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这一次,宋观他又不是人了。 周围都是小猪哼哼唧唧的叫声,宋观趴在地上,有一只小小猪胡拱着拱着,就供到了宋观身上,然后这只拱的小猪被宋观淡定地一猪脚踢开。 ——嗯,没错的,宋观这一次,是一头十四天大的小猪崽。 第77章 八荒番外·相忘 【愿君长相思。】 陆仁甲穿越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穿越吧。 说是投胎转世也差不多。 总之他到了一个神话世界。 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神话体系。 闻所未闻的一群奇珍异兽。 然后,他在这个世界里,成为了英俊高大上的神三代。 当然,故事高的是,他成为了天帝。 …… 很酷炫对不对。 成为天帝了之后,他很快就能坐拥八荒,马上就能娶神女千千万,从此儿子生一堆,整个天下都遍布着他子孙的身影,然后他就是王中王,神中神!哈哈哈简直不要太赞啦哈哈哈哈…… ——以上说的这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事实上,陆仁甲这个天帝当得也就跟居委会大伯一样。 不!!! 其实本就连居委会大伯都不如啊!!! 想想前几天被人强行拖出去当情顾问,他都“不要不要”的了,还硬拽着他去,然后西鹭山的那个失恋了的壮如牛的汉子,就这么哭着说“她我,她不我”,一老拳捶在他口,直把他捶得出好大一口老血…… 真是辛酸极了,而且才吐完血连个休假的时间都不给的,第二照例被拖起来工作。他爷爷这样跟他说:“仁甲啊,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就是你身为天帝应该做的事啊。” “戴王冠,必承其重”用在这个情境里真的合适吗? 虽然这是他如今这一世的爷爷,但陆仁甲听了这话后,还是好想爷爷一脸血。 坑爹呢,他本就没想要当天地的好么!都是他爹的错,本来当这天帝的是他的爹,结果他爹跟他娘跑了,跑之前还写了一封信,大意就是,“我对当天帝没兴趣啦,不过为了不辜负大家的厚,就让我的儿子来当吧么么哒!” 可恨他当时反应太慢,等他想拒绝的时候,大家都当他是默认,这事就这么拍板下来。总之说多了都是泪。陆仁甲算是认命了,都已经被坑了,已经是天帝了,是天帝就是天帝吧,已经身在其位,那就好好干吧。 ——没错,陆仁甲就是这样一个有始有终有责任的人。 而这一,陆仁甲如往常一般,处理完了事务回家,才到府上门口,就见着一个侍从一脸紧张地跑出来,告诉他说,府上来了朱雀帝君。 陆仁甲一听,脑袋有些疼。 朱雀帝君乃是远古的上神,其身上所带的气息,总是让他看到了,就忍不住想跪一跪。觉实在太不好了!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小方面,最重要的是,他爷爷和朱雀帝君他老人家一凑在一起,就很能生事,拆了整座府邸都算是小事,上一回还搞得平昌之地的灵力走向全部逆,得他很是为此焦头烂额了一阵。 他爷爷倒是对此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只说:“仁甲啊,爷爷这也是为了锻炼你啊。” 对此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爷爷你的脸皮还真是厚得没边了…… 回忆到此为止,陆仁甲木着脸跟侍从说了“我知道了”,潇洒一转身,待走过几步,便焦急地飞奔起来打定了主意要去听壁角,倘若知道了他爷爷和朱雀帝君又要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不一定有用,但勉力阻一阻,他能阻一点是一点,因为这两人实在太能惹事了,且惹出来的烂摊子,还不是等闲能随便解决的,委实杀伤力太大,他得未雨绸缪啊…… 蹲到墙角,陆仁甲注意到里头有三个人。 爷爷,朱雀帝君,还有他那刚十岁的弟弟。 而他爷爷正在逗弟弟说话:“刚刚讲到哪里了。” 弟弟咬着爷爷的手指磨牙:“七……七龙……” 爷爷纠正道:“是青龙帝君。” 弟弟点头:“嗯嗯嗯,七龙七龙。” 一旁的朱雀帝君自斟了一杯酒,微笑:“哪里担得起帝君这样的称呼,倒不如叫青龙蠢货还来得贴切些。” 爷爷说:“正说到三千年前那场大战……” 朱雀话:“只是两个蠢货在发疯而已。” 爷爷不接朱雀这茬,继续说:“青龙帝君以自身骨血作祭,直接与灭世神同归于尽。爷爷当时也在,其时血雨逆,天地同悲,青龙帝君执着白骨之伞,诸神莫可直视其颜容……” 朱雀又凉凉道:“说得跟什么似得,其实只是他当时用了什么咒语,导致金光闪闪的一片,很多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差点被闪瞎眼睛罢……” 爷爷合上嘴不说话了。 朱雀帝君喝下一杯酒,道:“你怎么不接着讲了?” 爷爷摸了摸胡子:“你总打断我,我这要怎么接。” 朱雀否认:“我是给你做补充啊!” 爷爷:“……这哪里是补充。” 朱雀:“我说的可有哪条不属实了?” 爷爷:“……这个……” “如今这些后辈是将他太神化了,其实他本就是个——”将被子往桌上重重一搁,朱雀道,“——蠢货。” 