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啊…… 于志又忍不住喝了一口白开水, 下了腹中的馋虫。 太香了…… 于志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口白开水,脑子企图欺骗自己的 体,他喝得其实是羊汤。 于是,这么喝着喝着,开考还不到半个时辰,于志终于忍不住 意汹涌,憋不住要上厕所了。他把代表要上厕所的那面小旗子 在了号舍门上。很快,就有一位小吏走到他面前,领着他去上厕所。 这一点又比前朝时人 化了。 在前朝,每个号舍里都设有一 盆,小解就在号舍里解决,经常有人踢翻 盆, 得 气熏天。如果要大解,那么会有小吏收起考生的卷子,领着他去厕所解决。这看似没问题吧?但当试卷送回来时,卷子后面已经被戳了个黑印子,此印又叫“屎戳子”,阅卷官看到有这种印子的卷子时,会直接忽略不看,因为嫌它晦气。又想上厕所,又不想盖屎戳子怎么办?那就拿钱贿赂那些监考的小吏们吧! 这贿赂所需的可不是一笔小钱! 对于没钱的考生们来说,为期三天的县试还能忍一忍,接下去还有为期六天的考试,谁能憋着不去大解?但不能忍也只能忍了,于是他们会尽量少吃、少喝一点,怪不得一场考试能晕倒好些学生。 到了安朝时,这种所谓的约定成俗的惯例已经没有了。每一排号舍的最后一间就是厕所。考生若是想要解决生理 望,只要让小吏跟着就行了。厕所旁边的那间号舍因为临近厕所,是所谓的臭号。 谁要是被排到了臭号,那真是倒了大霉了!五谷轮回的味道简直一言难尽。好在县试年年有,考生不比乡试多,考场中没有坐 ,因此“臭号”就没安排考生入住。临近厕所的三五个号舍全部空着。 于志正要一脚踏进厕所间时,忽然 了 鼻子,问:“这位大人,您可闻到了什么?” 小吏 了 嘴角。他常年监考,就没见过这么心大的考生!考生会在开考前抓紧时间上过厕所,因此基本上不会有人在开考不到半个时辰时就又想要上厕所了。这小胖子是他监考时遇到的第一个! “能有什么味道?你是头一个上厕所的!”小吏没好气地说。 于志有心想说,他闻到的并不是臭味。可是,这小吏的态度不好,他就没敢继续往下说。他赶紧进了厕所间,解开了 带。这一泡 憋得时间有点长,因此他 得有点慢。于志的眼神四处 瞄。 厕所间里放着好几个恭桶。 之所以有这么多恭桶,倒不是因为需要供几位考生同时上厕所。而是因为考场封闭后就不能轻易进人,因此在考试结束之前,是没有人倒恭桶的。一个恭桶肯定不够用,所以就干脆多准备了几个。 于志动了动鼻子,他果然还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吧! 于志的眼神落在了那几个恭桶上,厕所间里没别的什么家具,能装东西的就只有这几个恭桶了。他进来时,因其余的几个恭桶都盖着盖子,只有一个恭桶敞着,他就理所当然地 在了这个恭桶里。 于志终于 完了,动作利索地提上了 子。 按说此时当以考试为重,但人的好奇心一冒出来,有时候真不是理智能够控制得住的。于志对自己说,我就掀开看一眼,只看一眼,肯定费不了多少时间,那位小吏肯定不会因此把我赶出考场吧? 于志就一只手系着 带,另一只手掀开了某一恭桶的盖子。 这恭桶是空的。 不该啊……我确实闻到味道了。于志动了动鼻子,朝着厕所间的里面又走了两步。还有七八个恭桶的盖子没有掀开过。于志懒得一一试了,只凭着自己的 觉,掀开了最靠近里的那只恭桶的盖子。 味道更加浓郁了! 于志探头一看,站在门外等着的小吏见他这样子,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做什么!” “大人!您快过来看,谁在这里放了半桶的油啊!”于志转身对小吏说。 厕所间里竟然放着半桶油?那小吏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的,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脸上 出了又 动又惶恐的表情。他立刻走进了厕所间,朝着于志手指的恭桶看去,里面果然装着半桶油。 “你好了没?好了就快回号舍去!”小吏的声音中似乎有些颤抖。 于志的好奇心已得到了 足,他刚刚聚起来的胆子立刻泻得一干二净,因担心小吏生气便有些后怕,忙不迭地对着小吏点头,说:“好了好了,劳烦大人把我送回去。”考生不能单独在考场里行走。 回到号舍内,于志又闻到了羊 汤的味道。 于志有些走神。这是谁煮的羊 汤啊……又是谁在厕所间里藏了油啊……那油并不是什么好油。于志用鼻子一问就知道,肯定是放了几年的陈油了,油渣子都还没有滤干净。而且,在厕所间里放过油还能做什么用?考场中提供的 粮饼不会就是用这种油做的吧?天呐,那他绝对一口都不要吃了! 太恶心了……即便恭桶是崭新的恭桶,那也是恭桶啊!怎么能和油桶混了呢? 这样的油还不如全部倒了,最好再放一把火烧掉! 等等! 放一把火烧掉? 