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松手,枝叶弹回原处,却似在了李妙的心上。 强在心底的怨恨汹涌翻腾,她恨黄氏,更恨李英歌,恨李英歌假清高、假好心! 受尽煎熬的子里,她恶梦惊醒间,总会想起李英歌曾看过她的那一眼,含可悲和同情,是不是早在那时候,李英歌就等着看她的笑话,看袁家落败、看她摔入泥地的笑话! 还有李娟! 李英歌不过是拿她妹妹做人情,好拉拢容怀为乾王府卖命,不待见她,对妹妹亦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何曾真的对她们姐妹好过! 李妙嘴角不自然的抖动,咬牙嗤笑道,“你想和我结盟?凭什么?你能帮我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容怀一不在,我就能买通下人偶遇你,事实就摆在你眼前。”王环儿俏然一笑,垂落的手握成拳,指甲抠入掌心,“我有钱,你有人,正是天作之合。你说如果我们手里捏着李英歌的命,能不能换来面见乾王殿下的机会,亲口诉冤屈,亲口求公道?” 容怀几次三番挡着她,李英歌一再阻碍她,这一次,她就是拼着命不要,也要见到她的潜哥哥,扒掉李英歌的狐媚画皮,叫潜哥哥看清李英歌的真面目,看到她的委屈和苦楚。 “好死不如赖活?我不服这话,袁少可服?”王环儿美目圆瞪,一字一顿道,“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我不愿做长史府的假姨娘,袁少可愿做长史府的穷亲戚?!” 李妙心下一撞,已然肯定那小男孩并非妾生子,而是如假包换的太子私生子。 能不能,能不能拿捏着这件丑闻,换她和她家夫君半生安稳? 她心神大,王环儿煽风点火,“又不是要谋财害命,你怕什么?左右你妹妹如今大着肚子不管事,府里做主的是容老太太。等那老太婆一走,就是老天赐给你我的良机!” 容老太太是虔诚信徒,想着那菜市口的腥风血雨,再想到李娟不将生产,又有年幼的小男孩,生怕孕妇和孩子受冲撞,早早就定下吉,赶在年前去寺庙里吃斋,做七道场。 李妙已然心动,惊化作冷笑,“你我们要怎么做?” 王环儿笑着扬袖,示意李妙凑近,低声耳语似闺中秘话般轻柔。 容老太太出门打醮这一天,天幕飘下的白雪亦轻柔,李娟抱着肚子劝道,“雪路难行,不如改天?” 容老太太断然摇头,记入族谱定名容谨的小男孩趴在娘怀里,闻言咬着手指笑,“果果。给弟弟。” 他要带庙里的素点心给弟弟吃。 他由容老太太亲自教养,软软话语惹得容老太太开怀笑,“小孩子的眼睛最干净。你这一胎定能一举得男。” 李娟也笑,抬手轻拍容谨的小脑袋。 她和容老太太知道容谨的真实身份,老太太和大叔只觉亏欠她,待她越发好,她分得清真情还是假意,许是因自己将为人母,对着乖巧听话的容谨,不无真心疼。 一个庶长子,换大叔升官发财,换她地位不可动摇,这笔“买卖”,不亏。 她无心害人,只盼将来孩子们能和睦互助,不要像她。 像她和李妙那样姐妹离心。 庶出又如何? 庶出也未必只能逞凶斗恶。 李娟微笑着目送车马出门,扶着夏雨、冬雪转身,就见七姨娘院里的下人来报,“夫人快去看看吧!七姨娘和袁少又吵起来了!” 李娟笑容尽敛,握着丫鬟的指尖不由发冷。 这一去劝架,就被七姨娘强留着,接连三天宿在七姨娘屋里。 七姨娘拉着李娟不放,赌气道,“你别走!就让你阿姐住你的院子!我不想见她!你肚子里揣着我的亲孙孙,你们娘儿俩陪着我,我看着就舒心!这样的大雪天,你还折腾着搬来搬去做什么,倒叫我记挂着睡不安稳。” 李娟只觉被紧紧拉着的指尖都是暖的,眼中闪动着孺慕,“娘,我听您的。” 如今这一声娘,再不必担心隔墙有耳,惹别人嚼舌不快。 七姨娘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忙将李娟揽入怀中。 