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说过,真的夏娆已经死了。”夏娆定定看着靠近的他。 南润亦看到她眼底的防备和警惕,掩藏住心痛,温润的笑看着她:“就当我与曾经的娆儿,做最后的告别,可以吗?” “你要离开了吗?” “嗯,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南润亦浅笑。 夏娆看着他身后,并不见其他人,又见着这漫天的风雪,应下。 南润亦上了马车后,马车便艰难的在暴风雪里慢慢前行,马车里燃着一个不大的炭火盆子,虽然颠簸,但因为炭火不多,倒不至于颠出来。 夏娆嗅着空气里淡淡的清香,清香里,夹杂着丝丝血腥气味。 “公子病了。”夏娆问。 她觉得奇怪,自从她怀孕后,原主的那份执念好似就慢慢散去了,所以如今再见南润亦,她已经不会再受原主情绪影响了。 “嗯,许是在数次轮回中,早已注定了我的寿命,原本我以为这一世能有所改变。”南润亦温和的看了眼夏娆,浅笑:“这次是我害了你,让你跟燕世子分离,还害了藩国臣民。” 这其中的因果太复杂,夏娆也不知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了。 “你的那对金叶子还在吗?”南润亦问她。 “嗯。”夏娆知道他是从薛神医那儿来的,想必知道些什么,问他:“薛神医如今还好吗?” “还好,但云游四方,早已不知踪迹。那对金叶子,也是唯一的一对,既然都在你手里,那便说明,你如今便是神医谷的新任谷主了。神医谷内虽无兵强将,但有三百擅药擅毒的仆人,你若要用,会比十万兵强将更有用。”南润亦说完,外面马车忽然一顿。 车夫的声音传来:“世子妃,暴风雪太大,这儿已经看不到路了,前边有家客栈,我们暂时先住下来吧。” 夏娆看向南润亦,南润亦的脸微微泛白,看起来已是有些不适。 夏娆瞧着他无力垂落在一侧的左手,探住他的脉,才知他这条胳膊竟早已废了。 “客栈内有埋伏,娆儿,乖乖回北燕皇吧,令人拿着金叶子去药王谷,调集那三百奴仆。”南润亦的左手几乎觉不到她手指的温度,但他想,一定是暖和的。 夏娆牙关微紧,小琦难道不止带了人来要挟自己,还在这周围布置了大量人马么。 “不必停下,继续往前赶路。”夏娆吩咐。 外面车夫闻言,没有二话,赶着马车继续往前去了。 只是风雪太大,马儿跑了一天,也没力气了,前行的路似乎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南润亦瞧着目光坚定的夏娆,薄扬起:“她跟你有一个地方很像,那便是你们都很坚强。不过她更加胆小,总是会委屈,会哭,可哭过之后,她又会回到那个没人怜的夏府。当年我若是坚持一些,带着她离开,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 此话一出,夏娆便觉得心口一疼,眼泪不受控制的了下来,这一刻,好似身体和手也不是自己的了。 “南哥哥。” 颤抖娇弱的声音,是属于原主的。 南润亦心中一震,看向夏娆,看到她眼的泪花,眼的,喉咙微哑:“娆儿,是你吗?” “是我,南哥哥,对不起,我没等到你回来……是娆儿没用……” 夏娆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思想好似游离在外,能够十分理智的看着面前的南润亦,和哭泣的身体。 南润亦的右手抬了抬,又收了回去:“娆儿,你回来了吗?” “南哥哥,对不起……” 夏娆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南润亦知道,他所的那个总是多愁善的夏娆,彻底回不来了。 “娆儿。”南润亦温柔的浅笑:“这权力,这执念,我都不要了,若有来世,我只要你。” 南润亦释然的这段话一说完,夏娆便觉意识猛地一下又回到了身体里,脑海里还飘来柔柔的一道女声。 “谢谢你。” “谢谢……”夏娆喃喃重复了这句话,而后心里某处好似空了一下,才恍然察觉,原主是真的走了。 夏娆说完,面前的南润亦也抬手轻轻擦去了她的眼泪。 “你跟她,都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南润亦说罢,扯下了脖颈间一直用红绳系着的玉佩,紧握在了手心,气息也慢慢淡了下来。 夏娆看着他慢慢归于平静的面,依旧放不下警惕。 他自称重生数十次,这样的人一定有异于常人的执念和戾气,可他不过搅了北燕的风云,就收手了,这可能吗? “南公子。” “想问为何我要回北燕吗?”南润亦浅浅的问,语气却越来越轻。 夏娆点头。 南润亦捻着手里的玉,似乎回忆起了曾经:“一开始,我是想要颠覆,到了第二次第三次,我已经练知道如何看透所有人的计划,可一次又一次,燕诀都是一个例外,不论什么样的谋,他总是那个最后杀死我的人,虽然最后我也杀死了他,到第十次以后,我开始试图帮他,直到这一次……” “这一次遇到了住在夏小姐身体里的我。”夏娆替他接下话。 南润亦微笑:“如若这一次我还会重生,娆儿,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我希望你能转世投胎,去找到夏小姐,与她再续前缘。”夏娆认真道。 南润亦怔怔看着她,眼底生出分黯淡,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份黯淡为何而来,或许……是舍不得她…… 他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自己的心,会分成两半。 