明明是天寒地冻的二月,于志的后背却在一瞬间渗出了冷汗,把他的衣衫都浸 了。 第一百零一章 几百年前, 那时燕朝都没有建立,某一届科考中出过一次非常严重的事故。 在那时, 为了防止学生作弊,等到考试开始后, 考场大院会从外部被彻底封上, 只有等考试结束后, 大门才会重新打开。结果, 因为耽误了逃生的时机,一场因意外而产生的火灾烧死了几百考生! 当时的皇帝还为此下了罪己诏。 要不是皇上无德,怎么会天降大火阻止他选拔人才?天灾只能是皇上的错。 而那次是天灾,这回就是人祸吧?那些油是有人藏起来放火用的吧?于志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件事。他安 自己说, 现如今考场的院门已经不会被彻底锁死了,而且围墙下还放着那么多蓄 水的大缸, 就算真起了大火, 他们也一定不会有事的。更何况,监考的大人已经在他的提醒下发现了问题。 我不会被烧死的。于志一边战战兢兢地安 自己,一边吓得嘴 都白了。 可是,如果监考官忽略了那半桶油, 这该怎么办?如果心怀不轨的人没有被抓到, 又该怎么办?如果大火还是烧了起来,他们这么多人肯定会有一部分逃不出去吧, 难道就坐等被烧死吗?于志越想越觉得害怕,他却又不敢直接起身离场,因为要是被扣上了藐视考纪的帽子, 他就绝了科举之路了。 在这样的害怕中,于志 了 鼻子。 若我此时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羊 汤,我一定会冷静很多。于志如此想到。 有一些人抗 能力强,情绪越是紧张,脑子就越是清晰。于志一面分神留意着考场中的动静,以便能在突发情况下立刻逃命,一面竟也十分 畅地开始答题了。不管怎么说,他不能让爹娘失望啊。 傍晚时,于志又去了一趟厕所。装着油的恭桶竟然还在那里! 不过,这恭桶已经被人用封条封上了。 领着于志去上厕所的小吏换了一位,每当于志想说什么,新的小吏就摸一摸自己的 牌,一副“你若话多,我就记你违纪”的模样。于志吓得什么都不说了。他想,既然用上了封条,应该就没事了吧? 可是,为什么恭桶还在这里! 这天晚上,于志理所当然地没有睡好。 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接下去两 ,他都活在惶恐之中。 于志战战兢兢地忍到了考试的最后一刻,当锣鸣声响起时,这小胖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监考官收走试卷后,考生们依次出了考场。强撑了这么久的于志只觉得手脚都是软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走到了考场外。于志的爹娘都在考场外等着。当于志看到亲人时,他再也克制不住情绪痛哭了起来。 于志搂着他爹,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于家是镇国将军府的于家。于志他爷爷是将军,常年驻守边关。他原本是燕朝的大将军,然而燕朝官场腐败,戍边军的军饷被克扣得很厉害。那时战 不断,士兵们棉衣里 的却是柳絮,他们吃的是糠。将士们无惧牺牲,但他们应当死于战场,而不是死于自己人的算计。于是李家称帝时,于老将军立刻就响应了。老将军或许对不住燕朝皇室,但他对得住自己手里的兵,对得住受他庇佑的百姓。 于志他爹上头本该有两个哥哥,他们都在最艰难的 子里死于战场了。于老将军接连死了两个儿子后,就收养了一位义子在身边,当作继承人培养,如今这位义子已经接了他的班了。而于志他爹是老将军四十多岁后生下的幼子,自小被养在京城。老将军不求他文成武就,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 见儿子神情萎靡、 神不振,还哭得如此伤心 绝,于志他爹吓坏了,忙不迭地安 于志说:“没考好就没考好吧, 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你这是随了你爹我啊!你爷爷若是要揍你,爹帮你拦着。” 于志他娘也说:“儿啊,好端端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哭了一通后,自认是死里逃生了的于志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来不及说考场中的危机一刻,来不及说这几天的心路历程,甚至来不及说自己究竟考得如何了,于志打着哭嗝说:“爹,我想喝羊 汤。” 于志他爹愣了一下。 于志他娘试探着问:“儿啊,你这是馋了?” 于志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顺着亲娘的话往下说,说:“可馋了!” 原来是馋哭了啊?于志他爹黑着脸松开了于志。身为一个大胖墩,这位爹艰难地弯下 ,打算 下脚上的鞋子。