他爷爷是无了言语了,偏巧爷爷怀里的弟弟此时倒是十分应景地拍掌咯咯笑道:“蠢货!蠢货!” 怕也只是学着说话而已,并不知晓其中含义。 朱雀闻言倒是笑开来,那眉梢眼角漾开的笑,硬是将身后大片的连翘都了下去,帝君有一副难得的好相貌,便是在这普遍美貌值杠杠的九重天上,仍是能占得上位。 “你这孙子倒是可。” 爷爷忙道:“一般一般,其实也不是太可。” 朱雀倾过身,一只手握住了弟弟软绵绵的小手,“怎么会不可呢。这年头要找个一起和我骂青龙的都没有,”低头看着弟弟,很是情深的模样,“唯君知我意。” 他爷爷忙伸手遮了弟弟的眼睛:“唉,帝君大人,不带你这么玩的啊,万一我小孙孙对你一见钟情了可怎么办。” 朱雀不知想起什么,没了捉人的兴致,收回手懒洋洋道:“要一见钟情早干嘛去了,哪里会留到现在。” 院子里那两个大的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胡侃,陆仁甲见这两人今只是闲聊的架势,便稍微放下了一点悬着的心,想着,他们便是将府上都拆了也不打紧的,别到外头祸害去更大的事情就万幸了。 不过说起那位青龙帝君,陆仁甲倒是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洪荒诞生之初,天地有“二神四神兽”,三千年前一场大战却殁了三位,青龙帝君便是在那个时候殁了的。当年的那一场大战,如今老一辈的神君少有提及,多半的态度都是讳莫如深。他爷爷也很少提及,只囫囵同他说了个大概。他无意间听得他爷爷说过,关于青龙帝君的,大概也只有两件细节上的事,一件是陆仁甲他爹当年月,据说便是被青龙帝君抱过;另一件是当年琼华宴,他爷爷负责刷碗,便从酒坛子里捞出过帝君。 这位甚少被人提及的帝君,如今只留下一些隐约可寻得一点痕迹的传说。譬如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譬如十指狱里那开了青莲的冰川湖泊,又譬如一位老一辈神君的酒后失言:“都说如今那新一辈的神君里,那舞酌神君的小女儿连入神君,是如何的姿出众,以我陋见,怕是不及当年青龙帝君半分神采。他们是未曾见过帝君,才能将连入神君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他们哪里知道,帝君那是占断八荒,若他们见过帝君,便该知道,自帝君殁后,这六合之间再无殊。” 其实传说中的东西,多半都是过于夸大了的。陆仁甲倒是对这位只存在于传闻里的帝君,并无太多兴趣。倒是一年之前,有神君提议,要为这位已逝的青龙帝君,造一尊神像。 陆仁甲自己拿不下主意,当时便将这事禀告给了当今这世上还剩下的三位帝君,待得了一致的同意,才批准了此项决策,说起来近也该是神像快完成了的时候…… 陆仁甲这么想着,回了屋里收拾了东西,准备就寝休息了,却不想他手下一个协助他处理事务的小神君却于此刻急匆匆地现身来寻他:“天帝大人,不好啦,不好啦!” 陆仁甲心里头跳了一跳,他如今最怕听到“不好了”这三个字:“有事慢慢说,莫慌张。” 小神君道:“青龙帝君的神像今早是建好了,我们本是准备通知大家一起来庆祝祭拜的,可是,白虎帝君,白虎帝君……” 陆仁甲知道这尊神像还是花了诸人不少心思和心血的:“白虎帝君如何了?” 小神君简直要哭出来:“可是白虎帝君方才路过的时候,他,他一掌把青龙帝君神像的脑袋给打掉啦!” 陆仁甲:“……” 陆仁甲深深呼出一口气:“白虎帝君可是有说原因?是因为我们造得不像青龙帝君本人,还是别的什么?” 小神君哭丧的脸越发哭丧:“没有……白虎帝君给我们道歉了。” 陆仁甲了眉头:“倒是奇怪了。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原因呢?” 小神君哭出来:“白虎帝君说,‘对不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神像的时候,总觉得很生气’。呜呜呜,天帝大人,这就是白虎帝君的原话啊……” 陆仁甲:“……” —— 极西之地,十指狱。千里山河,万里雪原。 由雪狐幻化成的少年仙君,抱着一篮“相思果”,候在白虎帝君的府邸外。他支着耳朵,听到门开的声音的时候,立刻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护住怀里的篮子,喜地道:“帝君大人,帝君大人,这是我们新从九嶷山摘来的‘相思果’,上回多亏了大人,我们雪狐一族才渡河成功,我们族人想要报答大人,听说帝君大人很九嶷山的‘相思果’,便采了些来给帝君大人。这只是些小小的心意,不成敬,还请帝君笑纳。”顿了顿,抬头目希冀的,“帝君大人需要我帮忙将果子搬进去么?” 白虎的一身白衣,几乎与这外头的雪溶成一处,他垂目看了眼雪狐少年怀里的“相思果”,片刻后,淡淡道:“进来吧。” 雪狐族的少年,闻言眼睛都亮了,喜雀跃地应了一声:“是!” 他觉得帝君大人很好,并不像外头传言里的那样不近人情。其实帝君大人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情吧。他怀抱着装着“相思果”的篮子,觉得帝君大人其实有些像他那不说话的弟弟,这样一联想的话,就一点都不怕帝君大人了呢。 不同于府外的冰封雪覆,白虎府上重重花瓣逶迤,枝影横斜,馥郁芬芳。