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知道,若是同前世一样,再过七,长安城便守不住了,本没有时间了。 若是真有从地方传进来的疫病,那必须即刻封锁长安。 —— 安华殿内,许皇后卧在榻上,举起手,轻声道:“之遥呢,叫她过来给我染个指甲,昨儿圣人瞧了一眼,说没有上回的好看,快给我换回来。” 六皇子大步跨进殿内,朝女和内侍挥了挥手道:“本王与母后有话要说,都去外面守着。” 女和內侍连忙躬身退下。 许皇后见他眉宇中皆是郁,便道:“你这是怎么了?” “母后可知陆宴方才去哪了吗?” “你同母后卖什么关子,直说。”许皇后捏了一个葡萄放入口中。 “他去了东。”六皇子咬牙道:“儿子听人说,还是太子身边的公公亲自出来的,什么时候,他和东的关系这么好了?姑姑那边是不是也择一方栖身了?” “靖安不会手这些事的。”许皇后擦了擦手,又道:“陆宴在京兆府任职,是陛下的人,与各处接触,本就在所难免,既是大大方方从东走进去,便只是公务罢了。这些都不重要,烨儿,洛来的人,还有几能进城?” “最多三。” “来了多少人?” “那边本想多送些,但有些咳嗽症状明显的,便筛掉了,再除去死在半路上的,也就是百人。” “足够了。”许皇后笑着拿出一张名单,“找个牙婆,将送进来的这些人,卖进各府便是。” 六皇子低声道:“京兆府调了兵力驻扎在城门口,查的颇严,此事,母后准备经谁的手办?” 许皇后犹豫了片刻,缓缓道:“孙家吧。” 六皇子低头看了看名单,疑惑道:“母亲,这里头怎么还有我门下的人?” “不然呢?若发病的都是平与你不睦的官吏,陛下会怎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和甄甄明见吧,我需要快点推一推剧情。 本章参考论文: 《唐五代瘟疫与社会研究》 《黄河中游古代瘟疫与环境变化关系》 第83章 虽说东已派人赶去了洛,但在消息没传回来前,陆宴也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六月二十四一早,陆宴便将京兆府现有的兵力分别调去了长安东西南北十二道城门,亲自下令,持有出入城文书的,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皆要一一彻查,没有文书的,直接回京兆府狱。 午后,头正烈。 杨宗将手中的信件递给陆宴,轻声道:“主子,从昨起出入长安的人突然变多了,着实不好盘查,属下方才汇集了各处传来的消息,可疑之人甚多,但都不是我们要找的。” “早上进城的那几个戏班子,白道年那儿怎么说?”陆宴道。 “并无疫病。”杨宗皱眉道:“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一听没病立马翻脸,说咱们京兆府无故羁押百姓,要去刑部讨个说法。” “叫他们去告,不必拦着。”陆宴冷嗤一声道:“他们闹得越凶,就越是有问题,一会儿你回衙门,将一半人放走,留下另一半慢慢审,出什么事我担着。”说实在的,眼下还有什么能比疫病更重要呢? 杨宗立马会意,“属下明白。” 两之后,城门口的人越来越多,由于排查严格,许多昨就在排队的,到了今都还未进城,百姓怨声不断,争执声也不断。 一个身着红裳的妇人,扭着肢,摇着真丝绡麋竹扇,嗲声道:“我说官爷哟!奴是打扬州来的,我们容家调教的姑娘个个身世清白,还没跟过人呢,可任官爷搜查,只是长安有贵客等得急,官爷能否行行好,叫我们先进去?” 官兵被这妇人的语调的面红耳赤,轻咳两声才道:“退后,一个个来。” 红裳妇人悻悻退下,一个婆子笑着走过来道:“官爷,我们姑娘可是永安伯府大夫人的的外甥女。”说罢,就将手中的两个金叶子递了过来。 官兵下意识朝陆宴这往了一眼,不幸对视,立马回头摆手道:“行贿乃是重罪!嬷嬷慎言!”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太太躬身走来,“我这老婆子年逾花甲,身子又不好,在这等了两天,夜里的风吹的我头疾都犯喽,我老婆子是来京城求医的,可眼下的却更严重喽。” 有人跟着起哄,“这正午的太,都要给我们烤化喽!” 就在这时,孙旭驾马前来,低声道:“陆大人,北门那里突然有外商闹事,少说也得有五千人,且不说衙门轻易不会同外商动手,就是真动起手来,可调用的兵力也是……” 陆宴用中指了眉心,摘了自己一块玉佩,对杨宗道:“派人回镇国公府借兵,各城门之间距离甚远,要骑兵。” 孙旭心里一安,不默默道:果然还是陆大人办事牢靠。 郑京兆告病在家,陆宴俨然成了代理府尹,排查疫病这事,已是彻底落到了他的肩上。消停不过几个时辰,鲁参军快马来报,“大人,西门那边出现了许多民,皆带着,他们以无辜百姓为质,非要闯进来。” “多少人?” “属下略估计了下,得有二百多人,至于有没有后手,就不知道了。”