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道:“儿见母亲近 总将霓生唤走,故有此问。” “我要霓生做甚。”大长公主看我一眼,笑了笑,对公子道,“你放心,她仍在你院中,今 之后,我也不会总来使唤。” 公子 出疑惑不解之 ,大长公主却不多解释,笑 地拉着他往堂上而去。 “你们今 去了我叔父府上?”回到院子里,公子问我。 我说:“正是。昌邑侯夫人的秋牡丹开了,邀公主去观赏。” “为何带上你?” “昌邑侯夫人说她近来多梦难眠,想求问鬼神。”我信口答道。 “然后便回来了?” “正是。”我说。 “可我方才问了车夫,你随母亲去了白马寺。” 我:“……” 公子道:“霓生,你可是跟着母亲在做什么事?” 我无辜道:“能有什么事?”见他不为所动,我解释道,“公主是去了白马寺,说要到小禅院去拜一拜佛。公主说她近来也心神不宁,但怕主公和公子担忧,不让我说。” 公子看着我,神 并不信:“真的?” 我看他的模样,知道今天是不能随便对付过去了。 “公子想知道,我说便是。”我犹豫着,嗫嚅道,“只是万不可让大长公主知晓,否则她必要责罚我。” 公子目光微亮,即刻道:“你告知我,我必不说出去。” 我长叹一口气:“如公子所想,我方才说那些,乃是托辞。” 公子一脸得意,紧问:“你们到底去做甚。” “去给公子求妇。” 公子一愣。 我欣赏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 ,觉得当真 彩。 “为我求妇?”公子狐疑地看我。 “正是。”我说:“公主对公子的婚事甚为挂虑,先前看好了南 公主,后来又看上了宁寿县主,摇摆不已。近来她听闻豫章王要为宁寿县主择婿,便起了早些定下的心思,拿着公子及公主和县主的生辰求神问佛,看公子与谁人更适宜。” 公子将信将疑:“就算如此,与你何干?” “自是与我有关。”我说,“公主唯恐那些方士贞人胡说,便带我去旁听。” 公子看着我,好一会,又道:“你不是也会问卜,让你问不就行了。” 我说:“我也算过,公主却说此事重大,要多算几处才好作准。” “哦?”公子道,“最后算得如何?” 我忙道:“这不可说。庙里的人说此乃天机, 便要不灵。”说罢,我愁眉苦脸,“可我现下将此事告知了公子,也不知算不算 。” 公子“哼”一声,不以为然。 “若母亲再要你去,你告知我。”他说,“我替你寻故推却。” 我应下,心想,说是这么说,大长公主花了那么多钱,怎会愿意随他搅和。 公子叹口气,皱眉道:“这般情势,母亲还有闲心管这些闲事。” 我听着这话,知道他是信了,松一口气。 “以公子之见,如何方不算闲事?”我瞅瞅他,故意道,“莫非是朝中的那些事才算?” “朝中?”公子不置可否,却道,“霓生,若母亲要你卜问朝中之事,你亦告知我。” 我说:“为何?不可卜问么?” “朝中之事皆凶险,你莫沾为上。”公子道。 我笑笑,再应了下来。 心里明白,公子到底是嗅到了些端倪,不然不会有今 这番怀疑。 不过他发现得迟了,今 ,大长公主已经将网大致布下,要着手打鱼了。 第37章 曹叔(上) 大长公主没有诓公子, 此后, 她的确没有再带着我去这里去那里,只是偶尔让我过去问两句。 其实, 她自己也不过隔一两 才出去一趟, 不是去 里探望太后, 便是去白马寺礼佛。 府中平静如昔。 公子辞官后, 朝中有几次来人, 劝他回官署就任,但公子皆以身体不适为由推却。而此时,他新作的诗赋却在外头 传开来。一诗一赋, 寓情山水,又直抒 臆, 颇有不肯折 的风骨,在这般时节, 引得赞誉一片。听说士人们纷纷抄阅,还在官署中引发了些风波, 好些官吏学他一言不合即拂袖而去。 这诗赋自是我传出去的。