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榻上的皇帝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安静地平躺着,气息稳长,瞧上去已进梦乡。虽快入夏,可终究挡不住深夜夜凉,我起身后站久了都觉有些冷,也不知他是如何安然睡下的。 我再看不下去,轻声出门,唤醒了正打盹的值夜 人, 人见后惊恐地想要行礼,我赶忙用眼神止住了他们,怕他们一个声大,吵醒了 睡中的皇帝。 人们安静地闭上嘴后,我才低声吩咐,让他们取 薄被过来。 不多时, 人将取来的薄被递给了我,我接过薄被,轻手轻脚地重回了榻前。 我将薄被盖在了皇帝的身上,生怕惊醒了他。我极少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替他盖上薄被后,又不放心地躬下身子,多瞧了两眼,确认他的身子全然被盖住后,才准备离去。 正当我要离去时,凤榻上的人说话了。 我一惊,以为 醒了他,随即才发现原来他正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我俯下身子,侧耳静听,才听出他在说什么。 “小姐求求你不要解雇我,我保证下回的冰粉不会放这么多红糖了。我还想跟着小姐进 当御厨,虽然小姐你又冷,又凶,又霸道,脾气难以捉摸,有时还 小作,可架不住小姐你发的银子多,还动不动给我赏赐。” 我听着皱起了眉头。 他顿了片刻,又道:“所以我还是想跟着小姐,当小姐的厨子,因为别的地方都没有小姐。如果……如果小姐能不进 ,不嫁给将来的皇帝就更好了,虽然如此一来我就当不成御厨了,赚的银子也没有那么多了,可这样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和小姐站在一起,就不怕被皇帝知晓我对小姐的心思后,被抓去阉了当太监。我知道世子殿下那么好,一万个我都及不上,小姐成为他的皇后定会幸福的,可我……” 我听着听着,嘴角不觉中带上了笑意,这人就连说梦话说的都是些又臭又长莫名其妙的烂话。 我心里头虽嫌弃他这些烂话,但又有些好奇他还会说什么,便站在他身旁,等他继续开口。 片刻后,他果真又开口。 这一回他只说了两个字“小姐”,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可我却从中听出了深深的失落和无力。 我心一紧,又听他道:“原来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不敢再听,因为他的梦话中竟带着哭腔,我更不敢看他的脸,怕一不小心就瞧见他眼角划过的泪。 建和七年五月十二 当我醒来时,皇帝已去上朝了。 今 如常,没什么大事,只是皇帝没有来我 里,晚上他翻了德妃的牌子。 建和七年五月十三 今 如常,皇帝没有来我 里,晚上他翻了徐昭仪的牌子。 建和七年五月十四 下午时,双双神 慌张地来了我 里,我本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谁知她坐下后却道:“我听闻皇帝已经接连两 翻了别人的牌子,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你就不着急吗?” 人们奉上了两杯月芽茶,我接过茶杯后,慢悠悠地揭开了茶盖,平静道:“不着急。” 双双不解道:“为何?” 我低头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道:“因为是我让他这样做的。” 双双听后更为惊讶道:“你同他之间到底发生什么,前几 不是好好的吗?” 我数起了杯中的茶叶,道:“没发生什么,只是我忽然想通了些事。” 我想到了爹书房前的那棵梨树,又想到了崔府中的姨娘们,接着道:“我记得夏姨娘说过,就算是再深情的男人,只要有了权势,就会贪恋起美 ,哪怕贪恋与情 无关,只是为 ,而如今的皇帝已是天下间最有权势之人。” 双双神 变了数变后,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真的 他吗?” 我没有顿片刻,道:“ 。” 双双道:“那你就应该信他。” 我道:“我只是不信时间。” “若他真宠幸了别人,你当如何,难道你还真下的了手吗?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话:“我至今还在写 记。” 既然我这本 记是因想杀皇帝而动笔,那只有等我对他真全无杀意后,才会停笔。 我还在写,便代表在我的内心深处依然留有杀意。 哪怕我不愿承认。 双双知道这本 记的存在,自然也听得懂我这句话。 她叹了口气道:“小的时候我便常常看不懂你在想什么,如今我还是看不懂你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你心里头还有些该想通的事没想通,只不过我们外人帮不了你,那些事只能等你自己想通。” 我微笑着放下茶杯道:“兴许我想通了,如今只是在作罢了。” 