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伯没多说,只说:“您记得回。” 挂了电话,苏答稍作思忖,已是清晨。她订好闹钟抓紧时间休憩,一觉睡到中午。 吃过午饭后,简单收拾一番,去了蒋家。 蒋涵德正在午休,苏答在沙发上等了一会,阿姨给她倒茶,犹豫地问:“我上楼去叫醒先生?” 苏答拦住,“等爷爷睡醒吧。” 她放下杯子起身,“我去院子转转,他醒了叫我。” 阿姨道好,苏答到门外,院里郁郁葱葱,绿得和望康山那儿如出一辙。 沿阶梯而下,行至葡萄前下,她看了看,拿起一旁未收起的水壶,闲散地浇花浇叶。 没多久,一辆车开进院中。 苏答握着水壶看去,蒋诚铎从车上下来。他瞧见她,在车边扣紧第三颗纽扣,提步走来她身边。 苏答岿然不动,也不开口。 蒋诚铎打量她一会,和她并肩站着,“该恭喜你?” 苏答瞥他,他似笑非笑,“你一直都想离开蒋家,现在终于可以走了,心里应该很高兴?” 苏答烦他说话怪气,重重把水壶搁下,扭头就走。 蒋诚铎拽住她手腕,眉头一拧,“脾气倒是见长,说几句这么不听?” 苏答挣开手,往旁边挪了一步,“要我听,那你得先说人话。” 蒋诚铎的视线在她脸上来回,从眉到眼、到鼻端、角……一处一处,他冷硬的眼神看着看着,不住放柔。 “我会照顾好小叔。”蒋诚铎转头看向面前绿植,沉沉说,“保准不会让他有半点差错。” 苏答闻言,霎时扭头,“你觉得把他控制在手里,我就会受你摆布?”她眼神不善,暗暗警告,“蒋诚铎,他是你叔叔!” 蒋诚铎脸一黑,眼也冷下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他眼里似有受伤,苏答看得一怔,但他怀揣着那种心思,她无法不用恶意揣测他。 “……”对视无言,苏答别开眼,懒得再说。 蒋诚铎又抓住她。 没等说话,阿姨从大门出来。 “小姐,老先生醒了——” 苏答连忙挣开他的手,快步入内。 - 书房布置如旧,一处都不曾动。 苏答在桌前站定,叫了声“爷爷”,蒋涵德没立刻说话,慢悠悠喝了口杯茶,才道:“你留在家里的东西,有要的,就自己拿走吧。” 她一愣。 拿走? 她和蒋家的关联本就不多,一是蒋奉林的存在,二是她留下的那些曾经生活过的痕迹。把东西搬走,她和蒋家的联系更加所剩无几。 苏答这时候才有实,他原来是真的要放她走。 诧异,反应不及,她半天没说话。 他们以前聊得也不多,蒋涵德一直严肃死板,多年下来养成习惯,她多多少少有些怕他。 蒋涵德也没打算和她多说,默默喝茶,杯盖轻撇浮沫,随后道:“行了,没事就出去吧。” 苏答站了站,沉沉抒气,转身往外走。 “该给你的那口饭,蒋家都给了。”他在背后突然开口。 苏答停住脚。 “不管你对蒋家是什么想法,奉林对你的关心疼,我想你自己也知道。有时间就多去望康山看看他。” 以前只准定时探望,现下却让她多去,苏答一时有些愣。 蒋涵德不再多言,摆摆手示意她出去,而后转身走向窗边。 苏答走出书房,既高兴可以多去探望,又担心蒋奉林的身体情况,进而想到留学的事,再想到贺原,脑子里登时成一团。 阿姨得了吩咐,过来告诉她房间打扫干净,可以上去看看。 苏答以前的卧室在二楼走廊尽头,内里摆设不变,还是以前读书时那样。她在屋里踱步半圈,手抚过桌台,动的时间好像将她包裹住,她晃晃,在这片安静里沉浮。 背后的脚步声唤回她的思绪,蒋诚铎从后靠近,苏答侧头一瞥,立刻拉开距离。 他凝了凝眸,没说话,几秒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什么?”苏答不愿接,被他到手里。 细长的礼盒,里面是一把折扇。扇面上是一副水墨,简单笔触,勾勒出清浅和浓郁织的水乡。 “谢老的作品。”蒋诚铎说,“你不是喜他的水墨吗?上次在茶庄碰见,托朋友请他画了一幅。” 苏答确实喜这位老师的水墨画,但他送的……苏答把扇子装回去,还给他,“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错手间扇子掉到地上,“吧嗒”一声,蒋诚铎脸瞬间沉下来。 