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双杏陪娘娘听了太子 中嬷嬷的汇报。 两年前,虽还只是五岁稚童,太子就搬往了东 独自居住。白 接受授课,只有早晚才得空来为娘娘请安。娘娘膝下空虚,只得了这么一个孩子,![](//www.comic5.com/ig/ri.png) 夜夜盼得紧。 嬷嬷走后,娘娘乏了。后 的后妃在嫡庶尊卑上早就 了规矩,皇上歇在哪里,哪里便过年,厌弃哪里,哪里就是冷 ,于是便也没人来向娘娘请安。 不过其他下人没得选择,在其位谋其事,将这 中经营得还是井井有条。 服侍娘娘歇下,双杏去了内殿书房监督小 女打扫。 书房窗户半开半合,几粒雪花顺着窗 飘进来。 “呀。”双杏惊喜地轻声叫道,这是今年的初雪呢。 虽说这雪,来的早了些。 书房当值的两个小 女也挤了过来,和双杏站在窗前看雪势渐大。 观望了会儿。双杏见她们偷懒也不恼,只是假意呵斥了两句便拉上袖子和她们一起清扫。 正当她拿起一把铜镇尺用软布细细擦拭时,她听见两个小太监在窗外站定避雪,许是为了消遣无聊嚼舌 道:“昨夜可是发生了大事呢……那段公公经此算是彻底栽了。触怒龙颜还能活着,说不定还没有死了强。” “这下黄爷爷该乐了。自此他一家独大……倒也可惜……” 中的太监们有情又无情,今 可以痴痴地捧你,哄得你心花怒放,明 就能在你陷落时冲在第一线踩你啐你。在这飘摇又人心惶惶的时节,看别人楼塌了,自己也说不得的畅快。 “当啷”一声,双杏手中的镇尺掉落地上,惊扰了窗外的小太监。二人四目相觑匆匆离开,而书房内的小 女们也担忧地看向双杏,像是不解她为何如此失态。 顾不得俯身捡起镇尺,双杏有些寒冷,心中闪过一张男子的脸。他面 苍白,眼中常含狠戾之 ,生生破坏了本来清隽的五官。 君子温润如玉,他却如一把鬼魅的刀,身负骂名,万人唾弃。 可他……他有一双冰冷又温柔的手,那双手曾经拉着她,拯救她于飞雪与烈火、绝望与无助中。 那张脸,那双手,和那个名字重合。 ……段、荣、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喜 宦官男主文,自己来圆个梦。 有缘遇到朋友们,谢谢~ 第二章 双杏 起一截裙摆,另一手提着一盏朴素的 灯,走在结了冰的小路上。 今 天气奇怪得很,早上的雪下了两个时辰,直直持续到娘娘用过午膳又睡下。 下午雪停,太 升起,将盐粒子般的雪晒化成了水。 捱到将用晚膳时,双杏 了来向母后请安的小太子。看着内殿母慈子孝的场面,她终于能和另一位大 女换班,借替主子办事之名,出了中 去寻人。 路面并不平整,不是半凝固的污泥坑,便是结了冰的青石板。要是在中 ,是断断不会出现这般情况的,洒扫太监早便将冰面敲碎了铲去。 这再次提醒了她,这里不是中 的通途,而是达往废 的小道。 可,再 杂的路,也没有双杏的心 。 这是她第一次忤逆、欺骗娘娘。她知道娘娘痛恨那搅 前朝的阉人,她一向敬且 娘娘,平素乖巧贴心,此时此刻却立场不稳,难以抉择。 其实她还是抉择了,不是吗。既然她走在这条路上,她便知道自己选了什么。 她再走。前方,便是故人…… 中午双杏到御膳房提膳时,有意跟打下手的小太监闲聊,听闻段公公昨晚不知何故,从养心殿直接被拖入了慎刑司,未曾留情地被打了四十板子。硬要问,只能得个触怒龙颜的答案。 她又想起下午,她去内务府核对衣裳料子时,明明心中想的是去尚衣局,脚却一拐,走到了慎刑司。 慎刑司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太监,有相似的刁钻刻薄的脸。 毫无准备下,她以荷包里一枚娘娘在她今年生辰赏的玉环为贿赂,向他们打听段公公受罚后的去处。 两个太监看她身上淡蓝 大 女服饰,以为是哪位娘娘在差人打听。 一个嗤笑道:“身在后 便莫要把手申得那么长,还要管前朝如何。” “不过阉人嘛……倒也算是后 之人。”另一个接过玉环抬头看 光的透影,语带讽刺,似乎全然忘记自己也是太监。 但看在到手的玉环的面子上,又担忧双杏是哪位正得意的娘娘的身旁 女,他们还是草草地向她指了废 的方向。 “告诉你们娘娘,不要管这事了。这段公公如今还能不能 气都要看造化。” 忍着因薄怒羞红的脸,双杏心中久久 着这一句。 她以为那个人能一直立于云端,像她藏在心底期许祈祷的那样。即使路遇不顺,也能轻松化险为夷。 可现如今,这些人如此随意地折辱他,把他踩在泥地里,告诉她,他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松。他的境况不知要有多糟,多糟…… 抬起手中 灯,照亮眼前废 的小院。 破败,荒凉。 皇城寸土寸金,纵是 外的寻常家,也不一定会有这样的地方。与其他大殿楼宇更是格格不入。 双杏快走两步,钻过院门的空隙,再推开房间半阖的破旧木门。心下大恸。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被安置在这种地方。那些说要给他尽忠尽孝的徒子徒孙都死了吗? 