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多幼稚可笑,动真格的时候,祁凌一个都保护不了。 祁迟此时还被蒙在鼓里,心里只装着 渐憔悴的温如水。命运的镰刀已在头顶高悬,自顾不暇的人儿,谁也看不到。 祁凌去了学校,给程司从 代完毕。当晚启程回n市,他没有带上祁迟。 少年总有一腔孤勇,认定世事我皆能扛。此时他才明白了狄初的用心良苦,为什么不愿他过多 手 的事。 除开恋人身份,这些都是他们各自的家务事。 祁凌到达n市时,高 丽通知他回家。去世三天后下葬,祁凌赶上了祁正雄最后一面。 高 丽坐在客厅里,祁凌望着那孤傲优雅的背影,不敢走上前去。 多年来,哪怕回家次数屈指可数,也没有哪一次如今天这般沉重。祁凌走过去,直接跪在了高 丽跟前。 高 丽像是被人从纷 的思绪里惊回,她想把祁凌拉起来,却使不上劲儿。 “起来。”高 丽的声音沙哑地厉害。 是哭过吧,祁凌想。 然后他说:“妈,大宝他们肯定能查出是谁,对不对。给我两天时间,我要端了他们老巢,给我爸祭奠。” 高 丽盯着他,没有生气,也没有笑。祁凌第一次从母亲脸上看到了严肃这个词,那一刻,他才忽然有了自觉。 这个人是母亲,父亲去世后,她要活成最勇敢的模样。 因为他们都失去了头顶的保护伞,往后生活再艰险,也只能自己上。 高 丽 了 额角:“小凌,还嫌妈妈事儿不多吗?” “妈,我去做,跟你无关。” “混账!”高 丽厉声道,“什么叫跟我无关!你是我儿子!” “难道就让我爸这样走了?” “你不懂,”高 丽摇摇头,“你爸就算自己未曾动过手,他下面的人,有多少没沾惹过人命?” 祁凌眼角殷红,捏紧了拳头:“早知道我绝不会从这条道上下去。” “你听好了,祁凌,”高 丽连名带姓地叫他,“从今往后,这条道,你和祁迟,谁也不准沾惹一分一毫。这是命令。” 高 丽是不一样了,但她只是怕了。她不得不用光杆命令,口头支票似的,来约束祁凌。她再也不能失去,儿子是她的念想。 这是唯一还与祁正雄有关的人,高 丽只能拼命抓着不放。 回到n市第二天,祁凌背着高 丽顺着冷面三煞提供的线索,带人砸了西区的堂口,北区的场子。 他咽不下这口气,干架也格外的不要命。 那时候,祁凌脑子里没有狄初。王立那话说的不假,祁凌不是 氓,但他可以不要命。 砸了别人生意,带着人再回到祁正雄生前经营的片区。那天下着雨,不大不小,却足够把祁凌的 腔愤怒淋熄。 他走在路上,任由水珠隐没头发,顺着脖颈往下。他嘴里叼着烟。烟草被雨水打 ,燃不起猩红。祁凌想,狄初现在在做什么呢。 好想他。 可他不敢打电话。 狄初已经不堪重负,自己凭什么再去给对方施 。 第三天下葬,祁凌站在穿衣镜前。一身黑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利落地像个大人了。祁凌低垂眼,慢慢戴上袖扣,中间一颗蓝宝石,旁边闪着一排小钻。 低调又奢华。 这是祁正雄生前最 的一对。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在身后响起,祁凌转过身,高 丽 脸怒意直冲而来。 祁凌还没来得及张口,一个“妈”字被堵在了喉头。 “啪”的一声,耳光干脆、响亮。 高 丽用了全力,祁凌的脸被扇到一旁。 祁凌滚了滚喉结,正过脸,低低地叫了声:“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我说的什么你全忘了吗!”高 丽指甲擦过祁凌脸颊时,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印,而那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立刻起了红晕。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去?!砸别人场子很 是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你弟弟,有没有小初!你出事,我们怎么办?!” 高 丽带着歇斯底里,眼眶通红。 祁凌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闭口不提其他事:“妈,别哭了,一会儿还要漂漂亮亮地去见我爸。” 高 丽一愣,双手抓着祁凌的衣角,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三天了,他们都必须面对现实,祁正雄已经离世了。 所以愤怒也好,悲伤也罢,都没用的。 人死成灰,埋入方寸黄土。 千百年后,谁比谁更高贵。 祁凌安 好高 丽,下楼时发现祁迟站在客厅里。 “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祁迟没有哭,没有吵,好像祁凌身边的人,都有着异常冷静的脑子,除了他自己。 