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鸿上来揽住被推了踉跄的少年,皱着眉头。 “没事儿,就是个醉鬼。”余锦年拍拍季鸿的手背,示意他放轻松,又低头对这醉鬼道,“客官稍等一时,这下饭菜片刻就好。” 他们面馆口味虽没有多重,但也不至于说没味儿,不过那人都醉成那个样,也犯不着与他纠结口味咸淡的问题了,他们既然开店 客,便要有能撑船的 襟,四方来客熙熙攘攘,免不了遇上一两个不好相与的,总不能做店家的比客人还要娇横,左右好好打发走就是。 余锦年想着,又见盆里还有上次杀鹅留下的血,都已经凝成了血豆腐,便计上心来,准备给那位醉先生做道麻口刺 的鸳鸯豆腐。 鸳鸯豆腐即是红白豆腐双拼,可做清汤的也可做成麻辣,全凭口味,不过若说下饭,那没有什么比辣椒更胜一筹的了。他烧开一锅水,将红白豆腐各自切成一般大的小方块,下水略焯,就去水清锅,另起烧油,用葱姜末与花椒粒炝锅爆香,之后下干红辣椒炒脆,便投骨汤煮沸。 期间再下盐、辣酱,红白豆腐放进去沸一锅,最后焯上一握小白菜,烫一小碟冬笋,一起煮到入味。 然后用海碗盛出,撒上葱花即可。 余锦年将鸳鸯豆腐端出来时,那醉客正红着脸拉了清 说话,坛中酒已空了大半,他也不知究竟说的是什么,嘴里咕咕哝哝的,清 只管应和,间或劝他些茶水来醒醒酒。 醉客见上了一碟红红白白的辣菜,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径直将海碗拽到跟前,又将之前已经糊作一团的杂酱面也拢过去,一口血豆腐、一口面团地扒吃起来,他吃得高兴,又从衣襟里摸出两粒银珠,赏给余锦年做油面钱。 仅这两粒银珠,就远比那碟鸳鸯豆腐值钱了!大方的客人没人不喜 ,纵然他是个七分糊涂的醉鬼。 余锦年高高兴兴地谢了赏,又捏着银珠去给季鸿显摆,他见季鸿又在柜台后头记账,便安安静静地瞧了一会儿,那手字儿极漂亮,似疏影探梅,若清秋钩月,即便笔下之物不过是菜蛋米 ,也仍有一种风骨在,他探头看了会儿,嘀咕道:“这般好看,在这里做账房先生真是屈才了,你应该去书山水风月,写良辰美景,才对得起这般才华。” 季鸿停笔,将他手中银珠拿过,又在账簿上记下这一笔,才淡然道:“山水风月,不若与你的柴米油盐。” “嘴这么甜……”余锦年美滋滋地体味着这句话,手指头尖尖儿小脚丫般,偷偷摸摸踩着账本攀上了季鸿的手背,在男人凸起的指节上轻轻摩挲了一阵,与他偷情似的羞答答地勾在一起,过了半晌,余锦年才猛地回过味来,“等等,那两粒是我的赏钱,你做什么也入了账!” 季鸿眼也未抬道:“与你菜米油盐俱是花销,不得 打细算?你今 睡了一上午,是清 替你做的工,且这店里又坏了两只长凳,碎了三只瓷碗,这桌也生 了,该修补置换的近 都得制备齐全,这一银一铜都得用在刀刃上。” 余锦年:“……” 刚才还颇有些浪漫意思,怎么转头就开始斤斤计较! 他正扒在柜上跟季鸿理论私房钱的归属权问题,忽听得堂中呜呜咽咽响起一阵泣噎声,他回头看去,见是那位醉客,一边扒拉着碗里的豆腐,一边稀稀拉拉地 鼻涕,眼角还挂着两滴清泪。 余锦年被骇了一下,走近了一瞧——嗬!两瓣嘴 都被辣肿起来了!他自旁边提了壶冷茶来递给他,道:“客官,你吃不得辣早说呀……” 醉客抱着碗摇摇头,又问这菜叫什么名字。 一听是“鸳鸯豆腐”,须臾又 泣起来,且一搭比一搭凶,好端端个大男人,竟是窝在他们面馆里用袖子抹眼泪,说出去还以为是叫他们给欺负了呢。 余锦年坐在一旁安 他道:“若是这道不好吃,要不,再给您换一道翡翠鸳鸯蛋?这蛋着实有趣,外面是白 蛋清,里面装的却是 馅儿,小碗似的,一对对摆在一块儿,好看得紧呢……” 醉客听罢,不 没止住眼泪,反而哭得更凶了, 噎道:“你能……别、别说了么?难道你们这儿就没有不成对的吃食?” 余锦年仔细琢磨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这位不是吃不得辣,而是听不得“鸳鸯”——原来是位失恋的仁兄。他自己正泡在 罐子里,别提有多甜滋滋了,因此对这位仁兄格外同情,关怀道:“不然,给你做道 酿苦瓜罢,单 儿的,不成对……” 醉客脸上简直比苦瓜还苦了,抱起酒坛咕咚就灌,嘟囔道:“是了,是了,我也就配吃苦瓜……” 余锦年忙解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清 赶紧将余锦年拉走,小声道:“年哥儿,你说什么呢?