少年的仙君跟在白衣帝君身后,一路拂花分柳,他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其实不应该四处打量的,可还是有些忍不住地好奇。图兰花层层叠叠拥簇着开遍,他跟着帝君进入厅室之后,一眼注意到桌上摆的碗筷,是两副。 也是他多嘴,他看到了之后,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帝君可是还有客人吗?” 白衣帝君听到这句话,脚步微顿,面上神未有变化,仍是那般清清冷冷的模样,一句话没有声调起伏,只两个字:“并无。” 雪狐少年虽并未到来自于帝君身上的太过迫人的气息,却仍是后悔了自己不该嘴快,到底是僭越了,是以后头他没敢再多话,将装着“相思果”的篮子放下后,便告退离开。 白虎府上,百花开尽,冰原上的朔风穿入府中,便化作风旎。细小的图兰花瓣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的一片。此刻白虎立于厅室之内,望着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若有所思。 很多时候,他都有种似乎自己忘记了什么的觉,但又觉得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不用去管它。 是了,他不记得了。他不会知道,在三千年前的时候,他是这样忘记关于另一个人的全部三千年光。那个人挑起他的下巴,当时说话的声音算得上轻柔,有一瞬他是觉得对方是在说什么甜言语,其实并不是,他不曾听过任何甜言语,自他诞生之后到如今,也不曾有人敢和他说过任何甜言语,他怎么会知道甜言语是个什么模样,而对方说的,也全然不是甜言语,只是一句言咒之语。那人念着言咒之词的时候都是同一般的语气,和念着“四方结界,破”的时候一样,彼时就这么笑也笑得含笑无波地跟他说:“这三千年里,关于青龙的所有事情,你全忘了吧。” 于是他就真的全部忘了。 忘记了九嶷山里那段相处的岁月,忘记了自己最后握着对方手时的不能置信。 天地生成之初,他和其余五人一并诞生,他神智其实开得晚,之前一直木木地不说话,不是不搭理人,只是神智未开罢了。且他身为白虎,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便衬得整个人都冰冷冷的,等他懵懵懂懂地神智清楚过来,四神兽里的其余三只,已然玩在一起,都当他是不好相处,不怎么理他。他那时很羡慕,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融入大家,于是只好默不作声地在一旁静静看着。 直到有一天,青衣的小孩子来找他玩,手里抱着阿衍给的一个球。他当时有点紧张,一不留神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就将球给破了。青龙张了张嘴,竟然哭了出来。闻声匆匆赶来的朱雀一把将青龙护在身后,抬手抹过了青龙脸上的眼泪,骂了一声:“哭包,别哭了,你丢不丢人啊。”又转过头来,一脸怒容地对他道,“阿青好心找你来玩,你做什么欺负他?” 这一段记忆的后头又发生了什么,白虎并不记得,唯独清楚地记得这一段,也只这一段。这大约算是缘起之因,所以后来宋观被仐靊凬种下心魔结的那次打斗,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管,却仍是现身当场。而宋观之于白虎真正的缘劫,却是生定在十指狱里。 那时宋观已经被种下心魔结,是以躯壳浸在了极寒的冰川水里以达到镇魔的目的。荒原雪冷,孤月当空。冰面之下那一袭青衣之人,面目清晰可辨。白虎自己也不知为何那一就行至到了冰面之上,四下里是幽冷冷的风,他望着冰层下的青衣身影,便是隔着冰面的单方面观望。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彼时宋观梦里挣扎,体内龙血沸腾,整个冰湖随之蒸腾,冰层消融,而他立于冰上,便也就随之一步落入水中。水漫过眼睛,他被那一袭青衣住,绕的黑发飘在水中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他身上一贯温度低,于是被那沸血之人当做溺水之人最后的浮木一般,死死住。 波光潋滟的水下,这样近的距离,彼此的心跳声似乎都清晰可闻。宋观的右手握得太紧,指甲嵌进掌心,有丝丝青龙血迹溶入水中,又浮上冰层消融的水面。滴血化莲。至此十指狱里青莲开遍。天上孤月,这八荒六合十方宇宙皆是静默,他被宋观揽着脖颈,于水里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反手搂住对方,合了眼。便也是在此一刹那,缘起劫生,可除了天知地知,又有谁知晓。 白虎不记得,不记得这些事。可是既然已经全部忘记,为什么事情又都有所偏移。譬如落入凡间转世之后,为何化作兔子模样。所以才有后头这样的事。有个书生将兔子形态的他买回家,又买回了一盆草,后来他把那盆草给啃了,书生目瞪口呆:“你怎么……”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