冬雪留在屋里值夜,夏雨自去歇息,却见院门外闪进一道人影,不由讶然,“花姐姐?” 花半张脸隐在夜中,神不明的冲夏雨招了招手。 熄灯时分雪夜沉沉,乾王府灯火黯淡,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阵急切的拍门声,门房大开,卷进一地冰冷雪花。 二门的婆子脚步匆匆,扎着手禀道,“长史夫人出事了!夏雨姑娘强撑着赶来,没能下车就晕死了过去,门房不敢怠慢,忙将花姑娘带了进来” “求乾王妃救命!”花脸冻得青白的泪痕,砰砰磕头道,“娟小姐也不知哪里不好,半夜突然喊肚子疼,了不少的血,却不见羊水。容先生远在曲江道,容老太太还在郊外寺庙,七姨娘已是哭晕了过去!如今只有我们少陪在娟小姐身边,没个能主事的人,几个稳婆也慌了手脚” 她急得旧称呼都喊出来了。 睡眼惺忪的谢妈妈顿时大惊。 李英歌亦是神大变。 李娟的肚子已经快九个月。 老话说,七活八不活。 李英歌忙命常福、常缘去备车,快手快脚穿戴着吩咐道,“妈妈亲自去城外请容老太太,现在就动身!常青去请老太医,问清楚城里还有哪些妇科圣手,拿王爷的名帖一并请去长史府!带上库里的老参,我先过去!” 容怀不在,于公于私,她这个乾王妃都必须出面主持大局。 宵时分,夜路难行,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众人得令,再见夏雨倒在车内不省人事,花请动人撑后,已然再提不起劲开口,不疑有他之余越发不敢耽搁,忙忙分头行事。 花领着车径直驶进二门,停在主院门内,扑鼻便是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儿,入眼便是院慌忙出入厨房和上房的婆子、小丫鬟。 花拉着常福、常缘求道,“姐姐们搭把手,烧水抬水的人手不够” 话音未落,披头散发的李妙冲下台阶,一把拉住李英歌哭道,“王妃!英歌妹妹!你快去看看阿娟吧,她,她晕过去几次,这会儿怎么掐人中都掐不醒。只有那血,、个不停!” 李英歌面一凝,顾不上其他,提起裙摆越过李妙,忙疾步走进上房。 护卫留在二门外,常福、常缘不敢留李英歌一人,正待跟上,却见花眼神骤变,扬手一挥,方才还急得无头苍蝇似的婆子忽然蜂拥而上,剪住二人的手,死死捂住二人的嘴。 常福和常缘大惊,呜呜挣扎间,顿觉脖颈一痛。 二人陷入黑甜之中。 上房内服侍的下人和李英歌错身而过,顾不上行礼,忙退出门外喊厨房再抬水来,内室血腥味越发浓重,杵在边的婆子见李英歌和李妙入内,忙侧身让开,束手惊慌的看向内。 李英歌一脚踩上脚踏,见盖着锦被的人影侧躺而卧,背对墙面如死人般悄无声息,只身下氤氲着一滩红得发黑的血迹,心下莫名一跳,探手按上“李娟”肩头,忽觉一阵难以言喻的违和。 她撇下眼角,眼风扫过伫立头的“稳婆”,这才惊觉那几位“稳婆”穿的是长史府内宅仆妇的衣裳,扎在身前的双手隐隐发抖,留着半长不短的指甲,哪里是“稳婆”讨活计该有的手! 稳婆不是稳婆! 上躺着的只怕也不是李娟! 李娟本没有出事! 而一心忠于李娟的夏雨不会拿李娟和小宝宝的事做筏子,只怕也是被人做了手脚,才“晕死”到无法亲自向她“求救”! 念头一闪而过,李英歌脑中灵光乍现,却是为时已晚,不等她退离边转过身,锦绣被面已上一道猝然近的影子。 李妙高举瓷瓶,咬着牙关砸向李英歌转到一半的侧脸,正正磕上光洁额角。 一声闷响过后呛啷脆响,打晕李英歌,也吓得李妙手软脚软的连连倒退,胡抓上桌角瘫坐在地,语无伦次的道,“快!快把人抬走,从净房的小门抬走!抬到内宅后门的空院子里去,有人会接应你们!抬完人就走,你们赶紧走!走得远远的!” 假扮稳婆的婆子忙应声,七手八脚的去抬李英歌,又顿足低声道,“路,那个空院子该走哪条路!” 她们不过是打杂的使婆子,得王环儿丰厚卖命钱,哪里知道犄角疙瘩的路该怎么走。 李妙张着嘴一愣,片刻后才骂道,“秋月!你还装什么死!