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思呷着漱口的香片,漠然道:“是谁收留了霹雳堂的人,又是谁给他们出的主意?竟然想在宁泰城的街上杀孟戚,结果孟戚没找着,只遇到墨大夫,现在不好收场了,就想到了我?” 郑拳师干巴巴地笑道:“这事八成是白羽真人他们做的,霹雳堂的那些小玩意向来好使,只是大伙儿都没想到这帮 孙竟然投了天授王,还帮着攻下悬川关……白羽真人的为人,裘先生应是知晓的,他不可能跟天授王那边勾结,少主今 强行往他们脑门上扣罪名,明 或许就要找程校尉的麻烦了,举事在即,自家后院要是 了,还怎么对付荆王吴王甚至天授王?” “不错,可惜能看清这个道理的,实在是少数。”裘思轻声长叹。 寒意退去,这 悉的对话节奏让郑拳师慢慢缓过神,他陪着笑说:“不敢当裘先生夸赞,还请裘先生拿个主意。” 裘思淡淡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霹雳堂心怀叵测,欺骗白羽真人,暗中挑拨风行阁内斗,这不是明摆着吗?人既然拿下了,还有什么好查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对付即将兵临荆州的天授王大军。” 郑拳师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称是。 只要不让秋景借题发挥,动摇那些风行阁元老的地位,局势就可逆转。 他神态恭顺又谦卑地告辞离去。 一盏茶尚未冷透,玉衡进来禀告:“人解决了,尸体丢在城外三里坡,致命处仿的是天授王手下那位出自青乌老祖的高徒惯用的招式。” 裘思不置可否,扬手道:“收拾东西,立刻随我离开宁泰城。” 包括玉衡在内的侍从都吃了一惊。 “这……难道霹雳堂那些家伙还做了什么?先生为何要离开?” 宁泰是裘思多年心血所在,只有在这座城里,裘思才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优势。 玉衡等人想破了脑袋,也没发现有什么麻烦能 迫裘思离开。 按照裘思的本意,他没心情多解释,只是这些侍从是他多年培养调教出的,怎么着也得安抚一番,于是冷冷道:“等秋景腾出手来,就该带着孟戚找上门了。” 虽然他们所在的不是裘府,但风行阁还是有很多人知道这里。 “少主实在是……哎。” 裘思的话在侍从听来,是他不愿意跟秋景彻底反目,当面成仇的意思,于是他们免不了怨秋景几句,连忙开始收拾东西。 裘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忙碌。 书房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信笺留存,裘思对这些东西一清二楚,拿了一叠 给玉衡。 信笺先是泡在水里沤烂,看不清字迹后才投入火盆,因为匆促间再怎么烧都会留下残余,扒开灰烬总能看到零散碎片。 这屋子里常年都有行囊备好,食水干粮火折子一个不缺,等到马车备齐,竟只是过去了两刻钟。 玉衡取过一件披风为裘思系上,几人刚走到院中,院落里开得正好的长 花猛地一晃。 风乍起,花瓣随之飘落。 裘思停住了脚步,抬头上望:“他们来了。” “裘先生?” 玉衡一惊拔剑,其他侍从立刻将裘思团团围住。 不知何时一道人影已立于墙头。 庭植三株矮松,枝叶尚不繁茂,那人一步一步,似踩着松枝踏入院内。 袍袖微扬,劲风扫光,墙角几处机关被触动,发出稀稀落落的几 飞箭。 尽管玉衡及时挡在裘思面前,这股毫不留情的暗劲还是让裘思险些摔跌在地。 “哈。” 来人讽笑,玉衡正要退向院门,却赫然发现那里竟也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人。 青衣乌发,临风玉树,手持一柄朴实无华的刀。 这样的刀在宁泰城随便一家铁匠铺子都能锻造,因为这是拆信刀,短而窄,样式简单,毫无装饰。 然而拿在这人手上时,就像是才子握笔,伶人抚琴,下一刻就会出现延绵不绝的优美辞赋抑或动人乐章。 “……” 玉衡瞳孔收缩,呼 不自觉地 重起来,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其他侍从也用凶戾 抑着惊惧,还未动手,他们就察觉到了敌人的可怕。 只有裘思不慌不忙地扶墙站稳,笑道:“濯濯如 月柳,肃肃如松下风,前 所见非二位真容,当真可惜。看来今 孟国师特意 了那身借来的铠甲,带着墨大夫上门拜访,裘某受宠若惊。” 第308章 击墙破扉 裘思颇觉有趣地看了看墨鲤手上的拆信刀, 又看孟戚空无一物的手掌。 —— 带上也不像是束着软剑的样子。 “黄沙埋血骨, 青江葬衷情。这江湖上两件最负盛名的兵器, 据说后者落在国师手上, 却不知裘某为何无缘一见?” 软剑还能藏在衣里,墨鲤换刀就古怪了,裘思回忆了一遍风行阁的情报,得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推测。 这两人 丢了随身兵器。 孟戚看样子是不讲究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那一套的,可是作为一个绝顶高手竟然会丢了佩剑, 还连身边友人的兵器一起丢了,这里面要是没有文章就怪了。 “原来裘先生想死在名剑之下, 可惜这柄剑的名字取得太好,孟某把它送人了。”