鲁参军皱眉道:“大人,咱们放行吗?” “飞鸽传书上报给里,由圣人定夺。”陆宴一顿,低声道:“叫咱们的人先守着。” 东西南北十二道门,这两天就跟唱大戏一般,没一处消停的,杀人的、放火的、抢劫的真可谓是齐活了,偏偏就是一个带病的都没有,几番动静下来,守城的士兵明显被转移了注意力。 六月二十五,寅初。城门口突然多了一辆花轿,侍从无数不说,身后还有七十余担的嫁妆。 陆宴唤来一个士兵,低声道:“那是什么人?” 官兵颔首道:“回禀大人,花轿里坐的是荆州来的富商之女,姓于。前来亲的是薛家长子,名为薛录。大人,这嫁娶之事,确实得求个良辰吉时,咱们是否行个方便?” 陆宴道:“排查过了?” 官兵点头,“自然是排查过了,箱子装得都是些金银首饰、茶叶布匹,无甚特别的。” “我问的是人,那十余辆马车装的,总不可能也都是金银首饰吧。” 官兵挠了挠头,道:“那些都是荆州于家陪嫁过来的婆子跟婢女,属下看过了,皆是奴籍。” “多少人?” “共九十三人。” “里面可有人生疮,亦或是咳嗽?” “生疮的并无瞧见,至于咳嗽……他们这是娶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声这么大,哪还听得见咳嗽声呀?”士兵说到这,见陆大人变了脸,立马魂飞魄散,大声道:“属下失职,这去命他们停下。” “不必了。” 陆宴同杨宗对视了一眼。 荆州富商,抬花轿进城。 杨宗都不笑出了声,这算什么,“撞计”了吗? 杨宗低声道:“属下去将人扣下?” 陆宴摇头:“若真是他们带着疫病就糟了,眼下四周都是人,他们一旦发现失手,必会四处窜逃,反而会更难办。咱们放行。叫人跟着,等他们落脚再动手。” “是。” 到了未时三刻,白道年送来了许多避瘟的药方,陆宴准备将其制成药包,一种悬于门前,一种用来焚烧,以免有漏网之鱼进京,将疫病染给他人。 “辛苦白先生了。” 白道年临走之前,诚恳道:“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熬,陆大人该好好休息了。” 杨宗附和道:“主子,您这都几天没合眼了,确实该歇息了。”杨宗跟着陆宴数年,从未见自家主子如此疲惫过。 前还算好的,至少回了镇国公府,昨到现在,衙门可城门两头跑,沐浴都省了。 陆宴点头道:“我知晓了,这就回府。” 陆宴弯进了马车,杨宗见他小憩,便擅作主张地驾马向保宁坊驶去,到沈宅时,已是傍晚。 杨宗颔首认错,板却的笔直,脸写着——主子你想骂就骂,反正都到地方了。 陆宴捏了下太,罢了。 数未见,他也确实惦记她了,趁着路上人烟稀少,他翻墙而入。 陆宴避过了那两个东送来的婢女,伸手推开了内室的门,掀开帘子之后,才发现屋内没人,她身边的婢女也不在。 都酉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陆宴瞥了一眼鸽笼子,随手拔了他一,鸽子瞬间上蹿下跳。 院子里幽静,并无什么动静,半晌过后,正院里传来了两道女声。 “太子殿下吩咐过,只要沈姑娘出了门,咱们必须要跟着,免得再发生上回那事,这都酉时六刻了,沈姑娘还没回来,我这心里有点不安。” “接她走的那是长平侯,太子门下,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万一姑娘要如厕之类的,长平侯也不能跟着……” “那不是还有清溪姐姐吗?再说了,京上下,谁敢跟那位侯爷抢人?” 闻言,屋内的男人眉头紧皱,几次想走,到底是留了下来。 —— 天暗了,月稍显,树影淡淡。 直到戌时,沈甄才回了沈宅,一路上与清溪笑着聊天。 清溪道:“奴婢真没想到,侯爷能帮把姑娘的猫养到现在,还生了这么多只幼崽。” “那绒绒的猫儿着实可,捏着她的小爪,我心都快化了,哎,我若是对它们身上的不那么就好了,还能管珩哥哥要两只过来玩。” 沈甄没有兄长,前些年心思稚,在随钰再三忽悠下,一口认下了钰哥哥。苏珩知道后,妒意横生,为她那一声哥哥,抓猫逗狗,一个没少干。 当年再怎么亲近已是当年之事,阔别多年,那种无法言喻的客气,始终横在两人中间。不然沈甄也不会总避开他。 直到方才,苏珩练地给沈甄系上了口巾,又递了一只不足两个月的猫给她,沈甄忽然想起了数年之前。 他也是这样。 “甄儿,回府可别说是我来带你来看猫的,不然你阿娘定会给我眼看。” “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便把猫给你。” “口巾戴好了,免得你咳嗽,过来,我给你系。” 时过境迁,再一个四目相视,年少时的情谊,忽然化作了天地间的一股绯。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