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 头大汗,柳氏把头低着,手里帕子都攥皱了。 沈宴秋沉着脸道,“二叔若执意要纳,也不是不可,只要你们二房分家出去,我和三房都不会再拦着。” 雪浓偷偷趴在门边听着,很震惊,二伯伯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纳妾呢,她听金雀姐姐说,二伯伯已经纳了不少妾,正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二伯伯家的三哥哥沈伯骁娶亲后,也纳了好几房妾室,他们二房的开销还是几房里最多的,都指着二哥哥出钱。 二老爷牙关一咬,却没底气分家,说,“都知道我们府里人丁少,我这也是为 人口考虑,秋哥儿你既这么说了,我以后再不提就是。” 雪浓都有点替他害臊,就是真 人口,府里还有哥哥们,他就是为老不尊,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眼看着二老爷和柳氏要出去,雪浓急忙躲到一旁的书架后头,等他们走了才出来,人站在隔门前怯怯的往屋里看。 云氏冲她招手,她才小步走来,挨着她坐下,云氏笑道,“鬼灵 ,当我们没看见你躲门上偷听,探头探脑的,没规矩。” 沈宴秋那冷着的脸 自她进来就和缓了,眼里含笑,她方才确实不像话,半个身子靠在门后头,脑后的乌发都垂落到半空,显得 肢松软纤细,俏生生的张着眼眸看他们,叫人不忍苛责。 雪浓悄悄说自己是来找云氏,不是故意偷听。 云氏便在她肩膀和手上抚了抚,问说有没有吃饭,吃了多少。 雪浓都一一答了。 云氏放下心,道,“我和你二哥哥还没用饭,这就回去吃了,你要是想跟你二哥哥说话,你再留会儿,等晚睡了,我叫人来接你。” 沈宴秋刚刚把二老爷都训的说不出话,很有官老爷的威严,雪浓不太敢再对他嬉皮笑脸。 雪浓看了看沈宴秋,沈宴秋在对她笑,她不知怎得就有点羞涩,揪着云氏的衣服说要回去。 沈宴秋道,“殊玉不想跟哥哥说话吗?” 雪浓心里是想的,她跟府里其他人都说不上话,有点憋闷,但他好像有点凶,她要是惹他不快了,是不是也会被他训斥,她这样一想,就不愿跟他说话了。 沈宴秋又道,“我也没用饭,三婶不如在这里吃吧。” 云氏想着他们两个总得相处,便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坐了一桌子,大房的菜食做得倒 致,雪浓看着来了食 ,云氏给她舀了小半碗茶树菇炖鸽子汤,她自己吃了几口樱桃 和桂花鱼条,说好吃,才 络的对沈宴秋道,“二哥哥,你尝尝这两道菜,你喜 吃甜食,定也喜 它们。” 云氏笑,“把谁都忘了,还记着你二哥哥 吃甜食,你二哥哥没白疼你。” 雪浓被说的又窘迫起来,她也想不明白,忘掉那么多东西,怎么就记得沈宴秋的口味了,才觉得沈宴秋凶呢,现在就敢叽叽咕咕了。 云氏匆匆吃了饭,叮嘱沈宴秋别叫雪浓吃多,仔细积食,便先出去,叫外面的丫鬟小厮都长点眼力见,别进去打搅。 沈宴秋很给雪浓面子,两道菜都尝了,也说好吃。 雪浓一开始是坐在云氏身旁,云氏走后,桌子空了,她和沈宴秋就成了面对面,她手支着下腮道,“二哥哥也会说好吃?我好像记着二哥哥最讨厌别人打探喜好了。” 沈宴秋想笑,记不得人,倒记得来跟他兴师问罪。 “你是别人么?”他笑问。 雪浓一噎,她当然不能算别人,她是他的妹妹,遂别别扭扭不吭声了,只顾低头喝汤。 沈宴秋看她喝完了汤,问她有没有吃 ,她说吃 了,沈宴秋才唤人进来。 一时间下人们收拾饭桌,服侍着两人漱了口,又在罗汉 的桌几上摆了几道合雪浓口味的零嘴,沈宴秋靠着凭几看公文,雪浓原有些拘谨的坐在桌几旁,他给她剥栗子,吃了几颗,她就放松下来,挪着身体靠到他胳膊上,她喜 靠着他,好像靠着就舒服了很多。 