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沈府内院,沈姌正端着碗一口一口地给沈甄喂药。 小姑娘身子骨弱,秋天落了水,到底还是大病了一场,昨儿烧了整整一个晚上。 闻太医号过脉后,对沈姌道:“李夫人不必担心,三姑娘刚落水就被陆大人救上来了,落不下什么病,就是这风寒之症,确实严重了些,我开两个方子,按时服下便好。” “我知晓了,多谢闻太医。” 闻太医眼睛一眯,笑道:“应该的,应该的,长公主的令牌昨儿就放到太医署了。” 沈甄捂着口又咳了两声。 沈姌一愣,也笑了一下,“多谢闻太医告知此事。” “夫人客气了。” 闻太医走后,沈姌看着沈甄苍白的小脸,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沈甄老老实实代了事情经过,她怎么也想不到,沈甄竟然是陆宴亲手推下水的。 这样的事,她真是闻所未闻。 “阿姐,我还要水。”小姑娘身上捂着被子,小脸惨白,嘴连点血都瞧不见,就这幅样子,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疼。 沈姌舀了一勺水,放到她嘴边上,“还想吃什么,告诉阿姐,阿姐待会儿就去给你买。” 沈甄用水润了润嗓子,忽然抱住了沈姌的。 沈姌端着杯盏的手连忙抬起,蹙眉道:“沈甄,都洒了!” “阿姐会和离吗?”沈甄轻声问道。 这话一出,沈姌的身子一僵。这是沈甄第三次同她提起这个事。 沈姌看着她的发顶,轻声道:“我的事不用你心,你姐夫待我很好……” 沈甄坐直,眼眶一红,哑声道:“阿姐膝下无子,他却接连纳了两个妾室……” 沈姌被她说的一怔,随后蹙眉道:“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沈甄咬。 “我知道陆宴疼你,以他的身份做到这份上已是不易。”沈姌一顿,看着她的眼睛道:“可你若是真的嫁给他,嫁到了镇国公府去,方才那样的话,后再不许说。” “祖母在世时,是怎么教你的?” 沈姌出嫁前夕,老太太将自己三个孙女叫到了屋内,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若后嫁为人妇,务必要记得, 不得善妒。 不得为难庶子。 不得同院子里的妾室争风吃醋。 那些小家子气的事儿,我们云侯府的姑娘做不得,要勤劳贤惠,要通情达理。 相夫教子,贤夫自良。 大道理,一向都是这样冠冕堂皇。 记得老太太训完话,沈谣走出来还笑着撞了下沈姌的胳膊,“咱家老太太就喜说这些大道理,李棣要是真敢给你委屈受,我敢保证,老太太第一个不放过他。” 想在回想,不由叹那笑容何其天真,好似再说,云侯的女儿,怎么会受那等委屈呢? 可紧接着,沈瑶被封公主,远嫁回鹘和亲。 一世一双人,谁不想呢?这世上有哪个女人真心实意地愿意与人平分自己的丈夫? 时至今,沈姌这才算明白,为何一向护着家人不讲道理的祖母会说那样的一番话。 因为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谁也而不敢保证钟鸣鼎食的子没有过完的那一天。 她比谁都希望沈甄能过的顺意,却也比谁都清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 赌男人的心永不会变,这真是这世上,最傻,最不值的事。只不过这些话,她并不会对沈甄说。 沈姌了沈甄的长发,“甄儿,若真有一天我选择同他和离,也不会是因为他纳了妾。” “阿姐是不是还有其他事瞒着我?”沈甄道。 “没有。”沈姌给她盖了被子,“你刚喝了药,睡会儿吧。” —— 先是药材,又是太医,陆宴的举动是何意思,便是傻子也看明白了。 安华殿。 许皇后看了眼自己的嫂子,也就是许家大夫人邹氏。又看了看眼眶通红的许意清,心里可谓是极其不是滋味。 “镇国公府那边的意思,我也算是瞧清楚了,我还听闻,那闻太医,是靖安长公主请去的。”邹氏咬牙道:“只怕沈文祁前脚进京,陆家后脚就去提亲了。” 许皇后闭目着太,“沈三娘能攀上陆家,本亦是没想到。” “沈三娘若是嫁进了陆家,对魏王殿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的这些,本又何尝不知?”许皇后了下眉心。 正所谓你厌恶一个人时那人也一定厌恶你,这话放到沈甄和许意清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沈甄有多看不上许意清,许意清便有多看不上沈甄。 