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说:“这是暗访,偷拍偷录,不好直接上周刊,先在网上发布, 然后寄给他的学校吧。” “学校?” “嗯,他在平成工业大学读博, 上次民警问话时我听见的。” “隐藏好个人信息,不要被他发现了。”陈亦行了窝在电脑桌下委委屈屈无处伸直的双腿, 起身,“这种反社会人格, 一旦得知是你举报的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重回电脑前。 “算了,来都来了。” 听起来像是多不耐烦似的。 赵又锦下意识发出一声鼻音:“嗯?”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陈亦行敲黑板了,“隐藏i防追踪会吗?” “好像会一点点……?”赵又锦望天,努力回忆着大二那年学的信息技术。 “别看天,看我。” “……哦。” 某人开始手把手教学,教她如何使用小马甲,如何防止反追踪。 陈老师太严格,赵又锦默默擦把汗,又一次体会到被信息技术课支配的恐惧。 她由衷慨:“有大佬手把手教学,觉我出师了可以直接当黑客。” 陈亦行没说话,淡淡地看她一眼。 赵又锦于是顿悟,这个眼神深刻传达了三个字:就凭你。 ok。 fe。 她举起双手:“开个玩笑,不当就是。” 有些人只是不当黑客。 但有些人,他本不当人。 好一切,平城已是深夜。 风打着卷吹上十二楼,无意间发现窗户留了条,便开始毫不留情地席卷而入。 窗帘像海上的风帆,鼓鼓囊囊,充盈。 赵又锦扑上前,将窗户严丝合关好了,回头看见陈亦行准备离开的身影,鬼使神差问了句:“吃宵夜吗?” “……?” 对上男人的视线,她努力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就,谢你大晚上被我拉过来,浪费休息时间不说,还给我上信息技术课……不如留下来吃个宵夜?” 陈亦行会说什么,她和他都清楚。 不吃。 宵夜这种东西除了发胖,对人体有什么好处吗?没有。 但出人意料的是,她已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而他话也到了嘴边,出口却变成―― “吃什么?” 嗯? 居然同意了? 赵又锦眼睛一亮,一路小跑到厨房:“你等等,我找找看。” 开冰箱搜寻。 在橱柜里翻箱倒柜。 好一阵后,她拿出两包拉面,一罐午餐,和几只已经蔫掉的胡萝卜、西芹,回头讪讪地望着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男人。 “……” 陈亦行深呼,想扭头就走的,但对上那双眼巴巴的眸子,顿了顿。 “煮吧。” 她的眼睛霎时亮起,像两盏小灯笼。寒冬俱寂,灯火不灭,点亮悠悠长夜。 这一夜是在两人对坐吃拉面的光景里结束的。 头顶是暖黄的灯,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面。 赵又锦厨艺很好,将简单的食材处理得美味可口,拉面也煮的恰到好处,筋道,味鲜。 面是乘在拉面锅里的,她把锅直接端上了桌,当时还火急火燎地催促着:“快给我铺个垫,好烫好烫,受不了……” 陈亦行下意识从桌子边角拿了个软木垫,铺在桌子正中。 她急吼吼把锅一放,就开始捏着耳朵,嘶的一声倒气。 末了,一人一只小碗,从锅子里捞面吃。 下筷子前,陈亦行淡淡地说:“我就吃两口,意思一下。” 下筷子后…… 他确实只吃了两口,也就一口吃掉锅里的,三分之一吧。 赵又锦端着碗,小口小口喝着汤,偷偷抬眼打量对面。 男人吃得不慢,但姿态优雅,处处显出良好的教养。 不知哪来的足,也许是他嘴上说不吃,但身体力行吃了很多,给足了面子,她喝汤都喝得津津有味。 而陈亦行放下碗筷,也有几分怔忡。 说好的只吃两口……? 他看着对面捧着碗,像小猪一样开开心心喝汤的人,脑海里忽然冒出四个字来:人间烟火。 他有很多年不曾与人共食了。 读书时,忙于创业,不是在实验室废寝忘食,就是在拉资金,吃应酬饭。 后来创立了行风,公司里的人都是三五成群,结伴去楼下吃饭。 他不社,也不喜去人多的地方排队,固定在一家便当料理店预定了午餐,每天都有专人送到办公室。 …… 这样安安静静坐在一处,吃家常便饭的场景,真是久违。 陈亦行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赵又锦,忽然觉得这一幕无端温柔。 ―― 周三清晨,天刚蒙蒙亮。 冬的白雾为整座城市笼上一层轻纱,看上去轻盈美丽,但平城已然炸开了锅。 昨天夜里,网络上忽然爆出一段视频、一篇新闻报道,龙卷风一般席卷了这座城市,甚至引了全国各地吃瓜群众的目光。 视频是经过剪辑的,对画面中出现的人物进行了面部马赛克处理,时长有所缩,一共只有两分钟。 人脸打码,血腥的场面同样打码。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大家清楚看见画面里的人在做什么。 如果看不真切,那么紧随其后的整篇报道也足够阐述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平城某小区,男子屡次猫,手段残忍。 笔者措辞犀利,一针见血,将该男子屡次猫的残忍真相披于众。 报道是深夜发布的,此时千家万户都在睡梦中,只引起了夜猫子小规模的关注。 待清晨第一缕光穿破云层,真相也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房磊猫事件获得了火山发似的关注度。 赵又锦连夜做完一切,躺在被窝里也依然在刷手机,追踪报道动态,几乎彻夜未眠。 天光大亮时,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抵达公司。 发现整个《新闻周刊》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这他妈太残忍了,得有多变态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男的就不是个人!” “我家也有猫,谁要是这么对我的猫下手,我可能当场就掏刀子捅上去了。” …… 赵又锦看着逐渐沸腾起来的人们,慢慢地坐在座位上,沉默地继续刷手机。 网络上,舆论永远比现实里更加烈。 网民们暴言不断,声称要人出当事人,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冯园园风风火火冲进大厅,把包扔在工位上,气吁吁拉住赵又锦:“是你,对不对?” 赵又锦抬起头来。 冯园园眼圈都红了,语无伦次:“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以为上次就算完事了,你居然偷偷做了这么多?” 赵又锦左右看看,比了个嘘的手势。 好在大家都忙着义愤填膺,也无人注意她们的小曲。 赵又锦说:“太危险了,一个人去已经很冒险,我们俩一起去,恐怕会打草惊蛇。” “你还知道危险?”冯园园目瞪口呆,“他连猫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上次我就去敲了下门,问下情况,他就要打我。你不怕他对你下手?” “怕。” 赵又锦想起夜里看那段录像时骨悚然、血结冰的受,还忍不住哆嗦。 “……但总要有人去做。” 冯园园与她对视半天,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小声说:“对不起,又锦。”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