荀尚虽虽 绝游乐, 没有了雅会聚宴,但嘴长在人的身上,岂是能 的。光禄勋托名士顾焘劝公子赴任, 公子以诗赋作答。同时,我使些钱, 让人将此事连同诗赋拿到太学生中间散播。太学生多是热血青年, 对荀尚一手遮天颇有不 , 逢得这般时机,岂有无视之理。于是公子的诗赋传来,乃是毫无悬念。 此事如我所愿,颇是给公子挣了许多美誉。从前众人提起公子,大多是称赞其外貌言行之美好,而现在,则多了一层忠义高洁。 不过虽然闹出了许多动静,荀尚却没有怪罪。 大长公主的门面功夫,乃是当世最佳。即便谋划到了杀招,她对荀尚的恭敬服帖也有增无减。 荀尚的 子邓氏喜 香,大长公主就送了一只 巧的香柜过去,内中的各 名香,皆价比黄金甚至贵于黄金:荀尚的长子荀谅喜 宝马,大长公主便一口气送了八匹, 各异,皆汗血良驹。就连荀凱,大长公主也颇为周到,听说他喜好行猎,便将名下的一处林泽丰茂的田庄奉上,供其游乐。 众多的贵胄之家里,大长公主最是大方。而荀尚也甚为 意,不但没有计较公子所为,还给大公子桓攸和二公子桓旭都升了官。 公子对此自是十分不 ,对大长公主道:“圣上病危,太傅所为愧为人臣,母亲逢 至此,与助纣何异?” 大长公主不以为忤,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圣上乃有上天护佑,不可胡言。” 关于 中的事,也不过是在奴仆闲暇时或者主人用膳时会被提起。但我知道,密谋之事已是悄然成形。 最明显的,就是豫章王以雒 地气寒凉,不宜养病为由,将王后和世子送回了豫章国。而任太常丞的梁王以祭奠祖灵为由,到离雒 百里之外的帝陵去了。而桓府中,大长公主以近 府中多有失窃为名,令家仆们练习武事,久不摸刀 的府兵们也每 练起来,在府中巡视。 这些事,在我这样的有心人眼中自然是颇为突兀,但荀尚对此毫无所觉。皇帝病倒半个月来,除了 里仍然封闭,雒 一切与从前变化不大,无论是荀尚还是城中百姓,似乎已经渐渐习惯。 对于我而言,大长公主不来找我其实是大好,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 祖父的无名书还在荀府。 荀尚是读书人出身,甚为喜好收集书籍,专门修了一座藏书阁,这些书就放在里面。 为了此事,我特地打探过。荀尚如今虽住到了 里的庆成殿,但他带进去的物什里,并没有那些书。 我也问清了这些书被荀尚收入囊中的缘由。仍然是因为我那族叔,他被捕下狱时,为了 罪,不仅指证了袁氏的诸多罪状,还为了讨好荀尚,说出了云氏的这套秘藏。云氏如今虽没落,但祖上的事迹一直作为秘闻在贵胄和世家之中 传,荀尚亦颇 兴趣。不过,这举动并没有让族叔得到赦免,他最后仍然被杀了头,而荀尚也毫不客气地将无名书搜罗来,收进了府里。 虽然我觉得无名书处处 彩,乃是奇书。但我十分理解荀尚没有把它带在身边的原因。因为,他 本看不懂。 我的先祖们十分狡猾,创下了一套异体字,那书就是以此写成。不曾学过的人,这书在他们眼里就是天书一般,无从解读。且这字和书一样,只传嫡系,所以我那族叔虽然知道此书来历,也毫无头绪。 如今,我既然知道了书的下落以及荀尚即将倒大霉,那么剩下的事,便是如何及时将书运出来。 ***** 此事,着实让我有些伤脑筋。 潜入荀府对我而言并非难事,那藏书阁在荀府的后园,除了些看管整理的家人,也无甚守卫。可那书有八百多册,凭我一人要全数运走,只怕是难。 我盘算着,若要一次到手,只能是做个局,让荀尚自己把书运走,我在中途把车截了。但就算设计成功,我也须得找帮手。 不找帮手的方法也有,就是那最笨的,夜里到藏书阁去,分若干次,将书偷出来。但此法使得行事拖沓,一旦被发现,枝节更多,风险也就更大。我左思右想,唯有此法最是可行。 