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王眼前又是一阵晕,他几乎全身重量都靠在了孙子身上,要没有李偲扶着他,渭王连站都站不住了。 “祖父!”李偲心里一沉,忙问身旁那个太监:“叶公公,我祖父这几天一直没断药,今天只怕是……” 叶公公点点头说:“这儿差不多完事儿了,那大公子就赶紧护送老王爷回去吧。府上要是缺什么药材,只管去太医署支取。要是少了太医,几位掌院、院丞那里咱家去说一声就行。” 李偲赶忙道了谢,不敢再多客套,直接就将渭王背了起来快步朝回走。 曾几何时,祖父在他的眼中是那样高大。 就象一座山岳,不可撼动,不可摧损。 祖父是整个王府的支柱,是渭王府的天。 可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祖父他老了,越来越衰弱。 现在他背上的人,已经是风烛残年,瘦的只有一把骨头了,背着一个人,李偲还能大步 星,一点儿都没有 觉到沉重。 小时候,祖父也背过他的。 现在想来,恍然如隔世了。 渭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是被孙子背着的。 “偲儿啊……”渭王有无数的话想对孙子说。他恨不得能在顷刻间,把自己攒了一辈子的人脉和经验全灌输给他,告诉他要戒急用忍,告诉他事缓则圆,告诉他如何对皇上尽忠的同时又能左右逢源…… 可是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 “咱们马上就回府,我出来时让人把药熬上了,一直温着,到家就能喝。您可别再劳神了……” 李偲听见祖父出声,心里到是轻松了一下。 还能说话,想必祖父真的只是累着了,回去喝了药再好好歇一觉应该就会好的。 他听见渭王应了一声,又说:“慢慢走,不着急……以后干什么事儿都别急,记得我这话。” 李偲应着:“是,孙儿记住了。” 后来渭王就再也没有说什么。 李偲走着走着,脚步忽然一僵。 渭王的头垂下来,手也垂了下来。 他的头就趴在李偲的耳边,可是李偲听不到他的呼 声了。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李偲只停顿了那么一下,步子反而比刚才更急更快了。 “您是不是睡着了?您可别在外头睡啊,夜里那么凉,您听着了吗?可别睡啊……咱们这就回去,回去了您喝了药……再睡……” 可不管他说什么,渭王都没有再回答他。 李偲还是疾步朝前走着,灯笼照不亮的地方,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的很不稳当。 “祖父,祖父您能听见吗……您不是说,还有好些事儿没办吗?” “您能听得见吗?您别吓我……” “我还记得小时候您吓唬我,说我不乖乖睡觉晚上就会遇见妖怪……结果我晚上看着灯罩的影子映在屏风上,吓的半宿都没睡着,真以为是妖怪在那里站着……您后来还跟我赔不是,带我去庙里求平安符,说戴了那个妖怪就不敢来了……” 李偲边走边说,在月亮下泪 面。 小叶将手里的名单 出来,上面那些打了红圈儿的名字一个个对过,他念一个名字,下面负责查验尸首的人就报一声在。这个验看不是只看数目,年纪相貌身份要完全核查无误才行。 等上面的名字全部念完,小叶这才抬抬手。 这些 臣贼子的尸身今晚就会全都处置掉,到明天早上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种活儿他师傅派了他,小叶这些年来看死人也看得不少了,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 昨天可能这些人还都是龙子凤孙,是宗室贵亲,一个个趾高气昂,锦衣华服。可是谁叫他们自己作死呢?放着好 子不过,偏偏要谋反。 下面干活儿的人里,有的悄悄摘了尸身上的东西偷藏起来。玉璜佩、犀角扳指、金带扣、金冠饰这些,都是这些人的随身衣饰。小叶对这样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杀人不留情面,但是底下人要借机发财,他也不能拦人财路。 当然了,底下的人知情知趣,肯定会把最大的一份儿留出来悄悄送到他手里的。 皇上在客船上醒来时,天还没有亮。 他披衣起身,推开一扇舷窗往外看。 远处山顶庙宇里的和尚应该已经醒来了,他听到了悠然而至的晨钟。 一下,又一下。 苍凉的钟声里,东方渐现光亮。 这一天的太 即将升起。 ☆、二百五十一 学步 二皇子这几天很不高兴。 他吃的不香,睡的也不那么踏实。 方尚 忧心忡忡。 没法子,这次带出来两个 母,一个在遇刺那天夜里被 矢 死了。另一个倒是没受什么伤,可是因为受了惊吓,这两天 汁是越来越少了。 