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了，热闹了几
的薛府也渐次安宁了下来，苏氏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她觉得心里头似有几只猫爪子在不停地挠抓，她寻不到黄嬷嬷，福安也跟着没了踪影，只除了那顾家的灵娘。该消失的还好端端呆在薛府里安然沉睡，可她的黄嬷嬷却不见了。苏氏本就忙碌了一
，神思实在倦惫，如今又出了黄嬷嬷这等事儿，虽知道是自家二郎做下的，却犹觉得手脚无措，脑仁儿闷沉。叫来一个小丫头拿着美人捶给她松筋骨，有跟前儿侍候的大丫头
月为人十分机灵，叫人早早熬了安神汤，这时候拿青瓷小碗盛了，亲自端过来给苏氏喝。苏氏慢慢抿着，等到夜
更深，外头人静阑珊，有个瘦小的身子顺着帘子
儿溜了进来，红袄子杏粉褶子裙，却是西阆苑守在外廊的一个丫头。那丫头来了便给苏氏磕头，磕完低声道：“二爷和二
睡下了，屋里伺候的人说，两位主子相处很好，好似
里调油。”愁苦了半
的苏氏总算是找到了叫她开心的事儿：“好歹是新婚，正该如此。”又续道：“赏这丫头半吊钱，回头好好替我盯着西阆苑，有些风吹草动，速来告诉我听。”那丫头忙磕头：“谢太太赏，奴婢定会办好这差事的。”
月从
头柜子里拿了半吊钱给她，又把她送到门外，低声道：“知道你家里有个痨病爹，需要钱财，眼下这个可是个长长久久的好差事，办好了只有你的好处。”那丫头自是千恩万谢一番，拿了钱便匆匆离去了。等着
月回来，苏氏已经喝了安神汤正坐在沿上，见着月便笑道：“那闵氏我瞧着花容月貌，比那祸害
还要美
几分，若是能笼络住二郎，等着二郎把那祸害给忘了，你看我怎么收拾她。”说着，面上却慢慢地
了愁容：“也不知二郎把黄嬷嬷
去了哪里，那福安也不见了踪影，二郎又是新婚夜，人醉醺醺的，总不好打发人再去烦他。”月笑着上前侍候苏氏睡下，掖了掖被角，道：“太太只管安心歇下，便是二爷恼了，瞧着太太的面儿，黄嬷嬷便是受些罪也必定是不打紧的。”苏氏想起薛二郎那脾
，不由得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何况这儿子打小便十分有主意，如今更是家里头的顶梁柱，说一不二的。今这事儿她本就犹疑不定，偏黄嬷嬷那般牟定了主意，如今没了踪影，她也是抓天无路。算了，便是月说的，即便惹了二郎不快，看着自家的面子，黄嬷嬷顶多受些皮
苦罢了。苏氏想起明
还要等着儿媳敬茶，若是熬了夜必定会眼下青黑，忙扯了扯锦被，终于沉沉睡去。第15章
第二
便又下起了雪，虽不似原先那般撕棉扯絮飞飞扬扬，却也在地上积了白白的一层。清风苑里，嫣翠收拾着
铺，顾扬灵嫌屋里憋闷，就想要去廊下站站。红英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新做的杏粉织锦云纹斗篷，细细给顾扬灵穿上。天灰蒙蒙的，无数细绒小雪自天际缓缓飘落，顾扬灵立在院中，想起那一年也是如此这般的绒
小雪，爹爹带着她还有娘一起去戏园子听戏。她记得清楚，那
里唱的是《鸳鸯佩》。说的是一对苦命鸳鸯，庙里上香却遭遇恶霸，恶霸抢走了书生的娘子，娘子在恶霸家生不如死，好在书生碰上了青天老爷，助他夺回了娘子。最彩的便是那娘子在恶霸的后院儿里，手拿着书生赠予她的鸳鸯佩，一段凄美的
唱，好似天籁佳音，端的是回味无穷，绕梁三。顾扬灵伸手去接那绒雪，素手莹莹，带着暖热的温度，绒雪入手即化，只余下点点沁凉的水斑。长长的叹气，顾扬灵缩回手，心里却想，也不知哪里会有青天老爷，助她出了这薛府
窝，再叫她得回财产，好慢慢寻找她的仇人。正在出神，门处一阵
响，看过去却是一个穿着品红短袄，茶棉
的小丫头蹿了进来，一面跑一面嚷嚷：“嫣翠姐姐，嫣翠姐姐，二爷把黄嬷嬷打了——”“你说什么？”顾扬灵惊诧间