沈宴秋单手笼着她的 ,公文看过半,才见她半睁半合眼,长长睫 一动一动,是在打盹。 沈宴秋轻声笑道,“陪着我这么无聊,怎么就困了?” 雪浓便又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他膝盖上,见他绑着护膝,道,“你腿又疼了吗?” 她潜意识就知道他腿不好。 沈宴秋低低嗯一声,“这是你送我的护膝,还记得吗?” 雪浓端详着护膝,瞧着眼 ,但也想不起来,摇了摇头,说,“原来我和二哥哥这样要好,我都没给母亲和玉卿哥哥做过东西。” 沈宴秋意味深长,“护膝是你送不出去,才给了我。” 雪浓顿时尴尬了,她瞧着这护膝做工 好的,怎么会送不出去,但她没好意思问,跟他示好道,“二哥哥一个吃饭多孤单,不然以后我陪二哥哥吃吧。” 沈宴秋轻捏她的脸,“打的好算盘,还想来我这里蹭吃蹭喝。” 雪浓脸皮都羞红了,别着身很轻很细道,“我是诚心的,二哥哥不领情就算了,不要作 我。” 沈宴秋便松手,见她羞的不敢看他,柔笑道,“那我要怎么谢谢你呢?” 雪浓才小小的瞥着他,半咬樱 ,不客气道,“母亲说我病好,你就带我出门,这话你作数么?” 沈宴秋眼底凝着深,道了声作数,又挪开眸道,“别总咬自己,破皮就疼了。” 雪浓才松口,她没觉得疼,他 管闲事,又靠着他装睡。 待她真睡得 糊糊,沈宴秋才小心抱着她放到 上,准备去书房过夜,她忽伸手攥住他的袖子闭着眼打颤,“……哥哥。” 沈宴秋心间发软,兀自躺倒,任她趴到 前,他轻轻抚背,“别怕,哥哥陪着你。” -- 沈宴秋说话算数,没两 就带着雪浓出门了,他没有刻意避着人,带雪浓在顺天府转了一圈,风声快的,都知道沈家三房的三姑娘回来了。 京里多的是人知晓,这位三姑娘正值芳龄,又得沈宴秋疼 ,家里有儿子没成婚的,都想结这门亲,也有脸皮厚些的,请了媒人去说亲。 云氏笑着给拒了,只拿雪浓尚小,还想在身边放几年为由,但也有锲而不舍的不放弃。 沈宴秋近来腿疾犯的厉害,打算去白云观静养半月,云氏便叫他把雪浓也带去,省得外面那些人家盯着不放。 雪浓对白云观好奇,就跟着他去了,和他一同住在云集园里,平 也就是赏赏花、看看鱼,再练练养身功,偶尔会听侍奉沈宴秋的小道士讲经,有点枯燥,听着听着就打瞌睡。 这 晌午,云集园里来了一批花苗,雪浓挑了几株她喜 的茶花和木芙蓉留下,要种在自己院子里。 她没要花匠种,拿了花铲和花锄自己种,她倒是会做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种完了就问沈宴秋,自己是不是以前在府里干过这个。 沈宴秋揶揄是她天赋异禀,什么东西都会,其实她都忘了,大抵想要好好活着的人,才会连这些东西都努力学会。 沈宴秋原想过带她来白云观她可能会记起来事情,还是没有,也许回忆太痛苦了,所以她的脑子再也不愿意回忆。 雪浓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喝了一大口茶,才懒懒的趴在矮桌上,任沈宴秋给她擦脸上的汗。 这时候何故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王昀,近前道,“二爷,二公子听说您也在观里,就来拜望了。” 王昀正眼就见到趴在桌上的姑娘,那眼角眉梢,那颗胭脂痣。 赫然是雪浓。 第二十五章 雪浓知道沈宴秋有个争气的学生, 今年秋闱刚中举,名叫王昀的,她瞅了眼王昀, 是个清俊的书生, 都中举了也不见意气风发。 雪浓自然不认得他, 只想着, 论辈分,她也是王昀的长辈呢! 沈宴秋将雪浓脸上的细汗擦完, 冲她淡笑道, “刚出了汗, 见风又要着凉,你先回屋里待会儿。” 雪浓虽然失忆,但有些规矩是记着的,譬如她做姑娘的, 不便和外面的男子碰面,就算这王昀是沈宴秋的学生,也是外男了。 