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田笑着骂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尺子你签证该到期了吧?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考完试,马上就回。”迟筵搅拌着手中的咖啡,抬起头看向友人,“等你回国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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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周结束之后,在迟筵查到自己的成绩之前,格雷已经率先拿到了他的成绩单并呈给 血鬼亲王:“殿下,王妃殿下的成绩很好,并不需要我替他作弊。”
叶 之点点头:“阿筵的考试都通过了是吗?”
“是的。”格雷看向面前强大的 血鬼,迟疑道,“还有一件事……”
“阿筵订了回国的机票?你想告诉我这个?”血族亲王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他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人类亲手给他带上的,他们的订婚戒指,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正式告诉过迟筵那天他们已经订婚了。
“我已经知道了,直接去准备飞机吧。”
迟筵坐在宽大的座位上, 受着飞机起飞、拔高,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再过不久他就将彻底离开南半球的土地,回到自己的故乡。他没想跑,也没打算骗叶 之,他真的只是想自己好好想一想。
遇见叶 之的时候心动、沉沦的都太快,没法真的和他生气,没法拒绝对方的要求,不想和对方分开,只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都给他,睡棺材什么的他其实都不计较,叶 之喜 的话他愿意天天陪对方睡棺材。迟筵以前没喜 过什么人,只 觉身边的人谈恋 也不是他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否正常,他觉得自己得 清楚自己的心意后再给 血鬼答复,否则只这样遵循心意、 望和本能地和对方厮混着对自己和叶 之都不负责。
他算盘打得清楚,趁着考试周复习期间投了几家暑期实习的简历,其中一家通知他后天去面试。暑假实习两个月的工资不算太多,但足够他支付去欧洲往返的机票和办理签证等其他相关开销了。他已经成年了,出国探望自己的 血鬼情人的钱实在不好意思也没法开口同爸妈要。
迟筵正在心里盘算着,乘务员小姐走过来轻声询问他要喝些什么。
迟筵随口说喝茶,乘务员又报了一溜儿茶名,问他喝什么茶。最后迟筵要了龙井。热茶入手,是用开水茶叶现泡的,一起端过来的还有一盘干果。
迟筵低头道谢。他的机票都是由国家负责公派留学、 的机构代订的,统一标准是订中国的航空公司的普通舱,所以他来回坐的都是国航。结果登机前一天收到航空公司发来的短信,说是他获得了升舱资格,办理登机的时候直接就升到了头等舱。
反正是好事,这种临时免费升舱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不算太奇怪。迟筵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升舱的原因,但还是欣然接受了。十多个小时的旅程,能舒服一些最好。
他在起飞前给叶 之发消息告诉了他自己打算回国想一想再去找他的事,发完之后又有些怂,不敢知道叶 之会不会生气,会是什么反应,索 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打电话给运营商把自己的澳洲手机号注销了。他在心里安 自己,叶 之想联系他总会有办法的,他不来联系自己,应该就是默认了他的做法,给他时间和空间好好考虑。
然而迟筵万万没想到下飞机后他拉着箱子刚走出去就看见 血鬼正站在机场大厅里等着自己。
国内正是盛夏,血族亲王穿着简单的黑 西 和白 衬衫,衬衫袖子微微向上挽至小臂,明明是寻常的衣着打扮,但他身材高挑容貌出众,只是随意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就能轻易 引众人的目光。
管家先生垂着手,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迟筵张了张嘴,愣在了原地。
血鬼已经看见他并快速向他走了过来,像特意来接机的老朋友一样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箱子,关切道:“累不累?”
“你怎么……过来了?叶 之,你有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吗?”
看到了,然后发现你连手机号都没敢留下。敢做不敢当的小坏蛋。
血鬼偏过头来看着他,微微一笑:“看到了,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所以我昨天已经让格雷在国内置办了房产,你慢慢想,我陪着你。”
“可是我看见你就会觉得很喜 你…… 本没法静下心来好好想。”
叶 之悄悄握住他的手:“那就一直喜 下去,永远不用清醒。这就是我想要的。”
机场内熙熙攘攘,刚从地广人稀的大洋洲回来的迟筵很不习惯,总觉得别人能看见他们在这里腻歪。他拉了拉叶 之:“你开车过来的吗?回车里再说。”
叶 之这次明显有备而来,他把迟筵的行李都 给格雷,让格雷开车带回去,然后牵着迟筵上了另一辆车。一上车他就拉着迟筵的手按在自己左 上,认真道:“阿筵,我和你一样。我还觉得是你给我下了咒,否则我怎么会看见你就像 了心窍一样,除了你什么都顾不得想不到了?”