快!快带路!” 假扮李娟的秋月这才打了个灵醒过神来,慌张滚下,抹着冷汗道,“跟我来!快跟我走!” 糟糟的动静渐行渐远。 李妙呆呆看着净房厚厚的白墙,死死攥着桌角,喃喃道,“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装好人,端着乾王妃的架子高高在上,活该假好心招人恨,招人算计” 她不要李英歌的命。 她只要,只要她的命,她的夫君的命。 谁都别想怪她! 不能怪她! ☆、第347章 人去了哪里 更鼓敲过四响,虚掩的角门应声而开,门轴轻响在这深夜中显得格外骇人,常青推门的手倏忽成拳,只当眼下诡秘的平静是因李娟情状已然凶险,再顾不上其他讲究,拖着同样一身风雪的三五大夫直奔主院。 二门内不见巡夜的下人,常青越发惊疑,才绕过堵着院门的车架,疾行脚步猛地一顿。 眼见先行一步的老太医袖手倚坐穿堂,正合眼假寐,不由口道,“您怎么在这儿杵着?!” 老太医唬了一跳,睁眼扫过同行颔首以示招呼,皱眉答道,“说是长史夫人用过土方已经止血,不见早产动静,稳婆这会儿正观望着,让老夫等乾王妃召唤。” 常青神微变,略一犹豫留下大夫和老太医原地待命,脚下一点,跃出穿堂,直入上房内室。 院内只亮着小厨房的灯,不见下人走动,室内更不见“李娟”和稳婆,唯脸微白的李妙端坐椅上,左右站着低垂着头的花、秋月,脚下倒着两道昏不醒的人影,不是常福常缘二人又是谁? 李妙慌过后反而异常镇定,对上常青一瞬愣怔后霾的脸,咬紧牙关抢先开口道,“常青姑娘别急着找人问话。我以阿娟的名义请乾王妃过府小住,二门内外的下人哪儿敢窥探走动,就是这主院的下人,也不甚清楚今晚闹的是哪一出。 知情者一个手掌就数得过来。你与其费心费力的瞎折腾浪费时辰,不如赶紧派人知会乾王殿下一声。乾王妃在我们手上,已经被我们的人送到了隐秘的地方。想要乾王妃全须全尾的回来,就去请乾王殿下,我们要见他。” 常青脚下一晃,窜上前拽起李妙就是一大耳刮子,“恶妇!” 李妙不挣不响,似觉不到脸上的辣痛,一侧次间忽然响起一串脆亮笑声,“常青姑娘只管打骂!闹大动静,叫这府内外的人都知道知道,乾王妃不见了!莫说李英歌贵为乾王正妃,就是寻常妇人不见了一晚上,这身子和名声的清白,也都别想要了!” 王环儿转出次间,脸畅快的咯咯笑。 常青额角一跳,一把将李妙掼到地上,挥拳砸向王环儿的口鼻。 王环儿撞上墙面滑坐在地,不理鲜血糊脸,和李妙摔做一团,桀桀怪笑道,“打!有本事打死我们,看谁还能帮你们找到李英歌那个人!” 常青投鼠忌器,到底不能下杀手,只一面怒踹李妙和王环儿,一面掐指打呼哨,沉声吩咐暗卫,“给我搜长史府!掘地三尺也要把小王妃找出来!” 同样没有随李英歌入内宅的暗卫已是面骤变,当下哪里还有顾忌,一人领来护卫分头抓人找人,一人急急窜入夜中,赶往东北大营报信。 长史府暗汹涌,却叫王环儿点中死,夜半灯火仍是半明半暗,不敢惊动左邻右里,真将动静闹大,饶是暗卫和一众护卫使尽浑身解数,也难免束手束脚。 苏醒的常福、常缘叫渐亮的天光映得脸青白,二人上踩着城门大开时辰回转的谢妈妈、容老太太一行人,忙颤声禀明惊变。 谢妈妈听罢平静得看不出喜怒,偏头见容老太太慌而不,已让娘丫鬟抱着容谨下去安置,不由心头微定,托付道,“府里的琐碎人事,就由您老人家把总了。” 容老太太正点头。 谢妈妈吩咐常福、常缘,“快收起你们那副慌手慌脚的穷酸样儿!给我端出乾王府的派头来!点上护卫驾车回乾王府,别叫人看出我们英哥儿没回府的破绽!走前给我安抚好老太医和大夫,让他们暂时留在外院,只说长史夫人情况不稳定,英哥儿留我和常青坐镇。快去!” 昨晚宵出府出城,惊动的不止是不明真相的老太医和大夫,更有无数盘查的巡城官兵,人要找戏要做,清白更不能受一丁点损坏。 常福和常缘握手成拳,郑重领命而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