这都不是重要的,本来二皇子已经快要一岁,长了牙了,吃 不多,就是夜里头醒了吃两口,白天都有人单做伺候这位小祖宗的饭食汤羹。 可二皇子最 悉的那个 母不在了,去的那么突然。就算孩子还小不明白什么是死了,可是一直一直看不到那个人,他肯定会急,会怕的吧? 偏偏这时候主子身子又不好,连抱他都费力,和他在一起时只能拍抚安 一下。 皇上又在这时候起驾继续南行了。 二皇子太聪明了,他认得人,也记得人。除了皇上与贵妃,他也就和那个一直照顾他的 母亲近些。 没办法,现在只有玉瑶公主有空暇陪着弟弟了。 玉瑶公主拉着甘熙云作伴,逗着二皇子学步。二皇子两条腿很有劲,不用人扶能站的很稳当,就是走路还不行,一步两步还好,再多脚就好象不听使唤了一样,蹬蹬几下连绊带跌的,好在地下都铺着厚毡,摔不疼他。二皇子胆子也大,摔几下 本不怕,也不哭。不但不哭,摔倒了他好象还觉得 有趣儿,摔了几下之后索 趴在那儿咯咯笑出声来。 玉瑶公主觉得弟弟真傻。 摔跤了还笑,不是傻是什么? “泓儿,泓儿过来,到这儿来。” 玉瑶公主拍着一个小小的手鼓,鼓上面还系着铃铛和彩绸,又好看又有声响,二皇子喜 这个,每次拿这个逗他他都很给面子的陪着玩。 看着他们姐弟玩的高兴,方尚 才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在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有这么大 力。 可是皇上一走,连方尚 都能 觉到这之间的巨大差异。 护卫们紧张小心的都过了头,听说昨天一早把个送菜蔬的车子掀了个底朝天。方尚 起初以为他们是想跟那送菜的索要好处?后来一细问,胡荣说不是,他们就是怕菜车里藏着匪人,又拿 去戳,又拿脚去踩的,车就是这么翻的。 方尚 现在也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了。 贵妃和两位小主子是何等要紧,哪怕出一点点纰漏,皇上回来时都绝不会饶过他们这些人。 甘熙云有些心不在焉,她这几天着了魔似的在背着记着学着那些规矩法度。 而且只要一有动作,她就想着这样做对不对。 走路的时候想,坐下的时候想,喝茶的时候想。 越想越觉得自己蠢笨。 似乎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做的好。 走路的时候那种 觉特别明显。 郭尚 教的好象不是这样走,到底步子该迈多大,提起脚的时候是脚跟先离地吗?手要摆多高?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邯郸学步在她身上再现了。 新的没学会,旧的都忘了,说起来别人可能会觉得可笑,会觉得荒唐难以相信,可这事就是这样。 她现在好象连走路都快要不会走了。 郭尚 把她的别扭都看在眼里。 她没伺候公主之前没少干训育小 女的活计,对这种情形见得多了。 这是求好心切啊。 越想做好反而越是与所想的偏离,越是用力越是偏的多,反而比一开始差多了。 郭尚 就记得有这么一个 女,很聪明灵巧,学东西比别人都快。郭尚 还想好好栽培她呢。可是没想到从她练习上茶时打碎了一套杯碟又割伤了手之后,以后每次再上茶她的姿势就不对了,特别别扭,而且越是想稳当,越是要出错。 真可惜了,最后郭尚 就选择了另一个姑娘来用心教导,放弃了前一个。 总是怕犯错,总是惦记着之前犯过的错。 这样可不成。 但甘熙云又不是个可以随便撤换的 女。 她是公主自己挑中的人,是官家小姐,知书达礼。 毕竟年纪放在那里,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大人一样。 郭尚 还是愿意结份儿善缘的。 中午用膳时,看她连吃东西都有点别扭,郭尚 知道这事儿还是别再耽误了。 用过午膳玉瑶公主歇中觉的时候,郭尚 和甘熙云一起坐下说话。 郭尚 没绕圈子,她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去打哑谜,直接就说:“甘姑娘这几天绷的有点儿太紧了。” 甘熙云自己当然明白,可是被郭尚 这么当面说出来,还是觉得一阵难堪。 “姑娘是个聪明人, 子又好,难得的是正好与公主投缘。”郭尚 微笑着说:“公主并没有多少年纪相当的同伴,甘姑娘来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公主看重的是姑娘的 情,姑娘要是真变得规行矩步和其他人一模一样,公主说不定还不喜 呢。” 甘熙云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郭尚 。 这几句简直振聋发聩,重重给了她一记当头 喝。 没错,郭尚 说的对。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