风雪越发大了,天也黑了,马车本不可能再往前而去。 “娆儿,要杀了凌南烟,前世,便是她杀了燕诀。”南润亦轻轻说罢,声音也散在了空气里。 不等夏娆开口,外面便传来了刀剑相接的声音。 车帘掀开,是依旧面无表情的小琦,和她冷静的声音:“奴婢为了找到您,已经损失了三十个高手在燕王父子手里,近百个人死在了南润亦下属的手里,您若是再不跟奴婢走,奴婢就要不敬了。” 夏娆看向南润亦,可这会儿的南润亦却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的坐在原处,没了声息。 夏娆看着这样的他,知道,他的大限到了。 “将南公子的尸体平安送回夏府老宅,葬于夏家墓地。”夏娆沉声说罢,便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既然命运让她逃不过此劫,那她便不逃! 小琦应下,立即令人放了夏娆的人,又使人安排南润亦的事,便带着夏娆走了。 但夏娆一行人刚走,燕诀的人马便入了之前夏娆他们所住的县城,见到了着急往回赶的燕王和燕朗。 燕朗瞧见燕诀空手而来,便是夏娆已经被人带走了。 “这次他们是布了天罗地网,三嫂她怎么样,都逃不走的。” 燕朗有些气。 燕王人消瘦的厉害,看着燕诀,道:“你此时赶来,邺城如何了?” “邺城不需要我过去便可解决。”燕诀沉声。 “娆儿既被凌北墨带走,到时候他必然会以此为要挟,诀儿,你入北燕皇吧,父王替你去楚国坐镇,你直接让澜沧带五十万大军境,凌北墨将人出来!”燕王道。 燕诀看着老迈的燕王,不知何时,他青的头发已经全白,原来坚毅的身板如今已经微微弯曲,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大军入北燕边境,势必生灵涂炭,这并非燕诀想看到的。 “朗儿,送父王去楚国,令澜沧带人在边境等候,没我的吩咐,不许擅自行动。”燕诀说罢,便要往外去。 燕朗不放心,跟上来,道:“三哥,你要去哪里!” 燕诀脚步微微停了停,侧身看他:“我会回来。” 燕朗看着他决绝的样子,一看就是要去只身犯险,若是真遇到危险,哪里还有命回来。 “三哥,此事还可从长计议,三嫂聪明绝顶,一定有办法……” “我不能再抛下她了。”直到听到夏娆再次被带走的消息,燕诀才恍然明白,仇恨和天下都不是他心中最想要的,他只想要她们母子! 他不能再一次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业,抛弃她们母子了。 说罢,燕诀黑的身影便已隐没入着风雪之中。 燕朗往前追了几步,才听燕王咳嗽了声,叹息道:“人来这世上,终归是为了一个‘情’字,家国之情也好,父母亲情,亦或是人之情,在人心底,总有个高低轻重之分。诀儿有了娆儿,有了孩子,既然大仇得报,由着他去吧。” “可是万一三哥他……” “无妨。”燕王站起身来,却疼了下,又跌了回去。 燕朗连忙要来扶,燕王却笑着摆摆手:“我没事,你三哥也不会有事,但愿珺儿,也不会有事。” 这么大的风雪,从秦王封地逃来的难民已经占了城墙,朝廷发放了粥米,但施舍是永远不够的。 双臂残废的燕珺儿摇摇晃晃走来,双脚早已冻得没有知觉,眼底的泪也好似被冻干了,不论想到什么,都不出泪来,她只恨,恨所有人,也恨自己。 “哟,这是哪儿来的小姑娘啊?” 城墙角落,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忽然问。 其他人看过来,见她衣料不错,却脏污不堪,且目光呆滞,双臂垂在两旁仿佛废了一般,不由对视一眼起了心思。 “姑娘,城外冷着呢,不如留下来跟我们挤一挤吧,好歹有口热粥喝。” “对啊。” 男人们说着,就推推搡搡的要过来拉燕珺儿。 燕珺儿眼神一厉,咒骂:“你们这群肮脏的过街老鼠,敢碰本妃,本妃杀了你们!” 男人们被骂,脸当即一黑,原本他们只是贪图燕珺儿身上那点儿朱钗首饰,现在饥饿寒冷混着羞辱,心底最暗的想法便被发了出来。 “本妃?”男人们嗤笑:“姑娘,你怕是脑子坏掉了,你若是里的娘娘,那我们都是皇帝了。” “肮脏的东西,你们也配!”燕珺儿大肆宣着内心的不忿,丝毫没发现这群人眼底的冷嘲,转眼,她便被其中一个人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地上,那人还喊道:“这是我家婆娘,早疯了,我这就把她拖回去好好教训!” 说着,就要拖走燕珺儿。 燕珺儿要反抗,可她双臂早已断了,连站起来都做不到,那男人见她还敢挣扎,直接当众打得她鼻青脸肿,才把她拖到附近不远处的破草棚里去了。 尖叫混着咒骂传来,其他人都是一笑置之,而剩下那些有良心的,如今饭都吃不了,谁还有力气管闲事呢? 燕珺儿到最后,都不知道疼了,只知道饿。 在那卷还飘着雪的破草席上躺了两天,饿已经彻底击垮了燕珺儿。 “来,这儿有馒头,还是新鲜热乎的白馒头,赶紧来吃。” 有人看不惯她盛气凌人,落到这个地步还自以为是的咒骂众人,如今看她如同街巷的恶狗一般,便戏的将半个馒头扔在地上,还拿脚踩了踩。 鼻青脸肿的燕珺儿肿着脸,狈的往前爬,她要吃饭,她好饿,她还不想死,她要杀了这里所有人,杀了他们!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