真是越说越 。人家这般难过,本来就是被 打的鸳鸯,心里凄苦着呢,你这一会儿上道鸳鸯,一会儿上道苦瓜,这下听了更糟糕了!” 那醉客耳朵尖,清 一字字刀子似的全扎人心窝里,他不 两眼一皱,又哭起来。 余锦年拿肘弯攘了攘清 ,往后跳开一步,撇嘴甩锅道:“这回刀子可是你扎的,不是我!” 清 :“……” 她自认说错了话,便自觉地担起将人哄好的责任,并从后头泡了壶醒酒的蜂 茶,与那醉客一人一盏地喝起来,许是娇声细语的软化了男人的 怀,又或者是酒意令人 醉,两人对着喝了会子茶,那醉客竟真止住了悲戚,与清 一言一语地聊起了天。 说起了这来龙去脉。 原来这位醉客名叫曹诺,不是本地人,而是兴宜府来的生意人,小时家里给他定了门娃娃亲,虽说他比人家姑娘大了几岁,却也不成什么问题,算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 情甚笃。他家里虽是开门做生意的,曹诺自己却一心向学,一直想考个功名出来光耀门楣,于是头悬梁锥刺股,挑灯苦战数载,只可惜在文采上并无丝毫长进,连童生试都没考过。 对方姑娘家嫌他眼高手低,碌碌无为,提出退亲。 曹诺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明白自己不是考功名的那块料,终于肯扎头经营家业。却也别说,他虽于科举上是个摸不着头脑的二丈和尚,但做生意竟是无师自通。头两年,曹诺听说滇地茶叶生意红火,做得好甚则能 进斗金,便有心去闯上一闯,他与订亲的姑娘家说好了的,待姑娘及笄,便回来 娶。 谁知他此去滇地三五载,回来竟物是人非。 那姑娘的父母携其兄姊出城上香,路遇歹徒无一生还,只留下了因病在家休养的年幼小女一人,后来,这常都府信安县去了个远堂亲戚,因自家没有闺女,又见那小女生得惹人怜 ,便告了族里,将那姑娘过继去做女儿了。 曹诺此次回来,摇身从当年那个愣头青变成了一方富贾,他自认是衣锦还乡,便带着浩浩 的彩礼队伍上门去提亲,谁想却被人家拒之门外。他不知缘由,为了见那未婚 一面还闯过府上一回,却也被打了出来,后来他使了大银钱贿赂了门房,这才知晓,原是人家是官家,嫌弃他是区区商户,说自家女娘已经另定了亲,将来是要做大官太太的。 他虽也不知究竟什么算是 喜 慕,对那个小女娘却也是动了真心的,这些年在滇府忙生意,走马观花地也见过各 美人,甚至还有西番来的金发碧眼,他却始终记得家乡那个 哭鼻子的小姑娘,心心念念要回来 娶。 这回被人强行毁亲,曹诺受了大打击,简直一蹶不振,回到落脚的客栈便浑浑噩噩地喝酒,只 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赚了银钱也不知该如何使,便随街拉几个人陪他去喝酒,真是过了好一阵子胡吃海 、不修边幅、失魂落魄的 子。 这两 听说心上人的哥哥从京城回来了,要将那小女娘带回去成亲,这下曹诺更是心生凄怆,可他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介商人,更何况人家府上在他眼里是能通天的官老爷,胳膊如何拧得过大腿,他再对人家念念不忘,却也是无计可施。 他只能借酒浇愁,浇着浇着闻见这面馆子里头香得很,就情不自 走了进来。 说到这,曹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嘟囔道喝多了要去放水。 清 便趁这空儿,将这事当故事讲给了余锦年二人听。 余锦年揣摩道:“阿鸿啊,这事儿听着……又是过继,又是定亲的官太太,又是京城来的哥哥,怎么这么耳 ?”他用手指敲了敲柜面儿,嘀咕道,“这莫非就是严家五小姐那桩子事儿?” 季鸿道:“你每 着面馆的心不够,还 心人家的事。” 话说着,曹诺放完水回来了,颤颤颠颠地走进来,清 好心想去扶他一把,谁知对方挥手将清 一推,转脸抱住了堂内的一 梁柱,边拿脸蹭着边戚戚喊道:“药啊,药啊……这官太太哪里好!都是假圣贤,真酸臭!