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月黑风高翻墙夜 “李锵化险为夷?你父亲一个人顶罪?”谢氏哈了一声,眼中光徒然大盛,反手抓着李英歌的手,盯着她问,“这是怎么说的?你给我解释清楚。” 李英歌用一种“娘您重点又错”的眼神回看谢氏,当下也不再藏着掖着,直言道,“今天这样大的阵仗,概因大朝会上爆出的一本密折。其中所列罪状,可不单指向收受贿赂、买卖官职。更不单只涉及李府一门。 皇上大刀阔斧整治吏治两年有余,如今这一着已近尾声。今天大朝会被拉下马的人,十有八、九无法全须全尾的身。父亲既然能跟您提和离,显见对此已有心理准备,早已将自己置于险危之地。 只是您却错估了李锵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他正是展头角的年纪,在父亲心中他还有前程后路可言,如果我猜的不错,在父亲听清密折所奏罪状时,就拿定主意替李锵揽罪了” 也许李子昌不曾忽视过李承铭这个嫡子,只是嫡幼庶长,他想着保住李锵和李铨,将来就是保全李承铭。 他没体会过嫡庶和睦、兄弟并肩,却一心想让膝下三子能成为他不曾达成的样子。 李英歌只觉可叹可笑。 谢氏的面却如七彩霓虹变换不停,气恨之余更觉恶心,恶心之余越发失望,最终归于死水般的平静,讥笑道,“他要只是李锵一人的老子,我倒要赞他一声父深沉。枉我以为他是被群芳院那些脂粉味儿熏得越老越糊涂,原来他是脑子被门夹了,一夹就夹了几十年。” 连自己的老脸老命,都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谢氏突然后悔那天没拿算盘直接把李子昌砸死,一边闷灌茶水下恶心,一边打量李英歌,“这些事你又是哪里打探出来的?即是密折,乾王殿下定不会假公济私。无归道长?他真这么神?” 李英歌正打算拿无归道长当挡箭牌,就见谢氏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她虽疑惑,却懒得深究既成事实,从炕头摸出本簇新的册子,随手丢给李英歌,“本来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你不想你父亲一人顶罪,我也嫌他犯蠢犯到外头去辣眼睛。这本明细册子,你想办法给乾王殿下罢。” 李英歌心头一动,接过翻开一看,顿时瞠目。 怪道谢氏如此镇定。 原来不单是银钱出入,连李锵私下来往过什么人,替什么人办事都已经被查得一清二楚。 上头赫然记着詹事府几位长官的名讳。 詹事府乃东属官,除了初始时的领头要职是启帝钦点外,这两年的填缺增补皆由太子亲自持,他一句话就有千万人愿意冒头,更有多少人挤破头想投入其名下。 而李锵身份又有不同,即是阁老之子,又是萧寒潜的未来舅兄,和萧寒潜嫡兄太子之间的关系,自不是他人能比肩的。 光看明细,就知李锵到底把手伸得有多长、有多深。 若不是牵连到结的关键,前世李府也不会说倒就倒。 李英歌看过谢氏罗列的明细,果断抛弃自己早先依据前世后事,而“编写”出的那本罪折,眨眼看谢氏,“这些都是您养在外头的,那些常字辈丫鬟查出来的?” “李锵收钱,那些人出钱,这样的人要查其实说难不难。”谢氏无谓点头,继续清点炕的匣子,“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事儿。如果用钱解决不了,那就再多加一点钱。” 李英歌:“” 她觉得谢氏说的简直是警示名言,她无言以对。 “你挑个合适的时机送出去。”谢氏懒怠亲自为李子昌铺排,乍听李子昌有可能为庶子抛却身家名声的事,已经够恶心得她真病倒了,当下却话锋一转,静静看着李英歌,低声道,“至于我和你父亲之间你别管,我是不会和你父亲和离的。” 为了儿女是一,二则李子昌恶心她一时,她就要恶心李子昌一世,不亏! 她把歪了的楼正了回来。 李英歌却已无心就此多说,只收好名册,默默接着帮谢氏登记造册。 谢氏念着一笔笔银钱珠玉,神平静语调平和。 