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智不知道,孟戚听到墨鲤的心跳得稍稍快了一分。 沙鼠敢打赌大夫的耳廓有点红了,它悄悄从墨鲤的衣领间探出脑袋。 “不过,宁家既能瞒住齐帝陆璋,将燕岑养大成人,想来你们都有躲避锦衣卫的法子。大师武功高强,大师的师兄弟想来也不是凡俗之辈,宁家未必只有谋反一条路可走,为何……” 墨鲤没有被元智和尚几句夸赞就高兴得失去理智,他觉得宁家的谋反很蹊跷。 陆璋多年打 削弱,宁家手里的兵权已经微乎其微了,悬川关肯定不是宁老将军说了算,陆璋会派遣平级的文臣武将牵制宁家,能不能顺利收服悬川关的官兵都是两说,谋反绝对是下下之策。 元智低低叹息道:“大夫有所不知,悬川关外三百里,就是天授王的地盘。” 天授王占据西南多山瘴气之地,楚朝之前是一些小国和部落,往前数一千年也曾是中原王朝的郡县,后来随着动 分裂。 楚朝用了几十年重新治理收服了西南三郡,到了齐朝手中,没几年就闹得民心尽丧,偏巧又出了一位天授王。 齐朝君臣 看不起西南三郡,视之如 肋,加上瘴气遍布山川险要征伐困难,而国库见底,便只在西南险关屯兵驻守。 这些年双方互有 战,可是规模都很小,而且朝廷没钱。 即使齐将有心立功围剿叛逆,粮草军械匮乏也是没辙。 “西南有异动,宁将军发现天授王一直在谋划夺取悬川关,一旦有锦衣卫奉令除掉宁家,悬川关必定大 。”元智和尚忧心忡忡地说,“天授王潜藏在城内的探子以及他们收买的人趁机夺关,悬川关之后再无天险,战火即刻席卷中原。” 墨鲤倒 一口冷气。 原来如此,为了阻止天授王,宁家暗中追查铲除城里的探子,这是一场博弈。 如果齐帝陆璋横 一脚,宁家腹背受敌,他们既不能为了保命弃官逃走,也不能引颈就戮,只有谋反了。这样可以抢先将所有反对宁家、以及朝廷派来牵制宁家的人关起来,转暗为明,以雷霆之力拔除潜藏在城内的敌军。 宁家想要守住悬川关,只能先背负污名。 然而宁家既反,陆璋必定大怒,甚至命人镇 平叛。 前有天授王,后有齐朝大军。 悬川关危矣,宁家危矣。 难怪元智和尚方才说,墨鲤救了太子,是止兵戈息烽火,为天下万民得一 息之机。 难怪穷得叮当响的元智和尚,不惜欠债去买风行阁的消息。西南局势危如累卵,齐朝直接闹了一场 变,莫名其妙现身太京,又卷入 变的前朝国师孟戚会不会为楚朝三王效力,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不搞清楚,恐怕大家觉都睡不着了。 孟戚武功又登峰造极,元智只好来走这一趟。 “原来竟有这番缘故,难为大师了。” 墨鲤拱手行礼,元智和尚苦笑道:“阿弥陀佛,不知大夫是否可以引见,让老衲与孟国师一谈。” 第210章 识本知末 想见孟国师不难。 难的是国师他没有衣服穿啊! 饶是墨鲤, 也不由得 出了一丝窘迫之 。 “大师,实不相瞒。” 总觉得怀里的沙鼠沉甸甸的,墨鲤硬着头皮说, “之前路过附近县城,出了一些事,孟兄去看……查情况了。” 墨鲤差点说成看热闹。 虽然看热闹更符合孟戚的 情, 但元智和尚不知道。当着别人的面, 总得留点面子给孟戚。 沙鼠用小爪子揪着墨鲤的衣襟,心想真是难为大夫了。 ——自己明明就在这里,大夫被 着说谎。 让一位秉持君子之道的大夫睁着眼睛说瞎话,怪不容易的。 也就是对自己了,换个人,大夫才不会违背原则。孟戚美滋滋且自得地想。 “附近县城?”元智和尚不解,显然他还不知道诸多江湖势力闹的那团糟。 好在元智年纪大,阅历见识颇多, 他见墨鲤没有详说的意思, 便没有追问。 “阿弥陀佛,不知孟国师何时有闲暇,老衲可以等。” “不若明 在此处碰面?” 墨鲤其实想说后天的,毕竟 衣服不容易,可是想到元智和尚这番来, 背后是守着悬川关的宁家。 万一西南那边的天授王兴兵攻打悬川关, 元智早些回去还能助上一臂之力, 免得被长久耽搁在这里。 “其实……大师不必多虑, 孟兄早已淡出朝堂,对天下逐鹿之势并无他想。”墨鲤带着几分尴尬解释道。 元智闻言神情讶异。 这年月,说话时多绕几个弯子是不得已,哪有人直白地把“我怕你有野心,你想要兴风作浪”这种话挂在嘴上?那不是见面,是结仇了。试探别人是否意在天下,需要巧用比喻,这是一门学问,翻翻史书就能找到优秀例子。 元智是出家人,没有把话说得好听漂亮的本事,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将能说的话都说一遍,比如宁家的现状比如自己的身份来历。也免得闹什么误会,试探绕圈子之类耽搁时间。 结果墨鲤比他还要直接! 把不能宣诸于口的话说出来就算了,竟然还是代替孟戚说的。 这二人的关系必定不一般,寻常人绝对不会 手这种事。 