他放下迟筵的手,用额头抵住 人的额头,与他十指相扣:“别着急,我们一起想,想一辈子也不怕。到时候如果实在想不明白,就别想了。”
如叶 之所说,迟筵还真的想着想着就忘了想这回事了。
他本科毕业后因为叶 之的缘故申请了欧洲的大学的研究生,并在研究生毕业和同 血鬼亲王在古堡里完婚。迟筵对亲朋好友都谎称是在这里读书期间和叶 之相识的,经过他和亲王殿下艰苦卓绝的努力迟筵父母最终认可了两人的关系。
婚礼当天迟筵父母拉着他在一边悄悄道:“小筵啊,你媳妇儿朋友很多啊,来这么多人。看来亲家势力不一般,你小心点以后过 子的时候多让让你媳妇儿,注意保护自己别受欺负。”
迟筵看了看 屋子的 血鬼,听着父母的话,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经常 犯怂了,都是遗传的。他安 父母道:“你们之前都看到了, 之他对我很好的,天天亲自做饭给我吃,不会欺负我的,放心吧。”
晚上迟父和迟母回到自己房间,迟父对夫人嘀咕着:“我总有种嫁儿子的错觉。”
迟母附和着:“诶,我也是这么觉得,一定是错觉。”
两人对视一眼。迟父挥挥手:“算啦算啦不管他了,养那个臭小子养那么大总算是解 了,以后让他媳妇儿管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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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筵毕业之后就留在欧洲工作。两人成婚之后叶 之每个月都会喂自己的血给迟筵喝,由于他的血的缘故,迟筵一直维持着年轻的外表,从外面看来岁月并未给他留下太多的痕迹。年轻的时候还容易搪 糊 过去,过了四十岁自己这副青 永驻的样子就不太好解释了。
叶 之索 建议他直接退休,在古堡之中多陪陪自己。
迟筵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即使外表看起来再怎么年轻,他也可以 受到自己内在的逐渐衰竭,和刚认识叶 之的时候比起来他的体力已经远远不如当初了。他清楚自己的人生已经走过了大半,和几乎永生不死的 人相比,他能继续陪伴对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而最多再过三四十年,他可能就要先走一步了。
迟筵问叶 之遇到自己之前的上千年都是怎么过的。叶 之很平静地回答说看看 出、看看 落,躺进棺材里睡一觉,几百年就过去了。醒来看看这个世界还是没有什么意思,再睡一觉,就又是几百年过去。
迟筵犹豫了很久之后问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不在了之后会怎么办。
叶 之看着他,沉 着,最终第一次试探着问:“阿筵,你有没有想过,到那个时候变成血族和我在一次。”在 人充 生气和活力的时候他当然不舍得把对方变成冰冷的血族,可是假如有一天阿筵要彻底离开他,去到他追不到找不到的地方,那么他自然更愿意以这种方式把 人永远留下,留在自己身边。
叶 之 怀期待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迟筵却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他,脸上 出痛苦而茫然的神 :“不要。如果我有了悠长的生命,你不要我了怎么办?如果你不理我、不回应我怎么办?叶 之,我没法不 你,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只能一个人一直一直等着你……等着你回头看我一眼。我不想、不想那样……太绝望了。”
他拼命摇着头,眼睛里充盈着有若实质的痛苦和挣扎,仿佛已经预见了那样的场景。叶 之心疼地把他抱进怀里安 着,口中不断重复着“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 本没办法没有你”“阿筵你不要怀疑我”“乖,没事了,我一直都在”……
这样过了很久,迟筵才渐渐安静下来,但自那之后叶 之也不敢再提这件事。至少现在人是在他身边的,是属于他的。他会一直一直抓着他的阿筵,永远不放手。
岁月悠长静好,两人在古堡中相伴着又度过四十个 秋。
在又一年 天来临的时候,迟筵意识到自己恐怕坚持不到荷花开放的时候了。
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才发觉自己对 人的独占 竟然那么强。希望叶 之能在漫长的生命中 上另一个人,最好是一个愿意变成 血鬼陪他的人,然后忘记自己,这样他就不会寂寞了,可是只要想到这种可能 他就心痛得难以自己。那是他的叶 之,他才不要把他让给任何人。
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年里叶 之一直都只 他的血,他甚至不愿意叶 之再去 食别人的血。
迟筵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叫《gattaca》的电影,电影中男主一号一直靠男主二号提供的血 、 发等物伪装成男主二号的身份,影片最后男主二号准备自杀,在自杀之前就特意为男主一号留下了足够对方使用几十年的自己的各种血 、 发样本。
他从中获得了启发,在格雷的帮助下每 都 取自己一部分血 贮藏在古堡中,并特意叮嘱管家先生等他死后才能告诉亲王殿下。
如果叶 之省着点喝,他留下的那些血 也能够对方喝几年的?至少一年的量应该够吧?他有些懊悔自己没早想到这点,否则这么长的时间里,至少也能给叶 之留出足够他喝几十年的血,
……那样,是不是至少在我死后的几十年里,他就还都会想着我,都还会属于我?