祁凌把西装外套扣好,走过去摸了一把祁迟的头:“今天下葬完,你就回去读书。” “哥。” “听话,”祁凌说,“现在家里我最大。” 长兄如父,祁凌想,该担起的责任,他一个都不能忘。 祁正雄下葬的排场并不大,除了 儿,冷面三煞,几个生前至 ,没有通知任何人。 祁正雄在世上风风光光地活,到了最后,极其低调又有些悲凉地走。 所以人生不受任何控制,你走在这条路上,是与生命的互相博弈。 祁凌站在墓碑前,墓志铭只有一行英文:my husband / my dad,my hero. 祁正雄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也许五年后很难有人想起他,一代人过去,道上改朝换代,也不再有关于他的传说。 但祁正雄永远是三人心中的英雄,他用短暂的人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东西。 送祁正雄走的这天,没有下雨,甚至没有起风。没有太 ,是难得的 天。 高 丽沉默地站了会儿,最后蹲下,伸手在祁正雄的照片上摸了摸。 她低声自语:“祁大雄,你说你这辈子从来不会骗我,你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 高 丽站起来时,脊背很直,哭也哭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祁迟带着高 丽离开,祁凌在原地又站了会儿。 最后,祁凌在祁正雄墓前坐下,靠着墓碑,笑着说:“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妈和迟迟。” “你放心,我不会再走上那条道。你放心,我会好好长大。” “爸,你说话真的不算话,你答应过我们,今年就能接我们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嘴上虽然不说,可是我,真的,太想有个家。” “我和初初不一样,我的家庭归属 太强。我从小就羡慕,羡慕那些成天跟在父母身边的孩子,虽然我永远不承认。” “爸,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我会偷偷在你睡着时跑来你们卧室。你们送我走后,我也偷偷回来过。那种,只要站在远处看你一眼,我就觉得 足。” “我自负又 ,长大后就更不愿意表 。爸,你还没有抱过我几次。我成年了,现在有一米九,你已经抱不动我了。也没机会了。” “爸,今天我跟你说句实话,我是很想你了, 复一 ,夜复一夜。” 祁凌离开墓地那天,初夏刮起了一阵风。 天变得沉闷,似有雷雨的预兆。 空气里的水汽变得沉甸甸,远处群鸟飞得很低。 如果所有生命体都会消失,昨天的悔恨,今天的遗憾,明天的茫然,又算做什么。 如果一切的一切,关于你,关于我,关于他,最终都会随时间消亡,然后被时间忘记,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那么现在你的忧愁,又算做什么。 祁凌没有想明白,觉得自己短期内也想不明白。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继承一些家业。解决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他还要陪伴高 丽,忙得连轴转。 祁凌回不去,只能留在n市,他终于明白了狄初为什么说他必须留在县城。 天下大大小小的遗憾,无非四字——身不由己。 祁凌不敢告诉狄初他爸没了,就像他也不敢询问狄初 最近怎么样。 只是从祁迟断断续续的消息里,知道 又进了一次手术室。  快不行了。 行将就木,而狄初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要高考。 狄初回学校进行最后一次模拟,成绩不敢看。下滑得厉害,狄初是人,不是神。 没有特殊技能,也不是天才。 他也是靠努力学习才换得好成绩,所以最后这段时间的心力 瘁,已经顾不得学习了。 缺心眼叹气,却没有其他安 方式。 狄初咬着牙没有啃声,而他知道祁正雄去世的时候,心里没由来的慌了。他和祁凌已有一段时间没联系,总是从旁人口中打听对方的消息。 在祁迟打来电话后,狄初坐了会儿,调整好情绪,走出病房,拨通了祁凌的号码。 响了两声,那边接上。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竟是谁也不知该如何先开口。 最后是狄初打破沉默:“凌哥,叔叔他……” “……没了。”祁凌说,“几天前去世的。” “对不起,我……”狄初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在巨大的悲伤面前,一切语言都苍白无力。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