这些读书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口的仁义道德,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争权……嗝,夺势……什么狗 阿物儿……” 他自己曾经也是个读书人,此时浑酒上头俱也忘了,总之是随口就骂,只是骂了几句不仅不解气,反而将自己眼圈骂红了。 吓得旁边离得近的几个食客都纷纷捧着碗,躲他远远儿的,各坐到一旁,边欣赏曹诺蹭柱子,边叽叽咕咕地笑话他,还有因他辱骂读书人,要起来与他理论的。 一人向他喊道:“小哥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个不成了,再找一个呗!大男人还能叫一个女人给憋死?” 曹诺抱着柱子挥挥手,打着酒嗝:“……不动!你们不动!” 那人笑道:“有什么不懂的,听你这口音,兴宜府来的罢?你们兴宜府自古以来盛产美人,可比我们常都府的女娘们俊俏多了!瞧你这身打扮,定是不缺银钱的,随便立个三五房姨娘,岂不滋润?那瑶啊玉的,干脆忘了她罢!” “我的药……如何忘!”曹诺说着又要落泪,嘴里呢喃道,“忘不了,忘不了!” 一群人见他哭起来,都啧啧称奇:“竟还是个痴情种子。” 余锦年奇道:“他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清 道:“听意思,是人家女娘的小名儿,什么瑶啊什么的。” 余锦年问:“严玉姚?” 曹诺一 灵,似被敲中了天灵盖,嚯地看向余锦年:“哪里呢,我的药!药啊……” “……” 这可真是缘分奇妙了,他正对严玉姚的病一筹莫展,就送上门来个“前未婚夫”,不过前有前的好处,至少余锦年能从曹诺这儿了解一点儿严玉姚以前的事儿,丰富一下严玉姚的病史。 严荣那人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严玉姚可是个正值青 年华的小姑娘,余锦年如何见得这般娇 如花儿的小女娘 受疾病的折磨摧残。 曹诺还在抱柱子,嘴里嘀咕着要喝酒,要见“药”。 “可怜见儿的。”余锦年笑 地道,“清 ,去打两提酒来,今晚我与曹兄不醉不归。” 季鸿瞧了眼少年狡黠的笑容,便明白他不知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再见清 快步打来的两坛酒,俱是辣人心口的烧刀子。 他淡淡瞥了余锦年一眼,道:“今 若醉了,便不许上 。” 余锦年琢磨地摸着下巴:“那要看你陪不陪我饮了。” 季鸿狐疑:“有何区别?” 余锦年眸中盛 了潋滟晴光,片刻附耳上去说:“若有美人相陪,我心生 喜,不饮自醉,当然一瓠即困;若无美作陪,我百般寂寞,自然千杯不倒。” 季鸿似烫了耳朵般嚯地侧开了头,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这少年长了本事!哪来这许多烧人耳朵的话! 第63章 酥 粥 翌 曹诺 糊糊地苏醒,只觉得手脚都麻了,便刻意地想伸展伸展,结果只听“咚”的一声响,他一 股坐了空,连人带凳儿地翻到在地,疼得哎哟一声,睁开眼,才发觉原来自己是歪倒在桌上睡的,身上披着件儿 毯。 他这几 神情郁郁,常常醉酒,一觉醒来不知身在何地是常有的事情,他 了 宿醉头痛的脑袋,只想起自己进了家面馆,吃了些什么东西,后头就直接断片儿了。 没想竟还碰上了个好人,没将他扔出去睡大街。 曹诺从地上爬起来,将 毯叠好了搭在肘间,见堂中无人,他正待要掏出些银两来聊表收留之恩,便听到后院里扬起些笑声,有男有女,还有石杵捣物的动静,空气里还飘溢着一股浓浓的饭香,他昨夜灌了一肚子酒,眼下一闻到这个味儿顿时 到饥肠辘辘,忍不住 起帘子,向后走去一探究竟。 只见厨间热闹非常,清 正捧着一只小石臼研花生米,嗓子里还哼着婉转悠扬的小歌,灶上咕噜咕噜煮着一锅白花花的米粥,许是熬了一早上,粳米都已开花了,散发着清新的米香。 另一个灶口上摞着几层蒸屉,也不知里头蒸的是什么,曹诺仔细闻了闻,竟嗅到一阵芝麻香气,他自然以为那屉里是什么芝麻点心,不由抚了抚自己空 的胃袋。 余锦年在膛里加了把柴火,就起身打开一层蒸屉查看。