有一人头发散 ,半身血污,染透了深蓝 外袍,是这灰败房内唯一的刺目颜 。自昨晚,已有大半 过去了,她还能在踏进房门的第一瞬闻到血腥气。 这个地方仿佛称得上是天下最冷的地方, 光亦不曾怜悯光顾,院里和窗边都积了一层雪。 那人蜷在地上,许是行刑后连料理都无人料理,就被随意地堆进了这废 冷院中。连同他行差踏错前的威严和荣光,一文不值地被抛在这里。 双杏随手将灯扔在地上, 灯跌落,灯影晃了晃,扬起一层灰尘。 她上前,试探般地伸手触碰那人的肩膀,是冰冷又僵硬的。连忙去抚他的鼻息,微弱,但还算均匀。一时之间,心下有苦,也有怔然。 时隔八年,她终于又碰到了那个人。那个曾经挽救了她的人。 那夜她失去了家,失去了无忧的时光,从此进 为奴为婢,卑躬屈膝。她该恨,那道圣旨是由他执着的,但在她最恐惧不安地时候也只有他在身边。 是仇吗?明明每个人都命若飘萍,抗拒不了 水的涌动。 还是她本以为永远说不出口的、折磨她于每个深夜的……恩? 她垂首跪在段荣 身旁,用力咬着嘴 ,也没凝住眼中滚落的大颗大颗的泪珠。那泪珠砸在他 前衣襟,砸出了一串儿深 的痕迹。 这么躺在初冬的地面上,总归不是个办法。 双杏想把人搬上不远处这破落正屋里唯一的一张 ,站起身,两臂拢住段荣 的 ,身子艰难挪动。 她不算细瘦的女子,在中 养得身上是有些 的,小脸圆圆,格外讨人喜 。虽今年及笄,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那么一两岁。 饶是如此,还是承担不起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双杏在心中暗暗唾自己,平 还发愁吃得多,真遇到出力的时候,反而什么事都做不好。 段荣 被她拖着,面 苍白,冷哼一声,似是 痛了伤口,却不醒来。她在他的脸上恍惚能看见难得的脆弱的光。 双杏有些脸红,一半是被重量所 。她轻轻跪倒在 边,尽量小心地不碰到他的伤口。 等他被她妥帖地安置在了 上,她为他整理衣物时,才发现那些行刑的人委实可恨,四十板子板板都朝着腿打。 他腿后面的衣服,几乎都被打烂了,连同着血 和骨头。 双杏为他 下长袍下的外 ,听见衣 分离的声音,她后背发麻,那 觉引到 口,使她战栗不已。 她从怀中掏出伤药,颤抖着手撒遍他伤口。吃痛下,男人睫 颤抖了下,但她光顾着检查血 和衣物,没看清。 这屋子又冷又暗,纵是个健康人多待着也要被冻出病来。 她提起灯,在偏房翻找出一 许是前人用的被子,但也还算保暖。仔仔细细盖在他身上。又找了块干净垫子垫在他伤处,免得皮 和衣物再结在一起。 这时她发现房门竟是一直关不上的,又匆匆跑到后间杂物房找东西顶门。 开了门,双杏被掉下来的尘埃呛得泪光盈盈。 杂物房虽小,但东西繁杂,箱笼堆得七零八落。久未有人打扫,伸指一抹便是一层厚厚的灰。搜寻间,她急促的动作又带起一层灰,透过摇曳的灯影,能看到一粒粒尘土飞扬。 净是些没用的东西,她想,没有一件能用来顶门,但好歹让她看见了两方蜡台和仅剩的几 蜡烛。她灰头土脸得,费力借单手抱回它们,又用 灯点亮两 蜡,摆在男人 头。 在烛光和灯光的协作下,这屋子总算亮堂了起来。 也不嫌脏冷了,她顾不得 裙,直直跪坐在 边,连个软垫也不垫。 她几乎有些痴地凝望段荣 ,儿时和他相处过的两 ,他也总是 寒着一张脸,那![](//www.comic5.com/ig/ri.png) 夜夜刻在他脸上的神 掩盖了他本来的面容。 现在他昏睡过去,清隽的脸苍白如雪,眉头也是蹙着的。仿佛下一秒他又会睁开眼,从喉咙中发出略尖细的,引人发恨的话。 她惊骇地发现他鬓间竟混有几丝华发。 他在前朝势如破竹般登天梯,从连亲口念谕旨的机会都没有的小太监,熬到祸国 权的两宦之一,只用了不到八年。但他其实只比她大十三岁,如今也未届三十。 三十不到的年纪,万人敬仰的位置,却生了白发。 她抿抿 ,他冲破桎梏用了八年,但毁掉这一切只需要一天、一晚上、一个时辰,甚至一句话。 儿时抚 她的那双手,也没能躲过倾轧。或许,他也是倾轧本身…… 此时远远处打更的 人经过,悠远的梆子声震得她一惊。已是比该回去的时间还晚了。 她熄了 头的烛,忍住 觑的视线,再次检查了他的伤处,掖好被角。 门合不上,她只好找了 木条从外闫上了门。 “再会。我明 还会来的。”明知他听不见,双杏还是低低说了一句,像是真的做了约定。 她绕过来时路的坑洼,在无人之处几乎像是跑的。怕撞上夜间巡视的侍卫, 灯被她灭了一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丈内的物。 雪又下了起来,但她没 到冷。她心中充盈着一种奇怪的情 。那绝对不是 喜,也不是全然的悲伤,而是一种更玄妙、更奇特的怅然之 。 顺着小道回到侧殿厢房,已是月上中天。 整个侧殿都早已熄了灯。双杏打开罩子,将 灯彻底吹灭,轻轻掀起帘子,怕吵醒同寝的安兰。 “咔哒”一声,是瓷杯放下的声音。 灯亮起。安兰的脸映着灯光,瞪视着她。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