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语气并非诘问,不带恶意之余透着些许揶揄,和萧寒潜不正经说话时的口气如出一撤。 李英歌忽然又觉得这对母子很像。 她如是想,面上却故作懵懂,茫然的眨了眨眼,略偏过头去寻谢氏的身影,表现得即符合年纪又不显失礼。 谢氏意于李英歌的乖觉,先看了眼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收到对方的暗示后,才开口回禀,将李英歌当初说给谢氏和李姝的说辞搬了出来。 即解释了李英歌“惹恼萧寒潜而哭着出乾王府”的传言子乌虚有,又点明萧寒潜不管是为何杀那两个美人,都和李英歌、和李府没有半钱关系。 谢氏原先秉持清者自清,现在萧寒潜铺好路皇后递来梯子,她自然要顺着杆子往上爬,不然岂非蠢到不懂看形势? 在座的都是辈分高的内命妇,隔壁暖阁还坐着大把宗室命妇,她现在对着皇后一个人解释,就等于向所有京中贵妇解释了一遍。 事半功倍,有皇后在先,以后谁还敢拿乾王府的传言来嚼李英歌的舌头。 谢氏想到这次能进殿见皇后说上话,得益于萧寒潜出力,对这个贵婿即赞赏又。 皇后听罢不置可否,但此刻的沉默,就代表认可了谢氏的解释。 在座内命妇都不是傻的,见状就纷纷开口,指责外头言害人。 皇后却不耐烦听这些废话,不再理会李英歌,抬了抬手让李英歌退下。 她看着李英歌小小的背影,心中微微冷笑。 当年启帝未经过她同意,就替萧寒潜定下这么个媳妇,她其实一点都不意李英歌做她的小儿媳妇。 见谢氏母女、给李英歌机会解开外间传言,不过是她和萧寒潜之间的一场易罢了。 她让萧寒潜帮二皇子,萧寒潜却还要跟她谈条件。 李英歌不过是个未过门的媳妇,二皇子却是萧寒潜的嫡亲兄长。 皇后越想,就越气萧寒潜的亲疏不分,却又不能因此迁怒李英歌,但到底尊贵惯了,该办的办完了,也就懒得再理会谢氏母女,只半阖着眼倚在座上不做声。 皇后的再次沉默,令短暂散去的冷然威再次弥漫在殿中。 在座的内命妇似乎很习惯皇后的冷漠,照着早先的样子,一人起话头几人捧,皇后不回应众人也不尴尬,一时倒显出几分热闹来。 掌事姑姑就适时开口,吩咐女给谢氏和李英歌加座。 一道清冷女声道,“就坐到我身边来吧。” 谢氏和李英歌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二皇子妃赫然在座。 相比于其他人,有过搭车之谊的二皇子妃反而算是个大人,这样的场合下,谢氏也不想当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二皇子妃释放出善意,谢氏就冲二皇子妃一笑,牵着李英歌坐到二皇子妃下首。 二皇子妃的态度不变,看着李英歌的眼中却透着温柔的笑意,她拉着李英歌的手拍了拍,轻声道,“我们坐着说会儿话,等外命妇到齐了,就随母后移驾长乐殿,到时候我们的席面隔的不远,你有什么事不方便的,就来找我身边的大女。” 说着将她身后的大女指给谢氏和李英歌看。 二皇子妃是皇后的嫡亲大儿媳,皇后不请大皇子妃和三皇子妃,唯独请二皇子妃入正殿陪坐,可见面上再冷淡,对这个嫡亲大儿媳还是十分看重的。 在座众人自然要捧二皇子妃的场,闻言就打趣道,“您也是第一次见李二小姐吧,到底是未来妯娌,这就亲近上了。” 二皇子妃淡淡一笑,“我和李夫人、李二小姐之前在青玉观见过一面。” 众人恍然。 皇后忽然抬起眼来,看向二皇子妃道,“哦?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第55章 宴无好宴(下) 皇后的语气透着难得的好奇和亲昵,众人不由都将目光重新落在二皇子妃身上。 二皇子妃一向冷淡刻板,对着皇后也依旧轻言漫语的道,“回母后的话,儿臣一个多月前去青玉观打醮,半路马车车轴断裂,幸亏得李夫人援手,搭了李府的便车才得以成行。后来进青玉观求签问卦时,道长也说儿臣路遇贵人,必有后福相随。” 谢氏不知此节,颇有些莫名其妙。 二皇子妃不是去青玉观求子求药的吗,怎么和道长扯起了路遇“贵人”。 李英歌却是心头一动,下一刻就觉二皇子妃拉着她的手微微收拢。 二皇子妃笑看她一眼,再开口时寡淡的神情透出一丝喜意,“李二小姐乖顺可,儿臣在车上时曾抱过李二小姐。现在再想起这事,正应了道长的话,李夫人和李二小姐是儿臣的贵人,儿臣才能得以借福气,为二皇子殿下开枝散叶。” 在座众人难掩惊讶,多年无所出的二皇子妃有孕了! 她们早听说皇后对外虽仍旧看重维护二皇子妃的体面,私下却难免对二皇子妃无所出一事心生不。 