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两黄金也不是小数目,吴王虽是天下最富庶的藩王,但拿出这么一笔钱扔水里,也还是要想想的。 “裘思暗中勾结天授王,天授王势力暴涨,吴王那边可能得到了消息,因为招揽了许多江湖人,所以想到用江湖手段也不出奇。”墨鲤想了想,然后说,“由于这中间卷入了西凉人、圣莲坛、风行阁等各方势力的角逐,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 离,倒让人忽略了最简单的答案。” 刺杀天授王是真的。 人先 马,擒贼先擒王,吴王那边隐约 觉到益州情形不对,却又没什么办法,反正有钱就买杀手呗。 “找到吴王的人,让他们明白,当下不是争夺江南地盘的时候,只有打退天授王, 局才能初步了结。” “可是……” 墨鲤 言又止,宁泰城龙蛇混杂,说是一滩浑水亦不为过,这时还能藏得住的人肯定有掩饰身份的办法。 更别提吴王还有招揽江湖人的喜好,怎么才能辨清他们的身份,又说服他们呢? 只怕风行阁都做不到。 却见孟戚神秘一笑,招手道:“未必是难事,守株待兔即可,阿鲤且随我来。” 风声在耳边呼呼刮过,轻功高手赶起路来,须臾就能从城北至城南。 “这是,巡城衙门?” 墨鲤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牌匾。 “不错,裘思的尸体找不着,可他的侍从还在,各方势力都会忍不住来看个究竟。”孟戚跃上院墙,轻松道,“他们找尸体猜裘思的死活,我们就猜那些夜行者的身份,兔子接二连三地往树桩上撞,总能等到我们要的那一只。” 第312章 谋而后行 眼前是一座黑黝黝的大院子, 只有门廊处悬着两盏气死风灯。 因着糊在外壁的纸太厚, 灯光昏暗, 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 四面屋檐都是藏身的好地方, 可就是因为太好了,孟戚不能选,否则就会得跟准备撞树桩的兔子面对面。 至于树桩—— 这座院子下面的地窖里,是历来惯用停尸的地方。 巡城衙门一般没有什么大案子,但宁泰终归是江南除了钱塘郡外最富庶的地方, 有很多外来的客商、文士等等。通常命案也是发生在这些人身上,钱财被劫掠一空, 尸体就存放在地窖里,等城里的商行、同乡会、文会派人轮 认一下尸体。 被认出的、家里也有钱的, 就买副棺材运出去。 其他的放一阵之后就拉到义庄,丢到 葬岗。 裘思这些侍从, 皆是无亲无故之人,也不会有人想到给他们备一具棺材。 墨鲤摸出钱袋,看着里面零散的银钱叹了口气。 “大夫?” “……没什么。” 墨鲤其实不太在意入土为安的那一套,当时的情形,不杀那些侍从也不可能, 只是在这夜半无人的冷寂之时, 想到那些侍从一生稀里糊涂最后被抛尸荒野,就生出了莫名的复杂情绪。 这些通过种种筛选被裘思留在身边的侍从,哪怕在才智上不及程泾川,武功天赋上绝对不弱。 放到江湖上, 不说别的,绝对比风行阁那位勾结霹雳堂的白羽真人高许多。 “我只是在想,若是没有裘思,他们是像普通百姓那样可能是平淡可能是艰难地活着,还是像一个江湖人,天南地北的漂泊。” 这两种生活或许都不尽如人意,也会遭遇灾厄不幸,但总比无声无息、作为某人的附庸死去要好。 墨鲤很快摒弃了这种情绪,自嘲道:“说这些过于无趣,还有些可笑,是我杀了他们……” 一只手伸过来,掩住了他的嘴。 墨鲤错愕地望去。 他见过呵斥别人住口的,见过打断别人说话的,甚至见过点哑 的,就没见过直接“动手”的。 “阿鲤,我知道你不喜杀人,除非万不得已,或者那人十恶不赦。”孟戚瞄了眼自己的衣袋,是空的,没钱也没糕点,不然 一块到大夫嘴里了,不仅甜口还能一直甜到心里,“以后这些事都由我来。” 墨鲤哑然,觉得孟戚拿自己当孩子哄。 离开竹山县后,他变得更容易沉浸在这些世间生死不幸之中,再不能像一年前的自己那般对世事道理都看得通透豁达,这大概就是入世的烦恼吧。 以前他能劝孟戚,现在却要孟戚来安 他了。 “……你做的事跟我做的,有什么分别?”墨鲤 口而出。 孟戚闻言眼睛一亮,那隐隐得意的模样让墨鲤立刻后悔。 像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让某人嘚瑟。 “秋阁主说得对,人死之后,恩怨皆去,留着尸体悲痛叹息都无意义,只能喂蛇虫蚁兽,不如烧了干净。”墨鲤岔开话题,将心神收回到原本的事物上,“待这边事了,将他们火葬了罢。” 孟戚正 开口,远处忽有轻微的响动,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响声来自瓦片,对普通人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几道人影迅速掠过屋顶,探头下望。 