口问道。小丫头听得院子里一声娇喝，吓了一跌，一看竟是屋里头那个仙女儿一样的姑娘，忙束手束脚地立好，老实地讲道：“二爷把黄嬷嬷绑去了
风阁，叫人拿了板子打她。”顾扬灵问：“可知道为了何事？”
小丫头挠挠头，四下里瞅了瞅，见着院子里忙碌的丫头婆子都竖着耳朵，一副好奇得不得了的模样，便往前凑了几步，小声道：“听说为着姑娘那事儿。”
顾扬灵本就厌恶黄嬷嬷助纣为
，甚至在残害自己的这件事里推波助澜，如今见她遭了难，并不难过。她打量了几眼跟前儿的小丫头，知道这丫头虽是年纪小，可是会些手脚功夫的，听说昨儿夜里送了来，说是以后在院子里打杂，其实是当个不显眼儿的眼线，等着清风苑有个风吹草动，也好有个不招眼的能快快地报了信儿去。顾扬灵见她眼睛溜圆明亮，眼神又干净，便笑道：“你既是喜
打听，便再出去绕上一圈儿，看看打得如何了？”那丫头便笑了，双颊旋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儿，掉头就往外头跑。
“这丫头叫什么？”顾扬灵回过头问廊上的丫头婆子，有丫头嘴快，接了去：“叫虎头。”大家哈哈一乐，有人笑道：“一个小丫头，叫什么虎头，像个男孩子似的，半点儿也不秀美。”
顾扬灵倒觉得那丫头长得虎头虎脑的，叫虎头也不错。
风阁是薛二郎素读书处理事情的地方，院子很大，一半儿种了玉竹，另一半儿空着，铺了整齐的青石板。如今青石板上积的薄薄的一层白雪被踩得黑烂一片，黄嬷嬷被绑了手脚扔在地上，有小厮正拿了长板凳来，还有两人一人执了一条一寸宽的竹板，那板儿又长又结实，涂了鲜的红漆。黄嬷嬷
本就未曾出过薛府，就关在风阁黑漆漆冷冰冰的角房里，手脚被麻绳捆了，嘴巴也被堵着，就如此这般在地上躺了一夜。为着薛二郎成亲，黄嬷嬷特意穿了一身儿簇新的秋绸缎长袄，夜里糊了一地的尘土，如今又滚了一身的雪水，脏兮兮
漉漉的透着寒气，冰得她直打哆嗦。然而直到现在，黄嬷嬷犹不敢相信她竟遭遇了这种事儿。
原来昨个儿黄嬷嬷刚出了苏氏的五福堂，没走多久便被福安叫了群小厮捆了手脚堵了嘴巴，偷偷摸摸扔进了
风阁的角房。黄嬷嬷自然又怒又惊，不敢相信福安这么大胆子。可被关了一夜后，她不愿信也得信了，这福安敢如此胆大，不过就是仗着二爷会给他撑
。黄嬷嬷晓得那事儿出了二爷这里是不能善了的，可这般情形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也没曾想发作的如此之快。今天不是成亲的第二
吗？就不怕晦气，这就要喊打喊杀了？新婚
子还在太太跟前儿说话喝茶呢，这里就开始清算了。太太的脸面，新进门儿的二的脸面，都不顾忌了。黄嬷嬷艰难地抬起头来，院子里站着一群人，都是黄嬷嬷素
里从不看进眼里的小人物，如今却瞅着她狈不堪地躺在这里。她从人群里看到了福安，垂着头直着，打扮得机机灵灵干干净净的。她恨得咬牙切齿，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一辈子的老脸全没了。于是黄嬷嬷愤怒了：“老奴虽是个使唤，可也是二爷你外祖母身边贴身侍候过的，是看着二爷母亲长大的，如今来了薛家，也是瞧着二爷慢慢成人的，是抱过二爷，哄过二爷的，二爷这般对待老奴，老奴不值一提，可伤的是你母亲和你外祖家的脸面。二爷可要仔细想想才是。”
廊下摆着张桃木太师椅，铺了厚厚的锦缎褥子，薛二郎大刀阔马地坐在上面。他刚陪着新婚
子给父母敬过茶，认了亲，心里头自是松快的，可听得这老刁奴的话，不由得大怒，于是冷冷一笑：“不过是个奴才，爷就算收拾了你也是你没规矩不懂事儿，奴才没规矩不懂事是奴才没认清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的本分，跟主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奴才犯了事儿，还要主子顶项不成？你倒是个心眼儿子颇多的老奴才，这时候了还想攀扯我外祖家和太太，还妄图以此来