可惜现在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每天损失太多的血 ,甚至连叶 之 常都小心翼翼地不敢像过去那样肆意 血。
这样想一想,叶 之好像已经有连续七天没喝过他的血了。
迟筵躺在 上,意识模糊地想着。
他这些天越来越虚弱,医生建议他最好卧 静养。给他看病的是普通的人类医生,很是惊奇于他和年轻的外表不符的衰竭的内里,只是慑于主人的威势不敢说出去。
迟筵勉力地从 上站起来,扶着墙,一步步沿着石阶慢慢走向通往摆放着棺材的地窖。他早就想好了,等他死了,他一定要把叶 之的棺材霸占上,这样即使以后 血鬼再 上别的人,也没法再带那个人来属于他们的棺材里温存了。
一百零七阶台阶,他在这几十年里来回走了无数遍。这一次大概是最后一次,他走了足足一个小时。
最后迟筵扶着棺材边缘,走不动了。
叶 之原本是去给 人熬粥,端着粥回卧室的时候却发现 人竟然不在了。他很快就猜到了迟筵的去向,匆匆赶下来后正看见 人两手扶着黑 棺材的边缘,听见声响后慢慢抬起头来,睁着无辜的黑 眼睛看着他,瘪了瘪嘴:“ 之,抱我进去。你答应我这棺材送给我的。”
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能撒娇。
叶 之也预 到了什么,笑了笑,像从前那样讲 人抱了起来,轻轻放进棺材里,温柔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乖,老公抱你。”
迟筵躺在里面,望着他笑了, 出两个大大的酒窝。
他得意地孩子气地炫耀着:“ 之,我给你留了东西,你离开之后格雷会帮我 给你。”
血族弯下身轻吻他的额头,伸出手去整理他的鬓发,随意道:“你说你留下的那些血吗?我已经都喝完了。”
迟筵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略带埋怨地看着他,表情有些难过。
原本以为,至少可以让 人多惦记他一年的。
血鬼只轻笑着吻了吻他的 。阿筵的血,他当然舍不得剩下。
他轻声问着自己的 人:“阿筵,你还是不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迟筵只觉得很疲惫,他缓缓闭上眼睛,慢慢摇着头,极小声道:“不要……太难受了……等着你……太难受了。”
叶 之只觉得心中涌上一股莫大的悲哀。他不知道为什么,阿筵潜意识里总认为他会不要他,会不理他,而他只能一直等着他。
“我怎么会让你一直等我……”他喃喃着,缓缓将整个身子都探进棺材里,将迟筵拥在怀里,最后一次用 描摹着 人的眉眼,同时从左手衣袖中拿出早已藏在其中的银刀,快速划开迟筵的左手腕。
迟筵被疼痛所 ,一下子又睁开眼重新看向 人:“ 之……你想喝血吗……怎么不用牙……”
鲜血滴落在刀刃上,滑过刀锋,浸润了整个刀脊。
叶 之温柔着笑着安抚着他,低头轻轻舔舐他淌血的手腕,看着伤口以 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抬头冲迟筵笑了一下,右手却快速举起沾 了 人鲜血的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他拔出刀扔到一旁,血族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染 了他的手。
血鬼低下头,用沾 鲜血的苍白的手轻轻捧起 人的脸,微笑道:“阿筵,没事的,我和你一起走,我永远陪着你。”
“……只是,阿筵,答应我,答应我。如果有下一次,陪我到永恒……好不好?”
迟筵用剩余的最大的力气抱住叶 之,泪水已经不知不觉糊了 脸:“……我答应你,不管多久,都会陪着你……”
他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眼睛也缓缓闭上。一滴泪滴从他闭合的眼角滑落,最终消失不见。
血族把 人抱在怀里,躺下,摆出两人平 睡觉的姿势。一只苍白的染着红 鲜血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慢慢地、慢慢地将棺材盖拉正,合上。
这一次,严丝合 ,不留任何空隙。
他从变成血族的那天起就知道唯一能杀死自己的办法,就是用沾着他 人鲜血的银器刺入他的心脏。如果他不曾 上人,就永远不会死。
可是他 上了一个人,便心甘情愿同他一起离开。
阿筵,你走了,这个世界对我而言也没有了意义。
黑 的棺材永远地阖上, 血鬼搂着他的 人,闭上了眼睛。
第四卷:轮回四:天师· 世
第93章 撞
黑暗的,空寂无一人的走廊里, 迟筵独自向前走着, 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唯一的光亮来源于他的手机。
迟筵心里有些发 了,他开始有些后悔这样草率地没多做准备就直接过来。他没告诉过宋锦, 就算说了宋锦也不一定信——其实他也怕鬼,很多时候都是强撑着不得不面对。
手机的光毫无预兆地灭了, 整个走廊彻底陷入黑暗中。迟筵收起无来由自动关机的手机,停在了原地。
他能 受到有东西在接近。
一只小手怯怯地拽了拽他的衣摆, 迟筵回过头去, 看见一个小女孩害怕地拉着他,仿佛畏惧着什么东西。她小小声哀求着:“叔叔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这里好黑、好冷、我好害怕。”
迟筵咽了下唾沫, 紧张地垂眼看着拉着他的小女孩,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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