孟戚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甚至带了几分轻佻,“与其打打杀杀, 不若博佳人一笑。” 院门口的墨鲤:“……” 睁眼说瞎话!剑是送了,不过在孟戚身上跟自己这里 没有分别,特别是某人变成沙鼠的时候,连衣服带剑都得墨鲤替他收着。完全是口头上的送,半点损失没有!送了之后, 也照样拿它打打杀杀, 博什么佳人一笑? 尽管孟戚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墨鲤,且佳人这词不止可指美貌有才情的女子,亦指君子贤士,辞赋里以佳人来指意中人的时候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可是在江湖以及民间不是这样,所谓佳人皆是女子。 孟戚抛掉脸面不要,墨鲤还不行。 ——他得装作事情跟自己全无关系。 “原来如此,不过……难道墨大夫的刀也有相似的美名,怎么也换了呢?”裘思像是随口一问,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去去。 墨鲤冷然道:“在下身为医者,真正的武器非是江湖刀剑,而是药灸银针。” 裘思挑眉,右手轻击掌心笑道:“说得好,是我小觑了二位。” 这下连裘思的侍从都是一愣。 墨鲤的话就罢了,孟戚把随身兵器送给美人这事有什么值得夸赞的?而裘先生说自己小看了孟戚?想不到孟国师人老心不老,游戏花丛? 众人的目光落在孟戚身上,便随之一紧。 人,好像也不老。 这些侍从 通各种江湖伎俩,包括术士那些骗人的法门。 譬如怎么让佛像每 长高,怎样让空 的黄纸显出红 血痕等等,故而他们不信鬼怪神佛,之前也笃定地相信这个孟国师必定是冒充的,因为无论是易容术还是缩骨术都没有那么神奇。 浅的缩骨术是跑江湖卖艺的杂耍本事,即使有深厚内力支撑,也不可能凭空变成孩童,而易容术能一定程度的遮掩本来面目,但不管男变女,老变少,都会有破绽。 裘思眯着眼睛打量墨鲤,孟戚两次来都是年轻外表,最多上次扮做侍卫,而墨鲤就不一样了。 裘思虽然不会武功,但他的眼力绝无问题。 这边心怀鬼胎,那边两人也看出了裘思的异样。 “有人刚在院子里熬过药。”墨鲤传音道。 可惜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分辨不出具体用了什么草药。 墨鲤四下一看,目光就落在最右侧的屋子,那里靠近柴房跟厨间,应该是熬药的地方。 孟戚打量着裘思等人,以传音入密道:“这些人都不像受过伤的样子,看来药是裘思的。” “……这,不太好说。”墨鲤表示单单用看的,他发现不了裘思的问题,“他看着是过度消瘦,却不像是患病的模样。” 裘思削瘦,甚至可以说瘦得有些过分,却不是皮包骨头。 他的脸 也还不错,不像那些患了消渴症的老者。 “很多病都需诊脉,只看容 举止,不能准确分辨。”墨鲤快速地说,其实他心里像孟戚一样在怀疑,裘思是不是得了什么棘手的病症,否则正常人都不会想要“找死”的。 不过这也难说,富贵人家出来的,老了谁还不吃些补药,何况裘思干的事都不是什么省心的活。 若是身体差一些,估计早就死了, 本熬不到老。 “不止如此,你看他身边那些人。”孟戚面上在笑,语调却带着凝重,“之前在王 里时,可不是这么群人。” 那时的几个侍卫,跟现在的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之前的那些只是能听命令,有点武学底子,甲胃在身站得稳当也沉得住气,可眼前这些呢?大概在风行阁都是数一数二,也许武功未必是江湖一 ,可这临危应变的反应着实不俗,更难得是心志坚定,骤然面对强敌,亦毫无动摇之 。 若不是今天忽然上门,打了个措手不及,裘思这些侍从还不会暴 。 “裘先生这般形 匆匆,不知道要去哪里啊?”孟戚慢悠悠地问,同时内力凝而不发。 要知道他的内力,可不只是内力这么简单,院中气息逐渐沉滞,裘思脸 逐渐发青。 墨鲤没有动手,他在 知灵气 动的变化。 > 王 假山那一遭吃了亏,现在岂有不多长个心眼的? “门外的马车,还有那个侍从怀里裹着黑布的东西。” 墨鲤迅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不过这些异样比起王 里要轻微很多,看来上次确实是误打误撞的巧合,裘思一时之间也没办法 出假山铜亭那样的封闭环境熏制 药,他能找到带有灵气的东西,可是想要保持这些物件影响孟戚墨鲤的效果就难了。 毕竟 离了稳固不变的环境,灵气就会跟别的灵气 融汇合。 现在这种程度想暗算孟戚,不如指望孟戚自己从松树顶端摔下来比较快。 墨鲤看一眼孟戚足下的松枝。 ……人也不可能,除非是沙鼠,可能会因为太胖抱不住枝条。 这松针老得厉害,估计也戳得很。 墨鲤瞄松枝归瞄松枝,院里的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抱着盆景的侍从忽然抬手直直将东西砸了过来,同时身形急掠,挥动峨眉刺直扑庭中松树。 墨鲤侧头避过奇石盆景,抬手一拂,以暗劲挡住门扉。 盆景滴溜溜打了个转,水泼出来时没有沾到墨鲤分毫,山茄花的浓郁香气随风而散。 扔盆景的侍从就像是一个讯号,几乎瞬间除了玉衡外,其余人极快地从靴筒、 间、怀里取出竹筒状的机簧暗器。以三前五后的阵势,有的扣动机簧,有的直接将竹筒抛上半空,借由别人发出的暗器击打筒身而猛然爆开。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