在与大长公主议定了计策之后,我就已经着手,曾两次潜入到荀府之中。藏书阁在夜里并无人看守,只是落了锁。荀府里倒是有家人夜巡,不过藏书阁只有这些书,而收纳财物的府库在别处。所以藏书阁并非要紧之处,家人夜巡时也甚为松懈。 摸清了这些,我便可行动了。 荀府离桓府不算近,幸而宵 ,夜间路上连 浪或醉酒的闲汉也不会有。我轻易地避开巡逻的士卒,抄小道,半个时辰之后,到了荀府。 外墙跟桓府差不多高,我早已选好了潜入路径,翻过墙去,未几,潜入后园。 时至三更,夜巡的家人拿着 提着灯笼打着哈欠,在不远处路过。我躲在花丛中,耐心地等他们走开。四周很是安静,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嘴里的闲聊。 “……夫人果真要命,这般悍妒。” “主公 明,索 住到了 里去,可怜了服侍的人,这些 子夫人不高兴便非打即骂,听说还砸了不少物什。” “唉,主公从前一向不贪 ,可太子监国之后便也浮躁起来了。夫人 情谁不知晓,怎能容下?” “这也难怪,你们不曾见过那位伏姬么?我要是主公,我也忍不得……” “嘿嘿……” 话语声渐小,没多久,随着他们消失在夜 里。 这些事我不曾听过,颇觉新鲜。荀尚从前一向以生活检点闻名,家中虽也有两妾,但皆服侍多年生儿育女之人,与夫人邓氏也从无不和。皇帝是一个颇为重视大臣私德的人,对荀尚这一点颇为推崇,以为模范。趋炎附势的人从来不少,大长公主不过是其中之一,这些 子,变着花样给荀尚送礼讨好的人络绎不绝。所谓送礼,非财即 ,自然少不了美人。大约正如那几个家人所言,荀尚当权之后,大概以为终于熬到了头,便不再在乎门面了,通通笑纳。 不过这些与我无关。见得周围再也没了动静,我起身,往那藏书阁而去。 门上的铜锁虽然大,但难不倒我,用细针捅了三两下便开了,犹如无物。我小心地将铜锁挂在一边,推门入内再掩上,悄无声息。 藏书阁修得甚好,足有三层,风雨不透。夜里没有灯火,也没有月光。藏书阁里为了遮光挡风,窗户做得很是厚实,进去之后,几乎漆黑不见五指。 当然,这也有好处,在里面点灯,不易被外面察觉。 我掏出一小截蜡烛,用火石点上。烛光微弱,但已足够看清周遭。 只见阁中的确摆得 当当的书卷,荀尚确实 书,除了各 书架案几,还有卧榻等起居之物,想来他平 时常到此看书,困倦了也可在此休息。 我在书架间慢慢走着,仔细查看,寻找我的书。其实我并不必停下来一册一册翻,云氏对藏书有独门心得,每一卷册里都夹有特制的香叶,可防霉驱虫。我对那味道乃是 得不能再 ,且数百册书放在一起,气味定然不轻。 可惜一楼走下来,我毫无所获。于是,又上了二楼。此处亦是摆 了书架,我照样一排一排细嗅,几乎转了大半圈之后,终于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那些书。 它们并没有被放在书架上,而是装在了几个箱子里,摆成一排放在墙 下。那些箱子都是祖父的,若非面 ,我几乎错过。上面没有封条,想来已经被人翻检过。我一个个打开查看, 略地估算了一下数目,当是全部都在。 荀尚果然看不懂,否则这般有意思的书,断然不会就这样扔着。我心中再次 到遗憾,若是有帮手就好了,箱子都是现成的,一次搬走省时省力。 事不宜迟,我拿出包袱布摊开,把书装进去。只取了二十来本,包袱就已经十分沉重,再多就难翻墙。我放下贪念,将包袱裹好绑稳。 正清理痕迹,忽然,我听到了一些哭闹的声音。 循着方向,从窗子的 隙看去,却见藏书阁后面的园子里,有些灯火光,几个人叽叽喳喳的不知说着什么,正往这边而来。 我心中一惊,忙背上包袱,下了楼。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