制爷。可惜爷素来强硬，更不会被一个老婆子牵制，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敢搅合爷后宅的事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说着一挥手：“给我打这口舌刁滑，以下犯上的老奴才！”便有小厮把黄嬷嬷抓起来按在长凳上，拿了刚刚扔在地上的帕子，也不管上头沾了许多漆黑的雪水污渍，一下就
进了她的嘴里。那竹板儿挥动得“呼呼”作响，立时便有黄嬷嬷闷闷的哼唧声在院子里不断回响。风阁和苏氏的五福堂隔了几道抄手走廊几堵青砖围墙并一个花园子，离得远远儿的，苏氏也向来不往儿子的书房里走动，又被薛二郎下了令，没人报信儿给苏氏，苏氏却哪里能知道？黄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几板儿下去便弱了气息，打板子的小厮不敢打了，便向廊下看去。
薛二郎虽是恼怒至极，可毕竟不是真想打死了这老奴，若真个打死，他母亲那里到底不好
代。于是起身迈步下了庭院，走到黄嬷嬷跟前儿，道：“走，爷亲自送你去五福堂。”苏氏刚叫人送走了闵娇娥，正是抿
自得，觉得自家两个儿子都娶了官家女子，而且个个儿都是好的。尤其是二郎家的这个，貌美如月，娇媚似花，谈吐又极是风雅，顿觉面儿上有光，便是想起清风苑的那位心里也不急了，有如此娇在侧，还怕那祸害再出幺蛾子不成？黄嬷嬷便是在此时被抬进五福堂的院子里，苏氏瞧她脸如铂金，嘴里不住低低呻*
着，身子也不断地打着哆嗦，下头又是血淋淋糊了一片，不由得又惊又急，又气又恨，伸着一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薛二郎道：“你，这是你叫人打的？”薛二郎给苏氏作揖行礼，然后一甩袖子，道：“是我。”
苏氏大怒：“她是你外祖母跟前的老人儿，更是你母亲身边的嬷嬷，你身为人子，别说是长辈屋子里的人，便是猫狗，你都不能教训一指头，如今你竟叫人把黄嬷嬷打了，你这个逆子！”说着拿帕子按着
口便呜咽了起来。哭了几声，叫人把黄嬷嬷抬下去，又吩咐去找郎中。转过头来苏氏还要再骂，薛二郎却
起下摆突地跪在了地上。正是冬雪料峭严寒之际，又是跪在院子里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苏氏一下子便心疼了，想要薛二郎站起，却又生着气，便苦苦忍着险些出了声来。薛二郎道：“母亲自来良善，又极是疼
儿子，昨儿个是儿子的大喜之，若非那老刁奴坏了心肠，在旁怂恿着母亲，母亲哪里会在儿子大喜之给儿子堵？她虽是长辈们身边的老人，可到底还是个奴才，便给她面子，也要她做出些实事儿好事儿来。一个当奴才的，不说好生伺候主子，却在主子跟前挖空了心思的害人。母亲，今她害的是顾氏，若有一来害儿子——”“黄嬷嬷不会。”苏氏道：“她没有生养过，是把母亲当女儿看待的，也是看着你长大，把你当成了外孙来疼惜，她最是忠心耿耿，绝不会来害你。”
薛二郎不悦道：“她一个当奴才的，哪来那么大脸把主子当成女儿，把主家的儿孙当成外孙儿。母亲向来以官家出身为傲，连商门户都知道主仆有别，尊卑有别，母亲竟是不知吗？”
苏氏顿时涨得脸红，
腔一阵翻腾，却一时找不出话来分辨。薛二郎又道：“儿子曾给母亲说过，顾氏儿子是必定要纳来做妾的，到时候给薛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不好吗？她又是官家出身，知书识礼，母亲何苦非要
她去死？”苏氏闻言哭道：“哪里是我
她去死，若非她妖妖蝎蝎的，惹得你和你兄弟不睦，我怎会如此厌恶她？便是你要纳妾，妾室也该是温顺
