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子溪没瞧见她肩膀到底伤成什么样,可看着她只是稍稍动弹,就疼成这般,泣不成声。 “我没事。”瞧着心软的楼子溪,夏娆下这股疼好生安一番,才拿出信,仔细看了起来。 燕萧的字十分好看,笔锋也温和,只是这信的内容看罢,却叫夏娆遍体生寒。 “信里写了什么?” 燕朗见她如此,担心的问。 夏娆想了想,跟楼子溪道:“子溪,你可以帮我去叫大夫来吗,我觉得不大舒服。” “好,你等着。”楼子溪不曾有疑,转身就跑了出去,待她走后,夏娆才看向燕朗,问他:“十多年前,是大公子撞破了太后与人有染,结果太后误以为是爷和四小姐,对吗?” 燕朗听她忽然说出这件事来,也立即明白了信里写的是什么,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大哥会跟你说这个。” “大公子说,爷当年是被太后威胁,喂了某种药才导致他被人误以为是个阉人的,为何太后那时候没有直接杀了他们兄妹?”夏娆不解。 事后,太后连自己的情人都凌迟了,却留下了撞破她情的人。 推算时间,太后会去燕王府,应该是燕王刚刚立下大功,皇帝和太后一同去燕王府恭贺的时候。 夏娆看着不说话的燕朗,问他:“是不是那时候皇上和燕王殿下,也发现了这件事。” “我知道的不多。”燕朗没有回避她的追问:“但的确是因为那件事发生后,太后才决定去西山的。当时太后要带上三哥和四姐,是父王说,要将世子之位传给三哥,太后才作罢的。” “王妃一直不知道真相。”夏娆用的是肯定句了,燕王妃若是知道真相,只怕早就借机死燕诀了。 “嗯,而且四姐曾与她说不想跟太后去,可母妃为了攀附太后这份荣光,强行着四姐去的,父王一心顾着三哥和燕王府,也没顾上四姐。” “大公子是因为此事,才生病的吗?”夏娆又问。 燕朗看着夏娆,似乎难以启齿。 夏娆又想起燕萧院子里忽然出现的雪蛤,皱眉:“他的病,是他自己故意吃了某种东西才造成的,对吗?” “夏姨娘,你若是再问下去,燕王府的一点遮羞布全部被扯走了。”燕朗笑看着她:“王府里,每个人都不干净,包括大哥。当年若不是他不敢出来承认,太后不会折磨四姐到如今,三哥也不会被骂做阉人这么多年,甚至母妃还一直怪他抢走了世子之位。” 夏娆想了想,这燕王府的事,的确是复杂。可要说全是大公子的错,也好像并不全对,大公子这样温柔干净的人,撞见端庄高贵的太后在王府与男人偷,肯定也被吓住了。 错的,是太后。 “大公子与公主是怎么回事?”夏娆问他。 “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父王已经带着我和姨娘一起离开王府去边了,这也是皇上的要求,三哥虽然没有被太后带走,却自小被皇上的人盯着,吃的苦不比四姐少。” 燕朗说起来,还觉得愧疚:“我是最幸运的,平平安安活了这么多年,回来还尽给三哥麻烦。” 夏娆看了看燕萧的信,他如今既然坦然说出这一切,柔福公主又已经因为他而在此遭受不幸,他这样多愁的格,会不会…… “不好,小公子,你赶紧回去找大公子。”想了想,夏娆道:“你先去我在京城的别院,别院架子上有一个黑的瓶子,里面有一颗药丸。”那是她本打算留给自己的剩下的唯一一颗假死药。 燕朗瞧她如此着急,也不敢多留,飞快就走了。 而今,正是燕珺儿出嫁的子。 凤冠霞帔,喜烛红绸,一派喜乐之像。 临行前,一直在忙着给燕萧娶的燕王妃,才终于了空过来,可过来,也不像其他母亲嫁女儿那般哭哭啼啼心不舍,而是道:“嫁过去以后,一定要催秦王早些把神医给找来给你大哥治病!” 燕珺儿隔着红盖头看她,目光微微动了动,嫣红的瓣才缓缓勾了起来:“母妃是不是从不曾过女儿?” 燕王妃面微滞,带着几分不看她:“大喜的子,你说这些做什么!” “母妃可曾后悔过,当年将我送走?”燕珺儿又问:“即便女儿多次写信回来,告诉母妃,女儿被折辱时,母妃可曾有过一丝的后悔。” “你去太后身边,是你的福气。”燕王妃沉声道。 燕珺儿见她如此,漂亮的睫微微一动,尽数斩断了眼底的不舍。 “女儿明白了,从此往后,女儿便不再是王府中人,母妃万自珍重。”燕珺儿浅浅笑着说完,扶着喜娘的手,便毅然往府外而去。 燕王妃看着她的背影,手心紧了紧,忍不住追到了门边想要说什么,喉咙又干哑了几分,到底是没说出口。 直望着燕珺儿拜别父母,坐上秦王府来接的花轿,燕王妃才悄悄了眼眶,背过身去。 “王妃,新夫人要进府了。” 说着,又有喜娘笑盈盈的过来恭贺。 燕王妃赶忙擦了擦眼角,便又高高兴兴去安排儿子的婚事了。 殊不知此时的燕萧,一身雪白长衫,抱着琴坐在小舟之上。 琴声袅袅,湖光水正好,只待他看着手里的平安锁微微一笑,才彻底倒在了木舟之上。 他想,他这个懦夫,也不配继续活着了。 燕诀来看夏娆时,夏娆已经睡下了。 一旁的侍女端了药来要替她更换,燕诀看着她肩上拆开的白布,看到她狰狞的伤口,眼神微紧,上前道:“我来吧。” 侍女惊讶了一下,见他坚持,还是将东西给了他。 燕诀处理伤口十分利落,因为以前总是处理自己的伤口。 夏娆睡得并不是很沉,他细心温柔的替她换药时,她都知道。 