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 “你再说一遍?” 景清让攥着穆明宇的领子,猩红着双眼,声音似是从牙 里挤出来的。 这是言柚第二次见到景清让发火。 上一次也是因为穆明宇。 因为他无缘无故冲上来挑衅,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景清让。 言柚甚至怀疑穆明宇这人是不是患了什么能让他狂躁的 神疾病,才会三言两语就能被人 怒,甚至是说出一些让自己也不光彩的话来。 “我说——” 就比如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就这么瞪着景清让,一字一顿地挑衅他。 “你、妈、死、的、好。” 砰地一声,穆明宇直直倒在地板上,嘴角渗出了血。 他看着景清让和言柚, 森森地笑出声来。 让人无从反应的变故。 待温浩初适时轻啧一声,言柚倏然清醒。 紧接着就看见景清让从桌子上抄了一瓶没开的香槟,每走一步,瓶子里摇曳的气泡都让人胆战心惊。 他要做什么。 谁都能看出来。 甚至穆明宇都用手擦了擦 角的血迹,撑着地板站起来,眼睛不停搜寻着周围有没有能供他抄起来打架的东西。 不、不行吧? 那一瞬间,言柚脑子里突然生出这么一个想法。 如果在这种场合打起来,无论是谁占理,谁都不会好看。 尤其是在老人家的八十大寿寿辰闹事,这不是平白无故让人唏嘘笑话么。 人家疯狗不顾场合发疯,你景清让也跟着一起发疯? 不行。 她不能让景清让沦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可就现在这种情况—— 周围这圈的人可都明明白白听见了,穆明宇是怎么踩着别人痛处挑衅的。 言柚觉得打他都算轻的,算是给他面子了。 她完全不知道这么多年,景清让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忍下他的挑衅的。 但要教疯狗做狗,绝不能在今天教。 眼看着景清让就要到人面前了,言柚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下意识捏紧,定定看了杯中斑斓 体几秒,她将 一杯一饮而尽。 算了。 她将心一横。 这种笑话,由她来做。 - 夜空渐渐晴朗,月亮拨开厚厚的云层, 出了半边憨态可掬的身子。 酒店坐落偏僻,周围几乎是没有什么人的。 景清让被言柚紧紧牵着手,像拽一只不肯挪窝的狗狗般强硬地拽着走,手上还拿着那瓶尚未砸下去的香槟。 他有些怔愣,目光甚至没有放在脚下,而是在眼前那只白皙的手上。 她的手温温热热,像是捂住了这世间最炽/热的 光,点点滴滴渡给他。 就在刚才,在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候,一抹亮红 的身影,倏地蹿入大家的视线中。 他只听见“哗啦啦”一阵声音,再一看,穆明宇已经成了一只落汤 。 全身上下都 透了,脑袋顶上还落了几个方形冰块。 要多 狈有多 狈。 前几天晚上将他骂的狗血淋头的小姑娘,只身挡在他面前,指着穆明宇的鼻子说。 “你爸妈教不了你,我来替他们帮你清醒清醒。”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耳朵瞎了还是脑子腐烂了,出来找存在 之前麻烦先把小三的定义多背几遍。” 穆明宇本来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景清让手快,他估计是躲不了那一下的。 没想到率先而来的居然是冰桶,将他里里外外浇了个透心凉。 她似是不屑再在这种场合待着,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这边的躁动已经将不少人的视线 引过来,小姑娘学着穆明宇的语气,虽然人还没有穆明宇长得高,却实实在在一副“我才是你亲爹”的不屑态度。 “就是多看你一眼,我都嫌弃自己脏。” 然后他的手被人牵住,再然后,他听见言柚跟温浩初快速道了个歉,不过一眨眼时间,就到现在了。 言柚一直拽着他往外走了足足有十分钟。 走到一个连她自己都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然后猛然间停下来,有点儿不安地说。 “停车场……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吧?” 景清让顿了顿,平静道。 “你从一开始就是往反方向走的。” 言柚:“……” “……”在原地站了会儿,她看见景清让手里透明泛着金 光的香槟瓶子,轻声问他:“景先生,刚才是我自作主张了,如果让您赶到 到不愉快或者膈应,真的抱歉。” 说完这句话,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跟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一般蓦地松开他的手。 景清让垂眸。 小姑娘这时候才 觉到害怕,站在他面前,局促又不安。 前几天跟他吵架那劲儿全消失掉,仿佛那个人跟她言柚没有一点关系。 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在不期然间哽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一种 觉。 心脏好似不再只有规规矩矩跳动、为他维持生命的功能,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滋生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来。 涩涩的,从火星那么一点点儿,迅速扩散蔓延至整个心脏。 然后心口处陡然塌陷,从一小块,到所有。 他十分明显地 受到了那一块的变化。 用力地、用尽全力地往下坠的 觉,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现的,让他束手无策的 觉。 像是在呼应那天他悸动不已的心跳, 离了轨道,拼了命地跳动。 景清让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总觉得这种 觉不应该是他景清让会出现的。 他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与他本来就不会、以后都不一定会有 集的人产生异样的情 。 就算他们当年有过 集,不到三个月的照顾,他大可以在别的地方弥补她、弥补整个言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两人之间的环绕纠 的情愫,在这一段时间内,疯狂滋长。 他低头,凝着她,头一次产生一种 觉。 那便是她,不应该这么畏手畏脚,不应该 到局促和不安,她应该肆无忌惮地笑,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情。 她本来应该是一只伶牙俐齿的小狐狸,却在这漫长岁月中被磨成了缩头缩脑的小兔子。 只敢伸出一条腿,对方稍微有什么轻举妄动,就会立刻将整个人缩回 之中。 尽管有时候急了会一口咬住人不放,但大多数时间的她,还是如同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活着。 “言柚。” 他哑着嗓子叫她。 言柚抬起头,看见他有些 沉的表情,不安地后退了一步,却被他轻巧擒住手腕,轻轻一拽便回来了。 “言柚。”他又喊了一声,眸 里闪着不解,以及另外一种解答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要帮我?” 他是很卑劣。 回到景家以后,他一 都无法忍受下去,改了外公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名字。 他接受外公的安排,一步一步爬上今天这个位置,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穆家一步步瓦解。 生意场上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不会去比较谁的手段更加高明,他们要的是结果,是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的结果。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近人情,怎么说也是养了他十多年的地方,即使不能给他像其他家庭一样的 情,也算是给他提供了一个衣食住行无忧的住所。 可当他一想起母亲,全身的血 就会再次凝固下来,轻描淡写地将穆家 入死局。 也没别的什么 觉,就是觉得他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在情情 上浪费时间。 起码在把穆家完全整死之前,他是的。 然而现实好像跟他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他在漫漫长路中看见了她。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