苯的才好。她那狐狸样子早勾了你的魂魄，到时去了西阆苑挑拨不安分，却要儿媳如何自处？”薛二郎便笑了起来：“母亲也忒是瞧不起儿子了，难不成在母亲眼里，儿子连个把女人都挟制不住？”
苏氏道：“你是男子，当一心在外谋事，壮大家业，整
里在家挟制女人作甚？”薛二郎又笑：“母亲向来觉得官家女子高人一等，既是高人一等，自是有些本事在身的。那闵氏难道连个妾室都管制不成？那我娶来为何？搁屋里敬拜吗？”
苏氏本要继续说嘴，看到薛二郎还在地下跪着，忙道：“二郎先起来，地上凉，莫冰了膝盖骨，回头闹起疼来。”
第16章
苏氏向来是个慈母，薛二郎心下一暖，忙站起身来，下摆处已然
*了两块儿。苏氏忙引着薛二郎进了屋，叫人拿了干净衣物从里到外换了，又恐闹了风寒，叫人又端了姜茶来，看着薛二郎喝了干净。
薛二郎拿帕子擦了嘴，冲着苏氏恳切道：“母亲，儿子成年在外奔波，好容易有个喜
的，要纳了进屋，也好劳累之余有个细心服侍的，母亲就非要除了顾氏，叫儿子伤心么？更别说叫个奴才
手儿的屋里事。母亲若是闲来无聊，便叫闵氏来陪母亲说话喝茶。勿要听了刁奴怂恿，再去害人。可行？”苏氏见薛二郎虽是说的从容殷切，到底面带不悦，又被儿子这番话说动了心，终归不愿儿子作难，便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有小丫头听了壁脚儿跑去告诉了黄嬷嬷，黄嬷嬷躺在
*上正疼得呲牙咧嘴，可神智却是清醒的，闻此不
心下悲伤，觉得自家这顿打白挨了，以前待二爷的那番心也是白
了。又暗
地生出了怨恨，心里头倒是憋起了一口气，她非要把那
蹄子死不可。……
苏氏的篱笆扎得不紧，安氏又是掌过权的，很快便知道了消息。只有闵娇娥毕竟是新嫁娘，到底是初来乍到的，这事儿出了有几天了，才隐约得了些消息。西阆苑的正房里立时紧张了起来，闵娇娥
着张脸，不信和自家里调油一般的夫君会让自家这么没脸。要纳妾？她可是才刚嫁进来的！先不说西院儿里的那两个通房，闵娇娥想起来就觉得不快。若非听得其中一个不知何故被
足受了罚，另一个又是那地方出来的，身份低到了泥土里，她心头的愤懑只怕是更大。不想今
里听得了一个更是了不得的消息，二爷的前未婚竟住在薛家的宅子里。且自家夫君还尤其喜那女子，因着太太房里的嬷嬷要送了那女子出府，二爷还把那嬷嬷给打了。那可是太太房里的嬷嬷啊！那是为人子女能随便打的人吗？
闵娇娥觉得头疼极了，她还处在新婚的喜悦
欣里，不想这鲜花儿簇拥的表面下，竟是藏着这么许多叫人作呕的事儿。……
五福堂的厢房里，窗扇紧闭，门帘子也捂得严严实实。屋里头烧着炭，暖烘烘的，香炉里也刚刚
了一把熏香片，可如此也不住那股子哭嗖嗖的药味儿。黄嬷嬷丧着一张脸，躺在*上不住的哼哼。她年纪大了，那般在角房里躺了一夜，早就染了寒气，又在雪水里滚了一遭，又挨了几板子，可是遭了老罪了。如今发着风寒，下*身也没
没夜撕心绞肺地疼。黄嬷嬷心里把清风苑那蹄子咒了几千几万遍，虽是埋怨薛二郎，到底不舍得咒他，顶多恨极了骂他被狐媚子昏了头，就像是那戏文里的昏君，可把她这个忠臣冤屈死了。帘子突然被掀开了一道细
，那夜给苏氏递信儿的小丫头溜了进来，她几步走到黄嬷嬷的前，道：“嬷嬷说的事儿办妥了，二那里已是听说了。”黄嬷嬷眯
着眼笑了，可没等嘴巴咧开，便又哼唧着喊疼。那丫头也机灵，忙上前劝
。“得了，别在祖宗跟前抖机灵，桌子上有许你的半吊钱，你给我机灵点，别傻愣愣地戳到别人的眼子里去，到时候可别怪嬷嬷不疼你。”
那丫头忙把钱揣在了袖子里，给黄嬷嬷许了又许，方才离去。
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黄嬷嬷趴在
*上，呲牙咧嘴地
出一抹冷笑——*货，看新怎么对付你！她想得很好，新
毕竟和二爷是新婚，又是卿卿我我里调油的时候，便是一时发了狠，处置了那*货，想来也没甚了不起的。于是黄嬷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几