曹诺远远看去,见那屉里还垫着张白薄布,布上铺着一层黑糊糊的玩意儿,少年不怕烫地伸手进去,在那黑糊上抹了一指,又赶忙嘻嘻哈哈地缩出来。 旁边一青衣公子面 不悦地说了两句什么,似乎是责备,那少年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曹诺正要上前去,就见少年将手指伸到了公子嘴里,那公子面带轻笑地含住了,也不恼,尝过了那黑糊之后点点头,与少年凑近了说着话。 曹诺一时讶然,被他们的亲密之举惊着了,不过好在他走南闯北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惊讶过后很快也便接受了,毕竟是人家兄弟两个的事,被他撞见,反倒是他不请自来的过错。 昨 进店时他醉醺醺的,面前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如今清醒了再看,这小掌柜哪里像是个贴灶吃饭的手艺人,看着年纪不大,模样也机灵乖巧,脸蛋白白细细的,笑起来眼睛弯得似轮月牙,说是哪家娇养着的小公子他都信。 余锦年偷偷揩了季大美人的油,便转身继续去干活,他翘着脚去够柜子顶上的一个封口瓷罐,季鸿见状,自他背后轻轻一抬手,就将那罐取了下来,气得余锦年青蛙似的鼓着脸颊,踮脚要与季鸿比比个子。 罐里是中元节前后买来的酥油,正宗蕃人打制的,这蕃人在城南开了间 酪铺子,做的 制品与中原口味大不相同,有人吃不惯,余锦年却喜 得很。只不过这酥油买来后,余锦年就忙了起来,颠三倒四之间就将它给忘了,今儿个突然想起来,便打算用它来煮个粥。 拆了封口,里头是 一罐的 白 ,据那开店的蕃人说是用羊 炼制的,虽口味上不及高山牦牛炼制的酥油,却也能够益五脏,祛风寒,是好东西呢,中原人也制酥油,只不过余锦年总觉得没有人家那个味道正宗。 他捧着这罐“正宗”的酥油,一回头,见曹诺徘徊彷徨在院子里,便与他打了个招呼。 曹诺忙走过来,不好意思道:“昨夜叨扰了,我没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罢?” 他见面前几人都一副奇怪的表情,心道这定是干了什么,想也没想就赶紧道歉道:“真是对不起了!我这人一吃多了酒就断片儿,干了什么一概不记得,要是店里有什么损失的,尽说便是,我全都赔!” “损失是没有的……”余锦年说着与清 对了个眼神,只不过辣了一下我们的眼睛,看了出人柱 恋的大戏。 曹诺汗颜道:“这便好,这便好……那,那曹某先告辞了……”他说着也不像是要即刻告辞的模样,脚下一步三停顿,眼睛还偷偷瞥了锅里的热粥一眼,显然是饿了。 余锦年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于是笑着挽留他道:“吃了粥再走罢, 香的酥 粥,养胃补中的呢。” 店家给了台阶,曹诺便赶忙顺着下,点头哈哈道:“那就辛苦掌柜的了。” 那边曹诺回到前堂去耐心等粥,余锦年便打开锅上木盖,从罐里剜出二勺酥油,又入两盏蜂 ,搅动均匀了一起熬煮。待这空儿,他便将昨 做面条剩下的一块面团加生粉 了 ,切成大剂子,擀成薄张,做蒸饼子吃,还另外调了碟酸辣萝卜条儿当下口小菜。 今天多了曹诺这张嘴,酱瓜酱姜自不必说,之前的虾酱也拿出来抹饼子吃。 季鸿见余锦年又去查看屉上的芝麻,便好奇问道:“这芝麻蒸来,究竟何用?” “用处可大!”余锦年将已经蒸 的几屉芝麻抱下来,放在一旁,又吩咐清 过会儿太 大了就拿出去晒上,“九蒸九曝法听说过没有,这芝麻生时味有微苦,即便是炒也总免不了带着些涩味,平时配菜时也就算了,若是要专门拿来磨粉,则不如蒸过晒过的口 更好,也更容易克化。” 他单说是说不明白的,干脆放弃解释,说道:“总之是益寿延年,强身乌发,其中好处,待做成了你便知道啦!” 季鸿也就不再追问,总之他在少年这儿是吃不了亏的。 清 研完花生末,便盛了一碗酥 粥仔细喂给二娘吃,又去房里叫穗穗出来吃早饭,面馆众人围聚一桌,都是自家人,唯有曹诺是个生面孔。他自个儿毕竟是吃四方人脉的生意人,也没什么不自在,只是话不多,埋头一边就着小菜啃饼子,一边往嘴里呼噜热粥,旁人跟他搭话,他也多是憨笑。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