李英歌垂眼悬腕,觉得谢氏说得很对,她听着这一笔笔超乎预料的巨额数目,好像莫名被治愈了 而外头却是风声鹤唳。 一天之内,以李府为首的新进清贵之接连被大理寺围了府邸,继而各家顶事的男丁一一被请进大理寺喝茶,如石牛入海,了无音讯。 有人家希翼着寻摸门路,打听之下惊闻萧寒潜连自己的未来岳家都没放过,李府如此,其他人还有个后门可走? 惶恐之下恶向胆边生,几家联手拱了个御史上阵,大骂萧寒潜冷血无情,张扬跋扈。 启帝表示不听。 而正主儿萧寒潜依旧宿在中,除了上大理寺提讯外,鬼都见不到他的面。 反倒是那位随行抄查的老大人没有让李英歌失望,回家和老私下叹了一句半句,谢氏病倒、李府内宅沉渣就如死灰复燃一般,风一吹,立时席卷了京中众贵妇的耳朵。 李府只进不出,群芳院尚且不知已经被黑惨了。 谢妈妈和常青尽职尽心,每天例行报到,声称府内外一切安然,没人作妖,只捉到了三只大厨房走丢的母两只时常偷腥的野猫,以及一条看门老苍头偷偷养的狗。 谢氏大手一挥,“大家辛苦了,晚膳加腿。” 李英歌:“” 等到第三,随着皇上要亲自过问密折一事的旨意一下,各处守备的大理寺官兵就如水般退了个一干二净。 而被关在大理寺狱中的涉事官员,依旧没有半点消息透出来。 谢氏听罢回禀,挥退脸憔悴的李福,转头对杨妈妈道,“接着说。” 杨妈妈撇嘴,“原先不肯走的那几个,如今都托人钱的,求到了我这儿来。想让我帮着转寰几句呢。” “都说了是老爷的意思,她们还当是我趁火打劫,想死她们。”谢氏冷笑,摆摆手道,“一看风声不对,原来不肯发嫁发卖的,现在还不是个个都急着出去?你去办吧,好聚好散,也不必为难她们。” 打发走群芳院没有生养的半打姨娘后,就轮到了南院。 大少和二少哪里愿意,只是李锵和李铨没放出来,大姨娘和三姨娘被牢牢看在群芳院里,她们无力抗争,只得抱着孩子着大肚子,被“送”去了新鲜出炉的新家。 绕是前呼后拥,车家财,都无法安抚她们惶惑的内心。 关于李府的八卦,借此更上一层楼。 谢氏“病倒”,权当省了围观伪儿媳哭天喊地大嚎丧的热闹戏码,她转头看着半干的地面,自言自语道,“这最后一场雨下过,就该变天了” 夜风已无意,夹着初夏的温热气息。 常青习武体热,抹了把额角细汗,抢过桌上的罗盘抱在怀里,皱眉道,“好小姐,那天铭少爷走了之后,您就关起门算过一次六爻,这脸都白了好几天没缓过来了,您可不能再耗费心里用玄术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您再担心老爷,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冒险,回头让无归道长知道了,该数落您了!” 李英歌却不是为李子昌,闻言也不解释,想了想这几天反复测算的结果,心下暗叹,只得依着常青的催促,洗洗睡了。 夜深人静。 李英歌拥被培养睡意,眼角忽然光影变幻,留着透风的窗赫然投下一道细长的人影,在初夏的清朗月下,显得格外打眼。 今晚值夜的是常福和常缘,但常青就睡在后罩房,能躲过常青警觉的,必然是高手他祖宗。 李英歌心头一跳,轻手轻脚掀被下,默然隐到窗扇一边,嘎吱轻响的同时就挥拳而出,试图用近年所学的拳脚功夫,先抢占先机。 手腕却转瞬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扣住,随即冷香浮动,鼻端充斥着一抹淡淡的悉气息。 是萧寒潜! “寡虞哥哥?”李英歌愕然,下意识反手想挣,却被那大手一转牢牢裹进掌心,她气笑不得,低嗓音道,“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大白天的正门不走,现下夜闯罪官府邸,却是叫人贻笑大方。” “咦?小狐狸说话好酸。”萧寒潜也不急着进屋,长身玉立,背光站在窗扇外,偏头勾道,“怎么?这是怪我不关照自己人,这几天半点风声都没给你透过? 是谁那天当着大理寺老大人的面,口口声声说罪名未定,何来罪官的?这会儿倒拿话来堵我,到底是谁贻笑大方,嗯?” 李英歌暗暗撇嘴,眯着眼去看他。 