雪浓搭着沈宴秋的胳膊起来,对他道,“二哥哥,我累着了,才种的花还没浇水……” “去歇吧, 回头有花匠来给它们浇水,”沈宴秋轻扶着她的 等她站稳了,把桌上那扇象牙丝编织的蒲草纹玉兰团扇递到她手里。 雪浓有些不放心,叮嘱他那些花苗要浇多少水, 才不会被水淹死,也不会因没浇够水花苗渴死。 花匠对这些更在行, 其实这些小事用不着沈宴秋在意,但沈宴秋依然耐心的听她说完,并跟她保证,一定盯着花匠,不许他们 浇水。 雪浓这才执着团扇回自己院子,步履轻盈的进院子门,她提着裙摆跨过门,就看不见她窈窕婀娜的背影了。 沈宴秋将视线转向王昀,王昀还愣愣的看着那院门。 沈宴秋隐了 边笑,示意小道士烹新茶。 “你怎么有空来白云观闲逛,”沈宴秋不咸不淡问道。 王昀收回视线,垂手恭敬道,“学生应祖母的话,来观里替她拜拜。” 有他祖母的话不假,但更多是他想来这白云观躲清净,自那 温云珠在他房中发现雪浓的画像后,温云珠便频繁过来找他,温云珠倒是没跟他闹过,也只装着跟他要好,可他对温云珠只有厌烦,索 想躲出去。 子越长,他对雪浓的愧疚就越深,他放不下心结,温家去不得,便来白云观看看,他在这里也看见过雪浓,那时候他尚不知珍惜,等失去了,才知道懊悔。 可没成想,他又在沈宴秋这里见着了跟雪浓长得一样的姑娘。 新茶煮开,沈宴秋微抬了抬下颌,让他入座。 王昀坐下来后,给沈宴秋倒热茶,沈宴秋眯着眼靠在竹编的椅子上,神情倒很闲适,随意问候了王家老夫人,又关心几句他的学业,才说到他的婚事上,“既然亲事是你祖父定下的,就早些办了吧,也免得节外生枝。” 王昀手握在茶杯上,指节青筋起伏,沉默了有须臾,才道,“母亲怕学生成亲后,会耽误读书,想等明年 闱过后,再娶亲。” 沈宴秋掀起眼笑看他,“你也是大人了,总不能事事听你母亲的,我记得你很想娶那位温家嫡女,成了亲,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不是更好?” 沈宴秋不知王昀心底的顾虑,他不想娶温云珠,却不能跟沈宴秋明说。 “不仅是母亲,学生自己也是这般想的,还是读书为重。” 沈宴秋微颔首,没说话。 王昀犹豫着道,“先生,我近来有些课业上的问题琢磨不透,不知可否常来打搅您?” “我来白云观是为修养,你常来确实要打搅到我了,况且也不方便,我这里有女眷在,不过你读书用功是好事,既有不懂的,你先记下来,等我回府了,再给你解惑也不迟,”沈宴秋轻飘飘道。 王昀说是,他想再见见雪浓,只能另想法子了。 沈宴秋再问他有没有别的事,王昀便知是赶他走,起身告辞,由着何故领自己出园,不自觉又回头看,只见沈宴秋已离座,往雪浓院子里去了。 王昀紧握住手,跟着何故出去,才带着笑问何故,“我才见那位姑娘叫先生二哥哥,她就是三房走丢的三姑娘?” 何故点头道,“确实是三姑娘,二爷宝贝的很,走哪儿都带着。” 王昀一下松快,既然是三姑娘,那和沈宴秋就是嫡亲的兄妹,先时温云珠说的那些,都是恶意揣测,雪浓是养女,以前只听温云珠提过,她自己家里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可见这话也是不可信的,三姑娘毕竟是沈家人,沈宴秋大约见到雪浓就认出来了,却被温家误以为是沈宴秋与雪浓有龌龊。 连他也被那些话蒙蔽了。 王昀暗咬牙,等能跟雪浓说上话,他定要求得她原谅。 -- 沈宴秋到雪浓屋前敲了敲门,“殊玉,哥哥要进来了。” 过片刻,他才推门进来,这间也是静室,来时做了布置,更像小姐闺房,没里间就用一架紫檀八扇围屏间隔开。 沈宴秋停在围屏前,围屏上印着雪浓的身影,她在换衣,身段轮廓都隐约瞧得见,丰肌弱骨、盈盈柳 皆现眼前,不可避免的,便会想起那晚这副美丽躯壳叫他极尽失态,难以自控。 沈宴秋静立了片刻,便转身坐到看不见她的左边杌子上。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