄香笺归去,教看了、细 嚼。” 加重的“错错”二字,看来就是“意思”所在。 唐措停下来,刀柄掀开白纱,问:“开封府衙,还去不去了?” 靳丞举手求饶:“去,我去。” 唐措:“。” 靳丞:“你刚才是回了我一个什么?” 唐措不答。 靳丞:“我好像看懂了一些,譬如你现在好像在生气,其实你并没有在生气,你不讨厌我,对不对?” 不,我很生气,我讨厌话特别多的人。 靳丞:“我只是在今天特别健谈。” 老子信了你的鬼。 两人一路走一路接飞花令,期间也碰到了许多其他的参赛玩家。靳丞顺手帮了几个忙,张嘴想问问别人知不知道他和唐措的真实关系,转念一想,又闭了嘴。 有的时候雾里看花别有一番风味,挑破了反倒不美。 唐措也没问。 倒不是不愿意接受现实,而是他觉得靳丞玩得正开心,莫名不想打破现在这种局面。很奇怪,他竟然在考虑靳丞的心情。 他以前,有那么喜 这个人吗? 此时的肖童和林砚东,也终于随波逐 ,从遥远的海底回到了海面上。海中有一个仅融一人站立的孤岛,他们 落到这个孤岛上,半个身子还浸在水里,冻得发抖。 扭曲的人脸在四周徘徊着,似乎还想伺机撕咬。肖童一只手抱紧了林砚东,防止他掉回海里,另一只手却捞起了那 红线。 红线很长,是一整条围巾的长度。肖童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将整 红线从海中 出,线的那端却已空空如也。 也是,这是早已料到的结局。 肖童哆嗦着手将红线 进林砚东的怀里,小心放好。随即他掏出了一把小刀,深 一口气,再次割破自己的掌心,并将林砚东腕上的佛珠退下来,用 血的手带着佛珠按在林砚东的眼睛上,发出最后的呼唤: “醒来吧。” 第232章 人鬼情未了(五) “醒来吧。” “醒来吧。” 林砚东正走过画堂前的院子, 深了,海棠花开得正盛,风一吹就有花瓣落在肩头。他隐约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可一回头,却什么人都没有。 长长的水袖垂在身侧,随风飘摇,林砚东想起他该赶去前院练功,否则去晚了又要挨打。 可他走到月 门前,又恍惚间记起自己已登台数年,早过了要挨打的时候。昨 二爷刚给他捧过场,没人敢再来找他的麻烦。 二爷是谁? 林砚东扶着月 门再次回头,他确信真的有人在叫他。 “有谁在那里吗?”他问。 没有人回答。 林砚东又提高声量问了一遍,但他说话的声音总是温和的,似是唯恐惊了 院的花,让它们提前落了地来。 他疑惑地往回走了几步,在 院花树中东张西望着,没有找到人,便只好又离开。可当他回到月 门前时,却发现门外的景象变了。 一重月 门后,是另一重月 门,远远望出去,像一个月 门的连环,他穿过一个还有一个,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这是怎么了? 他在哪里? 他又是……谁? 林砚东试探着走出去,来到了一重跟刚才完全不同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池塘,开着夏 的荷花,一只鸟儿从水面上飞过,嘴里还衔着一片绿叶。 他又继续往前跑,穿过落 金黄银杏的树下,跑过厚厚的积雪。冬 的雪到了 天再融化,夏 的绿叶到了秋天又落下,如果四季是一个轮回,那他走过了无数的轮回。 总有人在叫他。 他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鬓边生出一 白发,纤细的手指生出了老茧,他终于从院墙上的花窗里,看到了院外的人。 原来你在这里啊。 “我来接你。”院外的人这般说着,可林砚东其实没认出他。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觉有些 悉,但记不起来。只是心中那种安定和如释重负,让他稍有些恍然。 那人很快掏出 绳子,用力甩过院墙,抓着花窗的木格子,略显焦急地说:“你顺着绳子爬出来,快。” 林砚东:“院外有什么?”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