元智拿不准他们是毫无间隙的挚 友人,还是貌合神离各有算计,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 老和尚苦着脸。 墨鲤顿了顿,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别人怀家卫国、千里迢迢跑来找孟戚,不可能面都没见着,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放下心中重担安心地回去了。自己和孟戚的关系,别人又不知道,知道了也很难理解。龙脉之间的 情叫什么?龙脉之间心许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跟孟戚的秘密,没必要让别人明白。 还是 衣服,让国师亲自 面吧! 墨鲤冲元智和尚点点头,带着几分歉意道:“是我多言了,大师不必忧烦,明 午时,我请孟兄来此与大师会面。” 僧人连忙合掌道谢。 等再抬头,只觉得一阵凉风,墨鲤已经施展轻功走的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老和尚隐约 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 破败的土地庙前,一群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他们辨别着地上的踪迹,飞快往四周散去,只有为首的刀客慢慢走到供桌前盘坐下来。 刀客受伤了。 左肩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他撕开衣襟,单手涂抹着金疮药。 即使在闷热的夏夜,四下无人,刀客仍然没有摘下笨重的遮面斗笠。 之前在米铺中,刀客跟风行阁的诸多高手一场混战,双方都没有讨到好处。风行阁的人伤了一大半,而这位飘萍阁的神秘刀客则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只能暂时退走。 刀客是以一敌众,随行的飘萍阁杀手趁机将米铺掘地三尺。 他们更是比风行阁抢先一步,找到孟戚等人曾经停留的土地庙。 土地庙里只剩下一具死士的尸体。 刀客从容地给自己上完药,一点都不在意旁边躺着的尸体。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黑衣人从庙外回来。 “人?” 刀客嗓音枯哑,像是树枝刮在砂纸上的声音。 黑衣杀手齐齐摇头,目光有些惶恐。 刀客伸手朝着尸体指了指,然后闭上眼调息, 几个黑衣杀手这才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绕着尸体转悠几圈,然后解开尸体的衣服,按 尸体的伤口跟脖颈部位,就像验尸的仵作一样。 很快他们就有了结论,他们对视一眼后丢下尸体,重新出了庙门。 一炷香的工夫后,黑衣杀手们揪着一个 狈的身影再次出现。 不是别人,正是被孟戚放走的死士。 死士杀了同伴, 心以为能够靠账册的秘密钓到大鱼,结果什么人都没等来,眼见过了三更天,死士 糊糊地蹲在树上打起了瞌睡。结果老天爷认定这个死士的霉运还没有结束,飘萍阁杀手寻踪而至,将他一举抓获。 死士惊醒后,心中直骂娘。 他自认找的藏身地十分隐蔽,还做了许多似是而非的线索,为何这些人能准确地到树上抓人? “你们是什么人?” 死士挣扎着,试图辨别他们的来头。 结果这些人像是一群哑巴,闷不吭声,直到把他掼在地上。 “……” 眼睛对上了尸体青白僵硬的面孔,死士一个 灵。 夏 尸体腐坏得极快,只一个晚上,就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蚊蝇嗡嗡作响。 黑衣杀手却对这些似是毫无所觉,他们不言不动,带着诡异的 迫 。 死士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他知道遇到了最坏的情况,落在了飘萍阁的人手里。 刀客蓦地伸手掐住死士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账册。” 其实死士比刀客要高上许多,只是之前趴在地上,现在被这么一提,两条腿反曲在身后,这个不自然的别扭姿势让他惨叫出声,紧跟着骨头传来了折断的脆响。 “司家的账册。”刀客声音嘶哑的重复了一遍。 死士痛叫着挣扎:“被那个人拿走了,那两个出现在米铺的人。” “说谎!” 刀客收紧五指,死士眼睛翻白,两只手拼命地想要掰开刀客掐他喉咙的手。 “……真的,在米铺暗格……我们还没拿,他们抢先一步……”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