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韭儿挽住周茹的手臂:“让他们去吧, 我们几个正好说说贴心话。”再一次叮嘱儿子, “连瑛, 等青枝谈完了,你带她去看看荷花。” 这样,两个人有独处的机会,而且女儿可以体会这未来婆母的和善,周茹忽然会意,就没有再阻止。 没想到李韭儿这么善解人意,青枝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声道:“多谢伯母。”至于裴连瑛,真的不用他陪,可她实在不能拒绝李韭儿,只得让裴连瑛同去。 三人沿着溪亭泉边种的柳树往东。 他们都没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人正目寒光,死死盯着陈念不放。 昨,赵廷俊知道女儿去了陈家,又定制了锦缎,心里便有一种不祥之。 他越发怀疑陈念是故意接近讨好女儿,不然女儿为何这样亲近她?只是一个织娘,往常可不见女儿放在心里的,就是喜锦缎,也只差遣管事去办,顶多是请到家中,哪里会亲自前去? 不知陈念到底想做什么? 是不是上回他说得不够清楚?陈念还心存妄想? 赵廷俊轻声对车窗外的管事吩咐了一句话。 那管事听后颇为惊讶,他并不是赵府的大管事,只是小管事,平里听从赵,处理些琐事,今不知为何赵廷俊命他一同来溪亭泉。 现在他明白了,赵廷俊是要他去请陈念。 陈念是织娘,他主子是堂堂三品左侍郎,竟这样偷偷摸摸见面,管事腹疑惑,却也不敢询问,只应了声是,便朝陈念所在的地方而去。 溪亭泉水多,周围都是河湖泊,潺潺动,风中都带着的气息。孩子们在河边蹲着,伸手去捞飞速游过的小鱼,时不时溅起几串水珠,落在旁边的青草地上。 潘济美故意说青枝兴趣的事情引她听:“那吴掌柜是在芭蕉巷开锦缎铺的。” 青枝有点印象,似乎是一家不大的锦缎铺。 “他原先与另外一家锦缎铺的掌柜合买丝线,但那家已经关门不做了……京城的名门权贵都喜去万锦缎铺,别家生意不好做,只能捡些零头。我同吴掌柜说了你的事,吴掌柜知道你织艺出众,是有结之心,将来可互相切磋。” 青枝点一点头。 潘济美又道:“其实除了桑河的货船外,理县也有许多缫丝染丝的人家。”见青枝出询问的神,他笑一笑,“你才来京城不久,可能不知道理县,理县在京城北边五十里处,那边多是壤土,适合种桑养蚕,十几年前京城的丝线都来自于理县,后来桑河下游拓宽之后,船只去江南极为便利,江南的丝线源源不断运来,反而去理县购买丝线的客人变少了。” 原来还有别的渠道,青枝未免雀跃,夸赞道:“潘公子真是无所不通呢。” 光下,她脸颊上仿若有一层薄薄的粉,笑起来极有少女的明媚,又有孩子似的娇憨,潘济美对上她水灵灵的眼眸,心跳突然快了些,正当要说话,却觉一阵寒意从身侧掠过,而后他就见青枝被裴连瑛拽了过去。 青枝吓一跳:“你作甚?” 她没想到裴连瑛竟然会做出这种动作。 对上她吃惊的眼眸,裴连瑛心想,她怎么好意思问? 他可以理解青枝因为退亲想要气他,可就算气他也得讲究个章法吧! 好歹还是他未婚,竟跟潘济美如此接近,被外人看见会如何想?他不觉得青枝会喜潘济美,可却容忍不了她这等行经。 “我有话同你说。”他嘴微抿。 说话就说话,抓人干什么?青枝用力甩了下手腕,可他手指竟跟铁钳似的纹丝不动,她忍不住道:“你快放开!” “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开。” 是他动手动脚,还要她答应他?青枝怒道:“裴连瑛,你可是官员,跟我在这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大声喊叫了,让那些人看看你裴大人的嘴脸。” 那可吓不了他,裴连瑛淡淡道:“可以,你尽管去喊,喊得众人皆知,你我九年前定亲,而今你背信弃义,一意孤行要退亲。我裴家待你不薄,我一心挽回,你却六亲不认,薄情寡义,看看以后谁买你的锦缎。” 青枝:“……” 真狠,脸都不要了,可她还是要脸的。 她缓缓放下了手。 二人衣袖叠,倒也看不出谁握了谁的手。 过得一会,青枝道:“潘公子还等在那里呢,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想陪我谈丝线的事你一早不说,现在才来搅和吗?” 竟误会他不想陪她,裴连瑛诧异,他以为青枝是故意气他。 难道潘济美不是青枝请来的? 他试探道:“你不想出来游玩,你也可以早说,如今劳师动众的,我祖母,母亲都来了溪亭泉,你竟要谈生意。” 可真会冤枉她,青枝颦眉:“我若提早知道这事谈成,必然会先去买丝线……”她甩了甩手腕,“浪费你裴大人的时间了,你放开我,尽管去别处吧,我不会告诉裴伯母的。” 她眼里这会儿全没挑衅的意思,看来只是为了生意。 可做生意,也得注意下分寸吧?裴连瑛道:“我既然来了,便不会在意时间不时间的……你同他说话可以,但别离那么近。” 青枝不解:“……就为这个你抓我这么久?” “怎么,你觉得我此话不妥?”裴连瑛忽然低下头,“我若是也同你这么说话,你觉得好不好?” 呼拂到她脸颊,她要躲,他拉住她手臂:“你若觉得这是对的,往后我们便这样说话。” 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迫近的五官像放大的画,得她的心一阵疾跳。 