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芝望过去,隔着大片田的对面,是一片颜鲜明的屋舍,问了向导,是这边相对富庶些的村子,安芝见他们都有些兴趣:“时辰尚早,不如过去看看。” 宝珠点点头:“小姐,说不定还能瞧中什么。” 从另一条路上过去,屋舍越来越近,之前眼中鲜明的颜,逐渐变成了一幅幅的图案,绘在墙上,还有装饰在屋顶的。 这边的屋舍与水城内的更接近些,安芝看村口来往的人:“附近再热闹一些,这边说不定会变成一个小镇。” 下了牛车往里走,还见到了不少做买卖的,大约是临近村子里的人到这儿来换货,村口周边的几个铺子看起来生意不错,安芝笑了:“还真是。” “离镇子还有些远,不过已经是个小集。”权叔从最近的摊子上拿起个黑的树块,大概有手肘那么大,形状有些怪异,质地又十分硬,“这是何物?” 摆摊的是个老人,头着布,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还是向导解释:“他说这是一种药,热病时用刀剐一些磨粉,和水冲服下去能很快出汗消暑。” 权叔闻了闻:“药味很淡。” 向导听那老人家说了后道:“这是晒干烘烤过后的样子,刚挖出来这个是青的,但不能直接吃,有毒,需要埋在火坑堆里,埋成这样挖出来才能服用。” 安芝也生了好奇:“这倒是和附子有些相似,生时不可服用,要制,这叫什么?” 老人家说了一串,向导解释:“是村子里的人自己上山挖的,这边叫梛。” “梛?” 老人家从身旁的篓子里又拿出好几个给他们看,有大有小,颜都是通体的黑,经由向导介绍后,安芝倒是能从其中像出几分原来的样子,长于结部分:“这怎么卖?” “这边的东西不是拿来卖的,是换的。”向导指了指附近的几个摊子,过来的人手中多少都拿了些东西,有些还驾着牛车,“水城也有换货的地方,几位贵客去的是外国商客最常去的。” 安芝对他摊子上这些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有了兴趣:“你问问他,要拿什么换?” 向导询问过后:“他想要布。” 安芝他们的牛车上有很多粮食,还有她从船上带下来的绸布,唯独是没有老人要的那种布料。 “小姐,他不是换货了,这儿这么多,肯定有卖他要的布。”宝珠朝四周看去,很快在不远处的一家摊子上看到了挂着的布匹,“小姐,那边!” 安芝笑道:“那你去问问他们要什么。” 宝珠跟了向导过去,很快她小脸沮丧的回来了:“小姐,他们要。” “啊。”安芝环顾四周,是有些难了,这边虽然换货的东西十分多,但没有新鲜的类。 安芝有意问她:“那你说该怎么办?这位老人家要一匹布换这些梛。” 宝珠有些发愁,想了会儿后她犹豫:“牛车上只有腊,还是从船上拿下来的。” 权叔在一旁笑道:“你可以拿这些去问问他们肯不肯换。” 宝珠愣了下,飞快跑去了牛车那儿。 一刻钟后,她抱了三匹布回来:“小姐,他们一开始还不答应,我让他们尝了下他们就愿意了。” “刘娘做的腊,可没谁说不好的。”原本她将那些腊摆在车上,是准备送人的,没想到还能在这儿换些东西回去,“你看看这些能换他多少。” 宝珠将三匹布放到摊子上,那老人家将一小篓子的梛给了他们,安芝摇头,指了指他额外摆着的一些奇怪东西:“三匹布,我换三样。” 老人家点点头,倒也客气,将篓子内的梛倒出一部分后,往里放了安芝指的的两样,还和向导说明了这些的用处。 宝珠嘀咕:“怎么他说起来像是神药似的,一服用热病就没了,一服用心口就不疼了。” 转身正要把小篓子抱去牛车上,面冲过来一个孩子,险些撞上了宝珠,安芝将宝珠往后拉,一把捞住了那个孩子:“小心!” 这孩子窜的快,劲道也不小,在安芝手中双手双脚还不忘扑腾,待安芝将他放下来,他还想跑呢。 这时孩子来的方向追过来一个年轻的妇人,朝安芝鞠了个躬,把孩子拉到自己怀里,温和责备了几句。 