倒是停了雪，可惜
院子到处是雪浆，空气也冷得骇人。清风苑里屋，窗格上又新近贴了厚厚的窗纸，是嫣翠和红英亲手贴的，没留一丁点
隙，屋里又烧着炭，熏着香，倒是暖极了。顾扬灵坐在镜台前，镜面上映出一张芙蓉俏面，瞧起来娇美清丽，玉姿无双。素手纤指轻轻抚上如雪肌肤，镜中的少女翠眉轻蹙，仿佛含*着无限苦愁，瞧起来又是可怜又是可恨——她在这薛府泥潭里愈陷愈深，可偏狠不下心抵死拼命，怎就这般懦弱？
顾扬灵抬起头来，高高的房顶上横着一截木梁，若是拿了白绫抛上去……哦，不！顾扬灵猛地一
灵，她还没报仇雪恨，这么就死了，太不甘心了。门处布帘一动，嫣翠抱着一个黑漆木匣走了进来，看见顾扬灵呆呆的对镜出神，取笑她：“姑娘果然美貌倾城，不然怎会看得自己都入了
？”顾扬灵嗔怪地斜了她一眼，伸手拿起妆台上的雕花木梳，有一下没一下打理着一头青丝。嫣翠上前把匣子放在台面上，抖了抖手道：“这是二爷叫人送来的，真是沉得要命。”
顾扬灵好奇，掀开一看，却是
一匣子铜钱，便去抬头看嫣翠。嫣翠道：“二爷说了，姑娘以前的月例太少了些，这些给姑娘先用着，用完了他再给。还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叫姑娘平
里大方些，也好积攒些人情。”顾扬灵想起苏氏每月里给的那可怜兮兮的一吊钱，别说打赏了，便是要
个菜加个汤也是用不得几次。好在吃食衣物上向来不克扣她，一年四季的衣衫每年都有新制的，一三餐倒也丰富，只不时给厨房些好处，那饭食倒也上的及时。然而这三年下来，她却是井中蛙一般困在这清风苑小小的天地里，别说积攒人情，那点子蝇头小利哪个看在眼里？可如今薛二郎叫人给了她一匣子铜钱，虽是手头方便了，可这却是当真把她当妾养了，顾扬灵一阵气恼，“砰”的扣上了盖子。
嫣翠见她恼了，也不敢多言，便抱起匣子放在了
头的柜子里，回过身过来给顾扬灵梳头。顾扬灵看着镜中的一张脸，突地掉了两行泪出来，吓了嫣翠一跳，忙问：“姑娘作甚要哭？可是扯疼了头皮？”
*出自家的绢帕给顾扬灵擦泪。顾扬灵扯过帕子自己擦，哽咽了一会儿才小声道：“眼见着我就去做妾了，心里头难受。”
嫣翠哪里不晓得她的心事，叹了回气，劝道：“薛家富足，姑娘便是为妾，也是金银玉翠的戴着，绸缎锦绣的穿着，吃山珍海味，喝浓汁
*
，总是比普通人强多了。再说二爷给的还是贵妾的名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姑娘自家还是想开些。”顾扬灵恨恨地睨了嫣翠一眼，把帕子拍在桌子上：“这都是
话！”嫣翠还是头一遭听得顾扬灵嘴里冒脏话，不由得一呆。
却听顾扬灵继续道：“我本有铺子田地，纵比不上薛家富有，锦衣玉食还是能够的，如今被迫陷在这里，跑不掉，逃不出，岂不可恨。再则，那薛二郎乃是新婚，便起了纳妾的心思，将发
置于何地？可见为人。还有那莺儿，那女子固然鲁直可笑，却也是薛二郎宠过的，也不过是说撵就撵，说罚便罚，可见其苛责严厉。我若为妾，可知后恩情寡淡，还有立足之地吗？”这问题嫣翠哪里能回答的出，便哄着顾扬灵挽了发髻，换了衣裳，又拿了叶子牌同她嬉闹，好叫她开心些。红英便是这时进了里屋来，手里捏着个物件儿，被帕子裹了起来，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嫣翠道：“你手里拿的是个甚？”
顾扬灵瞧着红英面上神
闪烁，倒好似藏着心事，又知她素来是个心稳妥的，便把叶子牌散了一桌面，等着红英先开口。红英果然拿了那帕子里的东西给顾扬灵看，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是一对儿葫芦形的银耳坠儿。顾扬灵
惑地看着红英。ComＩｃ5.c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