她恼道:“哪里有这么近!” 看她要生气了,裴连瑛稍许离远些:“那你答不答应?” “管得真多,我刚才只是听他说在何处买丝线的事儿,哪里像你说的……算了,你放手,我会注意。”她觉他不答应,裴连瑛肯定不放。 可真嚷嚷吧,丢的不止是裴连瑛的脸,还有她自己的。 见她答应,裴连瑛微微一笑,将手放开。 瞧见一旁的潘济美,青枝一阵头疼,早知道就不让裴连瑛跟来了,被潘济美看到不定觉得他们在干什么。 可生意还得谈,她只能装作无事一般走过去。 裴连瑛瞧着她的背影,将手慢慢背到身后。 其实青枝的手他并不是第一次碰到,小时候教她写字,不知握了多少回呢。 可刚才竟然有种强烈的异样之,那么陌生,以至于她的手已经不在掌中,可似乎还有什么残留,挥之不去。 ………………… 见裴连瑛把青枝拉过去之后,潘济美就等着看好戏。 他以为裴连瑛会大发雷霆,继而同青枝争吵,而青枝这姑娘瞧着也是倔强的子,恐怕二人会不而散。 然而两人本没吵起来。 裴连瑛雷声大雨点小,将青枝拽过去之后,不知说了什么,他竟觉得裴连瑛的动作好似在调情。 他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他们毕竟是定了亲的,听裴辉说,二人也算青梅竹马,再如何,也有好些年的情吧。 他跟青枝才见过几面,真能比得上吗? 青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裴大人刚才有急事同我相商,打搅潘公子了……”她含糊地解释一番,“你刚才说得吴掌柜在何处,是不是快要见到了?” 潘济美振作起神。 他跟青枝确实才认识没多久,但若做成这桩事情,青枝肯定会对他更为信任,那么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吴掌柜就在那里,我们快过去吧。” 他加快脚步。 吴掌柜一直等在河边,眼见三人出现,忙上来。 “潘掌柜,这位是你提过的陈姑娘吧?”他目光掠过,瞧见青枝身边的年轻男子时,身子忽然一颤。 潘济美代了不少事情,可他没说裴连瑛啊,怎么他竟会随行? “裴,裴大人……” 寻常百姓要见大理寺的官员,都得在府衙才能见到,不像裴连瑛矜矜业业,会亲自查案。 吴掌柜认得他,腿一软,就要下跪。 裴连瑛拦住他:“不必如此,我是陪同陈姑娘与你谈丝线一事的。” 吴掌柜下意识朝潘济美看了一眼。 他是要买丝线,但并不急于今,也是潘济美给了他好处,才愿意跟青枝合买丝线。 可裴连瑛不止来了,还是为陪同这位陈姑娘来的,他眼睛一阵转。 潘济美暗道不好,他本以为吴掌柜也是经得住事的,结果遇到官员,惊慌如此,忙安抚道:“裴大人和善亲民,吴掌柜不要害怕,陈姑娘与裴大人是同乡,两家长辈相识,故而裴大人才会同行。” 只是同乡吗? 吴掌柜有点怀疑。 裴连瑛中了状元后名扬京城,但在馆阁很少面,调到大理寺后,因查案之故时常走街串巷。那些年轻女子也有了见他的机会,常在周围晃悠,可从未听说他与哪位女子亲近,更别说陪同了,恐怕这陈姑娘对他来说有些特别。 青枝此时问道:“吴掌柜打算买多少丝线?” 吴掌柜磕巴道:“我,我还未考虑好……”他之前当然是想好的,看到裴连瑛时脑中突然变得空白,忘记了数目。 青枝一愣。 眼前的中年男子目光闪烁,看似极为慌张,她疑惑道:“那你平常会买多少丝线?” “我店铺生意不是很好,故而都是买三百,四百多斤。”吴掌柜见潘济美对他使眼,略微振作起来,“若是陈姑娘想买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买个,买个五百斤,这样价钱会低许多,十分,划算。” 青枝想要答应,可吴掌柜的脸实在奇怪,她有些犹豫,多问了一句:“吴掌柜手下有多少织娘,一年能卖出去多少幅锦缎?” 裴连瑛这时也开口了:“已经入夏,天气越来越热,便算是万锦缎铺,生意也会骤降,故而锦缎铺多是在八九月买入丝线,织锦,一直卖到四月,你应该丝线早就买好了吧?” 锦缎就一个缺点,厚重,是以都是在天冷时做成锦袄,锦袍穿,天热时多穿罗衣,纱衣。 而这时节,购买锦缎基本都是用于屏风,装裱,衣物镶边等。 吴掌柜被裴连瑛锐利的目光盯着,又开始慌了:“这这这,我去年是买过了,但是已经用完……啊,也没有全部用完,还剩一些。我是听潘掌柜说陈姑娘善织锦,我想着……算了算了,我还够用,等明年再买吧。”急忙向裴连瑛行礼,“是草民一时没想清楚,草民的错,草民不打搅裴大人了。” 他道歉完马上快步离开。 这是顶不住裴连瑛的问询落荒而逃了,潘济美忍不住了下嘴角。 真是找错人了! 又不是作犯科,这吴掌柜至于吗?这下好了,把烂摊子留给他。潘济美忙道歉道:“陈姑娘,我不知吴掌柜这般糊涂,当时他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说正好需要丝线,谁知道又反悔。是我心急,我应该再问问他,这下倒好,让你们白跑一趟,实在对不住。” 他连连作揖,抬起头时,与裴连瑛的目光对个正着。 仿佛是对上清冷明亮的月光,把所有的东西都照得一清二楚,潘济美心头一跳,脸有些发红。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