但孩子实在顽劣,挣扎又要窜,妇人身后又追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直接将她推开了,把那男孩子抱到自己怀里,抱住之后就开始打他股,力道也十分大,打的声音安芝都听见了,男孩子哇的大哭了起来。 男孩挣扎的厉害,这个妇人就打的越凶,还抬头看安芝她们。 这么闹腾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周围的注意。 被她推开的妇人趔趄了下被人扶住,神情看起来有些尴尬,安芝这儿心情就更微妙了,你打孩子归打孩子,看过来那眼神,怎么像是在责备她抱住孩子,难不成刚刚就该让他扑摔了。 宝珠走上前:“小姐,这人怎么不讲理。” 安芝摇头:“我们走。”她是来做生意的,可不想惹事。 转身时,安芝对上了适才那妇人,那妇人对安芝抱歉的点了点头,安芝摆手,往她身后看去,神情一顿。 那个安抚妇人,轻声细语说话的人,怎么这么像大哥身边的管事李致。 觉到安芝的目光,男子抬起头看安芝,这一眼,不止是安芝,连权叔都诧异了,这不是经常跟大少爷来金陵的李管事?李管家的侄子。 可偏生对面的人不认得他们,看他们的眼神犹如看陌生人,因为安芝的注视,他还善意的冲她笑了笑。 随后他陪着妇人离开了人群,而这边,后来冲上的妇人又去追从她怀里挣开的孩子。 安芝怔怔看着他们走远,许久都反应不过来:“权叔。” 权叔嗯了声。 安芝转头看他,有些不敢相信:“我是不是看错了?”之前在这里看到小叔,现在又看到李致,她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权叔轻叹:“大小姐,他不是苏禄人。”应该就是李管家的侄子没错了,权叔见过他很多回,尽管黑了些,但再相像的人也不可能长的一模一样,李致又没有兄弟姐妹。 安芝猛地一震:“可他不认得我们。” 权叔猜测:“大小姐,他要真的是,那样的情况下能活下来,想必是经历了许多。” “对,你说的没错,能活下来就十分不易,小叔还养了好几个月的伤。”安芝低头,嗫嗫自语了一段后猛的抬起头,眼中随即浮上欣喜,她小心翼翼的问,“权叔,你说,那有可能吗?” 遇到小叔的时候安芝还不敢有那样的希冀,这么大的事能活一个就是奇迹,可现在看到李致,安芝心中的那些念头就开始疯狂的往外冒,小叔活着,李致活着,那大哥呢?大哥是不是也活着? “大小姐,这样的事它其实……”权叔话没说完,安芝就朝那夫妇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宝珠愣了下也追了上去:“小姐!” 向导有些懵:“贵客,你们这是?” 权叔冷静道:“或许要在这里留住一夜,还要麻烦你去村子里问问,谁家能留宿。” 这厢,安芝已经追上了夫妇。 第97章 故人 安芝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猛地扎住了脚, 前方两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恩,男子挽着女子低声细语说着什么,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跟随。 安芝心中的情绪起伏很大, 但脚步愣是没能像刚刚那样大步跨去追逐,她只敢跟随在他们身后,保持着距离, 看着他们。 或许是怕自己上前后发现本是认错了人,或许是怕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一个没有醒来的梦, 安芝不敢上前打扰。 就这么走着, 安芝一路跟随着他们, 来到了一间屋舍前, 男子推开门,夫妇二人走了进去,很快里面有孩子的声音传来。 泥糊的墙仅到肩膀, 安芝看到男子抱起孩子,转头那刹那, 她再度看清他的样子, 同样院子里的人也看到了她,这时宝珠他们赶到了。 