才发现萧寒潜穿的不是夜行服,而是一身不太合身的藏青常服。 那衣服尺寸似乎缩水了,袖口短了一截,裹着萧寒潜线条张的背腹,衬着轻浅月光,竟透着股难以言状的刚之美。 李英歌不眨了眨眼。 “小狐狸,你看什么?”萧寒潜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挑眉低笑一声,干脆倾身靠近,双臂叠枕上窗台,闲聊般的调侃道,“月黑风高,要么适合杀人,要么适合翻墙,你说我闹得是哪一出?难道你希望我选择前者?” 李英歌看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学他挑眉,倚身靠上窗边,同样戏谑道,“月黑风高杀人夜,你手中的屠刀,不是已经高高举起,只等落下了么?” ☆、第170章 就喜你冷血 “高举屠刀的是父皇,刀要落在谁的脖子上,父皇可不会听我的。大理寺更做不了主。”萧寒潜剑眉一挑,偏头凑近李英歌,沉声道,“不过你放心,你父亲罪不至死,至多荣华富贵化成云烟罢了。” 李子昌丢不了项上人头,乌纱帽却是保不住了。 下场昭然若揭。 李英歌垂下眼,轻声问,“他可好?” “没用重刑,皮之苦难免。温倒是不必担心,父皇要亲自过问,任谁提到父皇面前总要拾掇出个人模样。”萧寒潜语带暗讽,深看一眼隐在他投下的影中,神莫辨的李英歌,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细看她的面,缓声道,“你只问你父亲,不问问你那两位庶兄如何?你那庶长兄,倒是好能耐。 见过什么人、办过什么勾当,权和钱,时间和地点,一笔笔全都记录在割成巴掌大小的纸条上。你猜他都藏到了哪里?一小半放在户部衙门各处的牌匾后,一大半都分散着夹带在你父亲外书房的旧书和拆过的书信里。 他倒是深谙灯下黑的道理。也懂得为自己的退路打算。才被带进大理寺就认了罪,攀扯出一批詹事府、吏部和户部的共犯,最有趣的是,主使的矛头指向的不是皇兄,而是老六。 这事儿一传入中,皇兄可就不用再在御书房前长跪了,顺着你那庶长兄的供词,并那些纸条上记载的人名往下查,还真和老六有牵扯。这会儿,皇兄正忙着和老六比谁更清白,倒便宜了我。 星夜出,还做贼似的摸进李府后院,就是想来见见你和你说说话,小狐狸,不动?” 他嘴里不忘戏谑,脑海中却闪过启帝那张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 六皇子早已到了出建府的年纪,启帝却只字不提只将人留在中,皇后和太子早就心生忌惮,如今因着李锵的“供词”,半盆脏水都泼到了六皇子的身上。 且不说此次大案最后伤的是哪一方的元气,只说六皇子出一事,皇后要是不趁机将人踹出皇,定下藩王名分,那皇后就白费多年算计了。 且李锵这一攀扯,太子不仅不会急于撇清关系,反而会极力保李锵命。 李锵只要活着,就足够恶心死六皇子。 他心中所想,亦是李英歌所思。 也许前世李子昌不单是父太深沉,其中也有这一层原因在内 单轮城府,李锵倒也是个妙人。 李英歌不冷笑,直接无视萧寒潜的不正经,拍开他的手转身走向榻,从头矮柜里摸出谢氏给的那本名册,站定边冲萧寒潜扬起个笑脸,“寡虞哥哥别急着夸人,李锵至多算螳螂,我娘却是黄雀在后。” 李锵藏的那些纸条不过是用来做障眼法的后手,意在若然出事好摘清太子,进而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而真正和太子、和李锵有牵扯的名单,实锤都在谢氏这本名册上。 李锵太低估谢氏了。 萧寒潜眼中有意外一闪而过,身形一动长腿跨过窗台,抬脚大步走向李英歌,接过名册匆匆扫过一遍,讶然之余不眉心微陷,“都是些不起眼的低品级京官即不扎眼,又能办实事倒是好手段。” 自家人自家知道,上头记载的名讳不过匆匆一扫,就有不下十个,能和他手中暗卫掌握的信息对得上号。 不是皇后的人,就是太子的人。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