房顶上的夜行者见四下无人便跳入院中,他们小心翼翼地分散开来,有的守着院门,有的四处张望,还有一些准备推门进屋。 孟戚一边看一边摇头,哪有这样不谨慎的,万一门口装了机关呢? 再说想要等撞树桩傻兔子的人,也不止他跟墨大夫啊! 其实孟戚一来就发现了这里是有埋伏的,只不过对方守在院子里,还在院门外布置了一些不会武功的弓弩手,距离他看上的躲藏地点很远, 本没什么影响。 这不是现成的“树桩”吗? 孟戚当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埋伏了。 此刻这群夜行客毫无顾忌,准备破门而入,顷刻间就被机关弹出的飞镖 得惨叫连连。 这些飞镖入 很深,尖头倒刺,极难拔出,潜入的夜行者立刻伤得无法站起。 “拖下去。” 暗中有人不屑地吩咐道。 那些夜行者还想持刀反抗,却被一颗颗飞来的石子砸中 道,怦然倒地不再动弹。 几个衙役打扮的兵卒战战兢兢地进了门,将躺倒的不速之客拖出门,还很周到地打扫了院子,抹掉刚才 下的血迹,小心地捡走落在墙壁跟地面上的飞镖。 孟戚在房檐上换了个看戏的姿势,紧接着来的第二波人更窝囊,轻功不济不会上房,准备翻墙结果在院子外面就被拿下了。 墨鲤:“……” 行了,不用孟戚说,他也知道这两批人绝不可能是他们要等的吴王探子。 作为亲身 受过风行阁严密查探的人,墨鲤确定没有路引跟完美的身份掩饰,是没法躲过那么多双眼睛的。 墨鲤越想越多,甚至觉得宁泰城隐藏着另外一个足智多谋,偏偏立场不明的能人。 或许没裘思那么能折腾,可是说不准会武功呢? 裘思真正输在哪里呢?可不就是因为不会武功吗,如果他跟他女儿一样,内功学得还行,虽然避免不了老死的下场,但身体至少不会这么差,身体更不会坏得这么快,少说能多活个五六年。 被孟戚墨鲤找上门的时候,他说不准还能及时逃 ,不会被堵在别院里。 一个武林高手想躲起来不见人,没准能比泥鳅还要滑溜,再加上占有地利之便,孟戚还真没那么容易把人挖出来。 墨鲤神情严肃,一本> 正经地对孟戚提出了这个想法,聪明不怕,会武功还脑子灵光就要命了。 纵观他们一直遇到的敌手,就没有兼备这两项的。 裘思就不说了,青乌老祖也不说了,阿颜普卡呢,其实脑子跟武功都不错,然而眼界有限身边缺人外加时运不济,真是一个惨字说不完。 这要真来一个有武有谋,还懂得低调行事的吴王谋臣, 难办的。 孟戚听了也犯愁。 好在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吴王那边有能人,不代表那能人就蹲在宁泰城啊。 武林高手又不是大白菜,哪有那么容易碰见!也就是他们一路上都在惹麻烦,或者被麻烦找,才撞到这么多高手,一般人混迹江湖,一辈子都别想遇到一个。 “阿鲤,话不是这么说的,除了智谋过人,想要隐藏身份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嗯?” “他的身份非常特殊,以至于没有人想到去查证、怀疑他。或者负责查他身份的人自己也不清白,被拿捏了把柄,这种事并不罕见。” 墨鲤觉得孟戚说的话很有道理,正要细想,又有一拨人来了。 这批人跟前面的路数截然不同,他们先上了屋顶,四下观望一阵,很快跟埋伏的弓弩手、衙役打了起来。 他们似乎对地形十分 悉,没多久就解决了外面的埋伏,小心地探入院内。 就在他们拆掉门口机关,准备进地窖的时候,异变忽生。 “咳。” 墙角传来的声响把众人吓了一跳,手里的兵器暗器险些一起出手。 “我们的树桩现身了。”孟戚兴致 地对墨鲤说。 墨鲤:“……” 这个之前拦截夜行者,只出声不 面的人,终于步出了遮蔽的黑暗。 他面白无须,一副皮笑 不笑的神情,看人的眼神仿佛是盯着腐 的苍蝇。 单看衣裳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这个天气穿 幅绣纹织锦缎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内功有成的高手,因为绣纹太厚,几乎等同于第二层面料,既厚重又不透气,足以把人热昏过去。 “黄别驾?” 别驾是州府或王府里地位较高的佐官,宁王辖地官制混 ,孟戚不知道巡城衙门的别驾算几品官,他挑眉低声道:“看来还是 出名的树桩。” 墨鲤差点被逗笑,总算忍住了。 “诸位已经是黄某今晚接待的第七波客人。”黄别驾不紧不慢地说,墨鲤这才知道在孟戚跟自己来之前,上半夜这里已经很热闹了。 黄别驾手里握着一柄铁骨折扇,只是此刻扇面缺失,看起来怪模怪样。 夜行人的首领冷笑一声,瓮声瓮气地说:“看来其中一波人比较棘手, 损了黄别驾的扇子。这巡城衙门有几斤几两不算秘密,没了机关弓弩跟风行阁来混饭吃的人,剩下的都是草包,勉强能拿得出手的怕是只有你黄别驾了。之前来拜访的人怕是没有我们这么客气讲礼数,也不知黄别驾有没有受伤啊?” “哈。”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