于志他娘吓了一跳,赶紧拦住自己丈夫,说:“孩他爹,这还在外头啊,你忍着点!” “老子忍个 !看我不 死这没出息的小混蛋!”于志他爹觉得自己好好一番父 都被糟蹋了。 于志也觉得自己的心被伤透了。 大难不死后要一碗心心念念的羊 汤,这难道很过分? 不过就是一碗羊 汤而已! 父子之情竟然经不起一碗羊 汤的考验! 谢瑾华在考试的第二天就答完题了。此时没有提早 卷一说,他只好坐在号舍里自娱自乐。他其实是在发呆,一会儿想着好久不见的阿黄喵,一会儿想着香 的月饼侄儿,一会儿又想到像老妈子一样的柯祺,然后情不自 地笑出来……他得努力地端着,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仅仅上提了嘴角。 考试中途,谢瑾华也去过厕所。他的号舍和于志的号舍不在同一排,但他这排的厕所间中也有一个恭桶用封条封上了。谢瑾华并没有多想。也许那恭桶是哪位很有名的大人在当初还是考生时用过的吧?这或许就是一种纪念。啧,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如此自恋,用过的恭桶都要让后来的考生瞻仰。 和于志一样,谢瑾华在出考场时也非常积极。于志是因为怀着重见天 的 动,谢瑾华则是因为能见到柯祺了!谢瑾华很有信心,他觉得柯祺一定在考场外面等着他,说不定因此站成了一块石头。 望夫石什么的…… 谢瑾华赶紧把这念头甩出了脑海。 谢府的马车相当显眼,谢瑾华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自家的马车,也看到了立在马车旁边的柯祺。驾车的厉 明明是个大块头,却直接被忽略了。谢瑾华急走两步,他觉得柯祺看上去真有些憔悴了。 旁边人群中,有谁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谢瑾华即便想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柯祺身上,依然免不了被那哭声 引。他朝那处望去,就见到一位小胖墩搂着亲人嚎啕大哭。这样的场景在乡试、会试后很是常见,但这一场不过是县试啊! 谢瑾华摇摇头,再回过头来看向柯祺时,竟觉得柯祺的眼睛也有一点点红。 这是错觉吗?谢瑾华来不及细看,柯祺就难以克制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怎么瞧上去比我还要憔悴?”谢瑾华轻轻拍着柯祺的后背,姿势参考了谢二抱着月饼哄他入睡时的样子,“好了好了,我这不是顺利出来了吗?你老实说,这两天有好好吃饭和好好睡觉吗?嗯?” 庆 侯府的消息总是比一般人要灵通些。当那位有问题的杂役被抓住时,不多时,这消息就传到了谢纯英耳朵里。那杂役已在考棚中待了好几年,身份按说没有问题,他是被长期雇佣的,平 里需要做些科考棚的维护工作,等科考开始时,就和另几位杂役一道,负责给考生们发放 粮饼和热茶。 谁能猜到这样老实的人竟存着要火烧考棚的心思! 县试时,因考生相对要少一些,临近厕所间的那些号舍都空着,厕所间的利用率也不高,就很适合被人做手脚。要不是有人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藏着油的恭桶,只怕现在整个考棚都已经被烧没有了。 如果柯祺手里有权利,他真想立即叫停考试,就算有了一定保护措施,科考棚着火也不是玩的!但科举的不利往往都能被转化为对皇上的攻讦,于是当纵火嫌疑人被控制后,考试还是继续了下去。 这该死的时代!太该死了!科考的神圣难道能高于人命吗!万一还有罪犯没有被控制住呢?柯祺知道,负责科考的官员肯定有把握不出事了才会继续考试,否则他们自己都将 命堪忧,但万一呢? 谢瑾华在考场里,柯祺又怎么吃得下去,他又怎么能睡得着! 好在谢瑾华终于平安归来了,看上去气 还不错。 柯祺的一颗心这才终于落回肚子里。 考场外人多嘴杂,柯祺不便解释什么。面对着他的拥抱,谢瑾华自有一番理解。 “他果然很在乎我,看不到我时就要想我。”谢瑾华在心里对自己说,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嗯,以至于他这几 定是茶也不思饭也不想的。”谢瑾华在心里附和着自己的话。 柯祺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终于出来了,我这几 真是寝食难安。” “啊啊啊,难道我刚刚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吗?”谢瑾华吓傻了。 “不不不,我确实是在心里说的。”谢瑾华迅速冷静了下来。 “所以,这意味着我和柯弟心有灵犀?”谢瑾华的嘴角又忍不住翘了翘。 “柯弟现在一定特别高兴,因为他终于见到我了。”谢瑾华有些自恋地想到。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