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心里只是在想,燕诀自小在这么多变态的折磨下长大,心理扭曲也不算奇怪了,不过他坏时,恨得人牙,好时,又惹得人不释手。 “娆儿。” 燕诀唤她。 夏娆心口一跳,他发现自己在装睡了? 还没等她心虚的睁开眼睛,便听他道:“留在我身边这么痛苦的话,我会放你离开。这世间太苦了,什么都是苦的,有了你,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东西是甜的。” 他似乎在喃喃自语,语气轻轻的,带着说不出的哀伤和抑。 他抬起手来,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眷恋又温柔。 夏娆能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含着化不开的浓愁,跟平常的他,好似两个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替她盖好被子,出去了。 等他走后,夏娆才睁开眼睛,看到头放着一张纸,纸上的内容她亦看得清楚。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 “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之主,一别两宽,各生喜。” 信上三个大字,和离书。 对妾,从来都只是休弃,他却用了给予正体面的和离书。 “一别两宽,各生喜。”夏娆喃喃念着这句,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一想到真要和离,夏娆的心又似被人拿针扎似的疼,疼得她生气大骂:“燕诀你个混蛋,王八蛋,老娘倒了八辈子血霉碰见你,你给老娘爬远些!” 混蛋,混蛋,大混蛋! 夏娆气得直拿脚蹬,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她才忙倒了口凉气,又呼呼哼哧半晌,才安静下来。 就在夏娆动摇的时候,却不知燕诀正坐在屋外廊下,听她骂够了,才淡淡勾起了角。 澜沧瞧着自家爷这手段,暗自佩服,什么叫擒故纵,什么叫温柔陷阱,爷还真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调集所有暗卫,盯着此处,任何人敢擅入,杀无赦。”燕诀幽冷道。 “是,可是爷,万一夏姨娘当真拿了这和离书跑了怎么办?”澜沧担心的问。 燕诀依旧淡定着:“无妨,由她疯闹够了,撒了气,再捉回来就是。” 澜沧:“……”夏姨娘,你道行还是太浅了。 不过今注定不得安宁。 夜里,燕王妃见久久找不到燕萧来房花烛,才命人进了留香园四处搜寻,直到发现已经飘到岸边那草丛下的小船,和已经没了呼的燕萧。 一夜之间,喜事就变成了丧事。 凌北墨听闻燕萧竟然死了的时候,神略显得沉重了些。 夏娆一直在关心柔福的事,若是燕萧死了,她必定伤心。 “没想到他竟然会懦弱到自尽,当真是无用!”杨大海讽刺一声:“不过柔福公主嫁去蒙古,对我们也只有百利而无一害,燕萧死了,倒是省得我们动手了。” 凌北墨不悦的看他一眼,才淡淡道:“当年皇祖母给柔福皇姐下药,让燕大公子误以为是他引入室害了皇姐,如今再次因为他那多事的母妃,柔福皇姐被迫要远嫁蒙古,他自尽除了悔恨,多半也是恨极了他那母妃。” 杨忠想着里这一段肮脏的往事,都直摇头:“若不是先帝懦弱,也不至于留下太后遗祸至今了,不过殿下,皇上对太后的一向孝顺,若是您能入得了太后的眼,也不必再为九、十两位皇子的事而担心皇上不将燕王的兵权给你了。” “舅舅放心。”凌北墨笑了笑,挑起的凤眸微扬:“只不过燕诀对我们的作用不大了,他已经投靠了秦王叔,还是杀了他,比较安全。” 杨忠不太同意这个决定,燕诀至少还是喜公主的,等他娶了公主,与凌北墨便是连襟,只是他们要挫挫燕诀的锐气罢了。他唯一觉得要杀的,便是计划之外的夏娆! 不过杨忠没跟凌北墨说,只是应下了。 夜漆黑,燕王府的红绸,已经全部换成了白绸。 燕王妃几次哭得昏死过去,燕王也难掩悲恸,府上下的人,也都低低哭着着,唯一高兴的,自然是文姨娘。 文姨娘院子里。 江郁瞧着闷闷坐在一侧不吱声的燕朗,道:“小公子,你别伤心了,大公子反正是要死的。” “你少废话!”燕朗瞪她。 文姨娘黑脸:“朗儿,你少惹郁儿生气。” 燕朗嘴巴张了张,才起了身道:“我乏了,回去休息了。” 江郁以为他生气了,连忙上前赔着小心:“我不说就是了,小公子你别生气了。” “你别出现在我眼前,我才能不生气,看到你就烦,我有什么好的,差点成了个独眼瞎子,如今又一事无成,还是个姨娘生的,你跟着我也没有出头之。”燕朗朝她撒气。 江郁咬着,便道:“谁说我跟着你奔着出头之去的。” “你难道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燕朗讽刺她。 江郁咬着牙,一时竟无言以对。 燕朗越发瞧不上她,甩开她的手就走了。 文姨娘不悦的要呵斥燕朗,江郁却沉着脸,道:“不许你再跟他发脾气。”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