刚刚在集市上才见过面,夫妇二人自然记得安芝,疑惑归疑惑, 妇人走出来, 对安芝笑着问了句, 大意应该是询问她有什么事。 安芝回了神,指了下她身后的人,又指了指自己:“能不能,让我和他说几句话。” 在听到安芝说话后,妇人愣了愣,扭头看丈夫,随即脸上有欣喜之,飞快的说了一串话后,男子走出来:“你们是?” 略带着些宣城口音的话一出口,安芝的眼眶顿时润,不会有错了,就是李致。 可他看自己的眼神,却如同在集市那般,有善意却无悉,与看陌生人没有分别。 …… 傍晚天,葡萄藤架下,安芝坐在那儿,看着院子中追着小犬跑闹的孩子,恍若自己又在梦境中。 不多时,李致和子从屋内走出来,抱着一个盒子和一件衣裳,放到桌上后,李致说道:“这是阿娜他们救我上来时,我身上所有的东西。” 安芝看着那衣裳,几年过去,又历经过生死,有些破旧的衣服上还绣有计家商行的徽记,安芝轻轻摸了摸:“这是宣城计家商行的徽记。” 说完后安芝看他,李致显得很平静,并未对她的话有什么波澜。 安芝打开盒子,盒子里的东西被保存的很好,是一个半旧的钱袋子,一块木牌,还有手串,钱袋内还有碎银,手串上刻有护身符字,安芝的视线却在那木牌上挪不开。 木牌正面是很普通的青竹雕刻画,半间屋子一片竹林,木牌的背面刻着个林字。 妇人叫了声:“林。” 安芝蓦地抬起头,李致扭头与妇人说了什么,妇人离开了院子外出。 安芝轻轻摸着那林字:“她叫你林?” 李致点头,安芝没有作声,从手串底下将一块碎木拿出来,一旁权叔很快就将其分辨:“小姐,这是罗盘上的。” 经过海水浸泡的碎木,上面的刻纹已经看不清楚,但形状上依稀能够辨认出是从罗盘的一部分,包括其在内,盒子内的这几样东西,就是李致被救上来时,身上所有之物。 “这些东西,你都没印象了?” 李致摇头,这时院外走进来几个人,是刚刚出去的妇人带着两个男子过来,其中一个向安芝他们行了个礼,用略有些生疏的大周话道:“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你好。”安芝回礼,看他打扮应该是村子中较为德高望重的人,“我们是从大周金陵城过来的商客,想向您打听一下关于他的事。” 男子看向李致,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人:“他是被我们的渔网拉上来的人。” 来的人是这村子中唯一会说大周话的,从他的口中安芝得知,李致是在三年前被渔船救回来的。 三年前十月里,算着海上暴风雨过去的时间,水城有许多渔船出海捕鱼。 这边村子里当时有三条船出海,开的稍远了些撒网,与渔船群分开大约两三后,他们的船遇到了漂在海面上的破碎船板,依照以往的经验,他们知道这是有船遇到风暴了。 他们有尝试去找人,但因无法确定出事的地方,看到的始终都是些碎木板,直到两后,他们的网被拖住。 李致是连着个大箱子被拖上来的,拖上来时呼几乎要没有,他们猜测他应该趴在箱子上被拉回来的网兜着了,身上大大小小数处的伤,所幸没有致命处,这才让他活下来。 “我们救了他之后,他一直生病,发热,我们之中的一条船只好先回来。”接连病了数,醒过来后的李致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把李致救回来的是阿娜的叔叔,在养病期间都是阿娜照顾他的,两年前李致帮着村子里赚了些钱,大家帮忙在这里给他们造了房子,两个人成亲还有了孩子。 这两年里,他们也试图帮李致找亲人,记起以前的事,但他身上所留下的就只有这几样,就连他的名字都是依照着木牌上的字,找人辨认后才这么叫的。 唯一有的线索,就是他对瓷器的喜,可在水城这里,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你们是林的家人吗?” 几个人齐齐看着安芝他们,没有恶意,反倒是很希望帮林找到家人。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