顿了顿,苏答捡起,连同盒子一块放到旁边,轻声说:“我先出去了。” 蒋诚铎一把将她拽回来。 “我送的东西不收?谁送的收?”他脸上莫名多了几分狠意,“想收谁的?贺原?” 苏答眉头紧拧,试图挣扎。 蒋诚铎将她推到桌边,她的抵着桌角。苏答痛得皱眉,看向他,忍不住嘲讽:“……这就是你的‘’?” 他就是这样,不容许拒绝,一丁点的反抗都不接受,还要冠以“”的名义。 蒋诚铎像是被踩中痛点,脸越发狰狞,“我不你,谁?难道贺原你?” 苏答表情一僵,蒋诚铎看在眼里,笑了,“你也知道他不你?了不起的贺九爷,你在他身边算什么,不过是个玩物!你笑我,你有什么资格笑我,我,你也一样,我巴巴地把心掏给你,你呢,上赶着让人作践。” “怎么,不敢听?我说的不对吗?他平时是怎么对你的,你说给我听听,他有比我更好吗?你说啊……” 苏答紧紧咬牙,口腔里泛起微微的血腥味,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锐利地破开那层遮羞布。 她不愿想的事,纷纷往心口挤,带起一股刺痛,随着心脏一起剧烈跳动。 苏答猛地推开他。 她像看仇人一样瞪着蒋诚铎,沉沉气几许,头也不回冲出房间。 - 疲力尽回到住所,苏答甚至没上蒋家的饭桌,在开席前就逃一般地躲了回来。 蒋诚铎的声音魔咒一样如影随形地跟着她,跟了她一路,她烦躁地喝了两杯水,鼓动的脉搏还是平静不下来。 你以为他你吗? 脑子里一团糟,她心烦意,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事做。 贺原上一次在这儿过夜留下的领带清理干净了,苏答收下来,熨烫整齐。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消息,莫名又呆了几秒才恍然回过神。 她连忙摁下文字。 lily su:在忙吗? 贺:怎么? 看着他的头像,苏答突然觉得喉咙被哽住,有那么一秒她很想问,你我吗? 这个念头,就这么几个字浮现,她仿佛透不过来气般,忙不迭把它摁下去。 指尖在屏幕上盘亘,她垂下眼睫。 lily su:你的领带我清理好了,我拿来给你。 只说了这一句,别的什么都没有。 贺原那边应好,他在公司,苏答和他约好时间,目光在对话上来回好久,最终只是默默收起手机,什么都没再说。 饿意后知后觉袭来,苏答把头发束起,洗净手去做饭。 两菜一汤很快整治好,她在餐桌前坐下,还没动筷,门铃就响了。 开门一看,高康送来一个箱子。 “这是……” 高康说:“先生让我拿来给您的。” 他是蒋奉林的人,自然是蒋奉林的意思。 留下东西,高康简单说了几句就告辞。 苏答送他出去,顾不上吃饭,拆开纸袋一一翻开。 一份一份文件,全是她留学相关的东西,需要的资料和要办的手续,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全都备齐。 她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并不意外。 蒋奉林一向如此。他对她的好,只差把心窝子都掏给她。 苏答五味杂陈地翻了一会,在箱底看到一幅画。霎时一愣,她把出边角的画拿出来,撕掉面上包着的纸皮。 那是一副笼中雀。 目光停在画上,苏答半天没能回神。 笼中雀。 这幅她十一岁时的作品,笔法稚,用也不如现在成。 那一年,蒋奉林带她去野营,她在林外捡了只受伤的鸟回家。蒋家是不让养动物的,她求了好久,他才替她把鸟留下。 她高兴得不行,给它看医生,给它喂水喂粮,还给它买了一个笼顶有雕花的极其花哨的鸟笼。 她每天都去笼前看它,无比悉心地照料,可它还是一一消瘦下去,叫声恹恹。她搞不懂,不明白。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