双双也微笑道:“那便作吧,若像你这样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美人都不能作,那我可还真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资格作。” 我想了片刻,道:“按你的说法,那他似乎应比我更有资格作。” 双双听后又是一阵笑,半晌后才道:“罢了,反正这近一年里你们常常这样冷战,只是不知这一回是谁先服软认错。” 我淡淡道:“他这回其实没错。” “可是他喜 认错。” 双双话音一落,香梅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娘娘,陛下的圣驾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怡情(滑稽脸) ☆、皇后的 记:二十一杀下 双双听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瞧,我没说错吧。” 我默然不答,双双十分知趣,趁皇帝还未到之前,便赶紧带着 人走了。 双双走后未多久,皇帝的圣驾到了,接驾的 人跪了一地,待皇帝从步辇上下来后,我极恭顺地朝他行了礼,方才抬头看向了他。 皇帝应是小朝会刚结束,便过来了,还穿着九龙朝服,只不过冕旒换做了龙冠。身着朝服的他,自有一股帝王威严,让人不敢轻易 视。 他走到了我身前,我又低下了头,按 规,只有皇帝说了“免礼”二字后,我才能直起身子,抬头看他,可他就跟故意似的一直未说“免礼”。 我能 觉到他的目光正从头到脚扫视着我,扫视得我极不自在。 终于他沉声道:“免礼。” 我抬首对上了他的双眼,此刻他的眼中藏了许多东西,复杂又耐人寻味,让人看不出喜怒,摸不透圣意。 神秘却无比引人着 。 无论何时,他的这双眼都是如此引人着 。 很快,他移开了双眼,对 人道:“你们就在这外面候着,里面不需你们伺候。” 人道完遵旨后,我跟在皇帝身后,入了殿。 入殿后,皇帝无言,径直坐到了我方才坐的位置,我也不等他说赐坐,便坐到了方才双双坐的位置。 他端起了小桌上我喝过的那茶杯,揭开茶盖后,见我茶杯中的茶都被喝干了,不得已放下,随即又端起了双双的茶杯,双双茶杯里的茶同样被饮完了。 皇帝叹道:“怎么到了你这 里,连杯热茶都喝不上。” 说着他脸上非但不怒,还有了笑意。 “陛下若想用茶,臣妾马上让 人上。” “不必了,朕也不是来喝茶的。” 我问道:“那陛下是来做什么的?” “皇后明明知道,又何须问朕?” 我道:“臣妾知道什么?” 说完,我的手被他给牵了过去,放进了掌心中,讨好地 着,接着便听他乞求道:“原谅朕。” 我眼帘低垂,道:“陛下什么都没做错。” “朕怎么没错?朕明明答应过不会再让你这么寂寞,可朕又故意不来看你。” “那是陛下公务繁忙, 不开身。” 他争辩道:“不是,若我当真 不开身,就不会为了气你,故意去翻别人的牌子了。你看,我还气你,我又错了。” 皇帝似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同她们什么都没做,连手都不敢碰。” 我想 回手,可却又舍不得离开他掌心的温暖,我想冷面不言,可一见到他那双认真的眼睛,又有谁能真不言呢? 他真是太傻了,在这么傻的人面前,再强的杀意都会渐渐地烟消云散,再坚硬的冰山也会不自觉地融掉。 终于我心中的防线再度不争气地被冲破,只得服软道:“那夜是我有错在先,是我庸人自扰。” 说完,我把手 了出来,想要移开坐榻上放茶和糕点的小方桌。他会意,也不叫 人,主动把方桌移走了。方桌被移走后,我二人间便再无阻拦。 我柔声道:“朝会听烦了吧?” 他眼睛一亮道:“烦得很。” 我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他连忙把头枕在了我的腿上,欣喜地瞧着我,静候我的伺候。 我冷瞪了他一眼后,才伸出了手,用上了前段 子向太医院学的手法,替他轻柔地推拿起头来,盼能为他解解乏。 他极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嘴里还不断道:“好舒服,好舒服,好舒服。” 他就差把这三个字唱成小曲儿了。 我听得烦,狠捏了一把他的俏脸,他才撇嘴收声。 待他真安静下来后,我便也能全神贯注地忙着手头上的推拿 捏,力求每个 位都给他按准,有时一不当心,多看了两眼他 人的睡颜后,还是忍不住要走神。 他享受了许久后,忽然伤 道:“我那夜真的很难过。” 我一晃神,手下的动作停了一会儿,听他继续道:“我都难过到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七年前,还在小崔府的时候,我给你做了一碗冰粉,就因为多加了半勺红糖,你吃后就要解雇我。无论我怎么求你,你都铁了心不要我。” 我一想到他那夜的胡话,便故意冷嘲道:“又凶,又冷,又霸道,脾气难以捉摸,有时还 小作。这便是陛下求人的态度吗?” 他听后脸一红,惊讶地睁开了眼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梦?” “陛下说梦话全说出来了。” 他试探地小声道:“你听见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