此刻再看皇后毫无意外的神,就知二皇子妃有孕一事,皇后已经知情。 在座的都是人,细想皇后语气中的亲昵、独请二皇子妃入殿陪坐的举动,就猜不单是为了抬举二皇子妃,八成是想双喜临门,在之后的百官宴上公布此事,替二皇子在启帝面前表上一功。 大皇子和三皇子膝下早早有子又如何? 二皇子妃这一胎不论男女,都要占个嫡长的名分! 至于月份浅,皇室都不在乎,她们有什么好忌讳的。 于是纷纷出言恭贺,又见皇后也是第一次听说里头还有李英歌这个未来小儿媳妇的“功劳”,就顺带着连青玉观和李英歌一道夸。 谢氏对“抱子得子”的老话不置可否,但对关于女儿的好话却是照单全收,半点不谦虚。 二皇子妃看着李英歌的眼眶微微发红,真挚的低声道,“多谢你了。” 李英歌受之有愧。 前世没有她、没有搭车一事,二皇子妃照样在明年年底生下嫡长子。 今生不过是提前了一两个月诊出身孕。 二皇子妃苦尽甘来,背负多年力和无助之下,才会更加笃信天机福缘一说吧! 不论其他,李英歌真心为二皇子妃高兴。 碍于年纪,她故作半懂不懂,虚抱了二皇子妃一下,脆声道,“那我再抱抱您,愿您能得个小皇子,像我弟弟小承铭一样健康聪明。” 世人觉得孩子心思干净,说出口的话即便不中也是大吉大利。 二皇子妃淡然的眉眼微微亮起来。 皇后缓声开口,“倒是个有福气,会说话的。” 她虽不至于因此就对李英歌生出喜来,但宁可信其有。 掌事姑姑闻音知雅意,命小女送上一副头面,作为皇后给李英歌的见面礼。 皇后原先不给见面礼也无可厚非,现在突然补了一份,反而凸显了皇后前后态度的细微变化。 这份见面礼,明显是看在二皇子妃有孕的事上给的。 李英歌暗想,皇后似乎不太喜她。 是格使然,还是和萧寒潜有关? 皇后和萧寒潜的脾气倒是一样古怪。 一个冷漠得古怪,一个自来得古怪。 皇后可不管众人如何想,径自起身更衣。 她问跟进官房服侍的掌事姑姑,“昌和殿那边,潜儿可都安排好了?” 皇后领命妇在长乐殿摆宴,启帝则领百官在昌和殿摆宴。 掌事姑姑答道,“乾王殿下已经安排好人,只等昌和殿开宴后就照计划行事。” 皇后冷冷一笑。 外头不断响起陆续进的外命妇的唱名。 等报到城大长公主入坤翊的时候,皇后就亲自了出去,带着内外命妇往长乐殿而去。 李英歌发现,那些若有若无看向她的目光,都转到了城大长公主身边的小女孩身上。 谢氏就悄声告诉她,“那是城大长公主的老来女,闺名陈瑾瑜,在陈家行七,比你大三岁。前阵子生了场大病险些没保住,好了之后城大长公主走到哪儿都要带着她。城大长公主当她是命子似的,大家之前鲜少见她,现在难免好奇。” 城大长公主是先帝时最得宠的公主,光看启帝登基后,她的封号依旧保留“”字,就知启帝有多敬重这个皇姐。 李英歌好奇的却不是城大长公主,而是陈瑾瑜。 前世她听说过陈瑾瑜,是因为陈瑾瑜没熬过那场大病,死后追封为晋宁郡主,风光下葬。 早夭仍受封,当时也算一件不小的谈资。 今生陈瑾瑜没有病死! 而袁骁泱进京的时间,二皇子妃有孕的时间也都提前了。 这些变化,是因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吧 李英歌不打了个冷颤。 而令一众内外命妇心颤的是,昌和殿开宴后,启帝尚未高兴够二皇子妃有孕的好消息,就有人不管不顾的当着百官的面,为五皇子喊冤。 消息很快传进长乐殿。 原本就静得只能听到细微碗筷磕碰声的殿内,一时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皇后不动如山,示意掌事姑姑继续说。 掌事姑姑的声音不大不“喊冤的是个宴中侍酒的小太监,说是曾经受过五皇子殿下的恩惠,不甘五皇子殿下被冤枉。指出之前外间风传五皇子殿下是刺杀乾王殿下主谋的话,是二皇子殿下指使人放出去的。 又说五皇子殿下本不是落马摔残,而是二皇子殿下为替乾王殿下出气,背地里指使人对五皇子殿下下的毒手。还说大皇子殿下也被蒙蔽了,战俘头领说的马贼一辞,也是二皇子殿下派人迫着立下的假口供。” 如果是真的,二皇子的能耐简直大得能只手遮天了。 如果是假的,这脏水泼的可是座上皇后的嫡亲皇长子。 五皇子残都残了,启帝对刺客一事也下了定论,临到除夕喜宴闹这么一出,五皇子到底是身残还是脑残,居然指使人走了这么一步等同于送死的烂棋! 殿内命妇们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全都成了聋子哑巴。 李英歌只在心里嗤笑。 她尽知后事,一听就知道五皇子是被坑了。 搞事情的另有他人。 果然是宴无好宴!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