许意情自大知道了陆宴对沈甄的心思,心里是越发难受了。 她攥了攥拳头道:“沈甄若是嫁到镇国公府去,那兄长的伤,是不是就算白受了?” “住嘴!”邹氏眼眶一红,缓了缓才道:“清清,你先出去,阿娘还有话对娘娘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听不得。” 许意清走后,许皇后率先开了口,“我给大郎找的大夫,怎么说的?眼下如何了?” “威儿自打知道伤了那种地方,人就跟疯了一般,府里的瓷器都让他给砸了,院子里的姨娘险些没让他给活活掐死。” 邹氏哽咽道:“直到娘娘找的大夫进了府,他情绪才渐渐稳定,那大夫给他用了不少刺的药,前两还定了木板。” “如何了?” “没觉,丁点觉都没有。”邹氏泪水滑落,拍着口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连个嫡孙都还没抱上!” 用了那么多刺的药都没有觉,邹氏也清楚,多半是废了。 许皇后深一口气,“世上神医那么多,本总会给大郎再寻来一个,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他的人先稳住,伤了身子,难不成还不活了?” 邹氏连忙点头,“娘娘说的是。” 邹氏走后,许皇后虽然没发脾气,可她看人的目光犹如腊月里的冰棱,叫人望而生寒。女太监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一个。 安华殿乌云密布,京兆府却是晴空万里。 中秋休沐三,刚一上值,外面就听到了敲锣打鼓声,县衙递上了案子摞起来足有半尺高。 陆宴低头翻着案卷,隐隐觉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看。 陆宴将案卷往桌上一放,蹙眉道:“怎么回事?这么看我作甚?” 目光一对。 鲁参军拿起桌上的案卷,跨门而出。 孟惟见事不妙,也底下了头,慌慌张张道:“我得将手里这几个案子得给周大人送去。” 只有孙旭提着嘴角,走到陆宴身边,低声道:“恭喜陆大人。” 陆宴侧头,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 孙旭笑意更浓,“属下有一事想问。” “孙大人直言便是。”陆宴道。 “沈家三娘,会画人像吗?” 孙旭清楚地记得,去年十月,陆宴带来一位女画师,那女画师全程带着帷帽,并瞧不见真容。 可由于她画工极佳,声音好听,也细,孙旭便一直记到了现在。记忆里两个身影渐渐重合,即便陆宴不说,孙旭也有了答案。 陆宴眉宇微蹙,故作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第102章 (微修) 元庆十七年,九月十四。 葛天师曾预言的蜀地地动,到底还是发生了,不过好在地动时是午后,家家户户都在吃饭,伤亡估计是历年里最轻的一次。 身为户部侍郎的随钰便是此次的赈灾大使。 随钰要离京,楚旬要返回扬州,三个好友免不得要小聚一番。 这回是楚旬定的地方——平康坊南曲的红袖楼。 红袖楼已算得上是平康坊里最雅致的地儿,一入门儿,便是连陈设也与旁的地方不一样。 入了大院,只见地面整洁,堂宇宽净,两侧菊花盛开,偶有怪石嶙峋。 红袖楼共有三层,一层是观赏歌舞筵席的地方,中层是装载书画,诗作赋的地方。至于上层,便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厢房,花楼里藏娇的地方。 一般达官显贵,多是在此处喝酒听曲。 一年四季,不论家国出了多大的事,平康坊周围,永远都是车如水马如龙。 秋的残霞冷削而黯淡,眼下天还未全黑,檐角便燃起烛火。 陆宴、随钰和楚旬甫一进院,外头淅沥沥的雨蓦地一下变大了,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光是深一口气,好似就能猜到明的风该是何等的寒。 陆宴低头甩了下沾上雨滴的袖口,蹙眉道:“眼下灾祸连连,有几个官吏还敢大大方方来此?” 楚旬笑道:“小钰哥马上要去蜀地给朝廷办事,替他践行还不成?” 随钰摇头,白了他一眼。 三人皆知,楚旬来此,就是为了见他的新相好,这红袖楼的第一才女骊娘。 老鸨掀开厢房的幔帐,陆宴和随钰便看到了一位周身散着书卷气的女子,模样不说倾城,起码也是平康坊里少有姿。 骊娘放下手里的琵琶,柔声喊了一声,“旬郎。”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