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他率军攻赵,眼看就要抢了头功,哪知最后却闹出秦国坐收渔翁之利的笑话,这些子没少被屈附嘲讽,此番,他定要借农事挽回颜面! 楚王强下心头怒火,转头疑惑看向他,“卿此言何解?” 昭让有成竹道,“据臣所知,如今列国菽麦行间之距足有一两尺宽,若王上下令让庶民重整行垄间距,以半尺之宽度播撒粮种,如此一来,我楚国同一亩官田土地,便可多产数倍之粮!” 在官员言又止的惊惧眼神中,楚王思量一番,却抚掌笑道,“卿素来文韬武略,竟还通晓农稼之事,真乃寡人之良助也!” 第110章 哪知到了黄昏时分, 楚王改田地垄间距的诏令尚未颁发下去,项燕便已闻风进来劝谏。 楚王虽猜出定是那汇报的官员的风声、且发誓回头定要砍了对方,但他仍在听闻侍卫通禀项燕求见时, 第一时间挥袖命乐师舞姬全退下,又端起一副温和笑脸急忙下殿了上去,着实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楚王的态度转变, 自然是有缘由的:他深深意识到, 楚国真正能打胜仗的将领,唯有项燕这老头子;来与秦国决战之时,楚国之存亡、王族之荣辱, 全系于项燕一将之身。 原本,上回昭让提出攻赵围秦之策, 在昭氏与景氏的鼎力支持下,他派出对方为主将、联合燕齐两国伐赵之时, 是一心以为, 昭让定然继承了其先祖昭之将才的。 若能如此, 他往后何须再忍受项燕那老匹夫的絮叨?试问天下哪个君王, 喜臣子整在自己耳旁念叨居安思危之言? 所以当时的他, 果断翻脸将项燕足三月,心喜地等待昭让大胜归来。 哪知, 燕齐两国君王贪心不足,竟想与他瓜分赵地, 而昭让奉命与燕齐两军战之时, 又屡屡指挥不当, 导致楚军陷入胶着之势, 迟迟不能一举灭掉燕齐之军独赵地。 正因如此,秦国才会趁着三家互殴而入, 不费吹灰之力从联军手上夺走赵地,让楚国丧失腹背夹击秦国之优势。至少,楚王是坚定这么认为的。 不过,宗室最为显赫的屈景昭三族亦非铁板一块——百年前,若敖氏一族独揽楚国高官之衔,按理说,已坐拥人臣之显赫,族中子弟该同心协力共守家族荣耀,但实际上,当年斗越椒暗中联手蒍贾,诬陷上一任令尹斗般叛而趁机坐上令尹之位...同族之人尚如此倾轧,更何况三族乎? 此番,楚军损失兵卒数万人、耗费粮草上百万石,最后昭让却被秦军吓得无功而返,当初大力支持昭让率军攻赵的景氏,更恼羞成怒屡屡上奏劝楚王惩罚昭让——因为,那些粮草有三分之一来自他们的封地。 是以,数月来每回屈附在殿中公然嘲讽昭让时,楚王皆充耳不闻,冷眼任由二人斗嘴。 偌大一个眼看快到手的赵国,昭让竟给他丢了?任他再如何忌惮宗室,亦是难掩不的。 而他现在听着项燕苦口婆心的劝谏嘛,却又坚持认为:昭让打仗虽不行,但提出的增产之法,乃是大利楚国的。 他遂搀扶着项燕,耐着子笑道,“老将军且放宽心来,昭让虽绝非卿这般的将帅之才,但寡人以为他颇有一番治国理政之能...方才昭让还为寡人算了一笔账,我楚国靠北之肥田,若按菽麦两尺宽之垄距播种,一亩能产三石半粮,但若按半尺宽之垄距播种,一亩便可产出足足两钟之粮啊,若官田皆以此法播种,我楚国虽无秦国之高产粮种,却能实现秦国之高产产量,岂不乐哉?” 项燕听着这荒谬之言,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合着他费尽口舌劝了半天,王上是半句也未听进去啊? 他深深了一大口气,道,“王上!民间有‘牛需喂,马需夜草’之言,皆因牛马进食速度迥然有异,可见世间万物皆有其生长之道...世人耕作、秋收获,此乃天时之道;列国以一到两尺田垄间距播栽农物,此乃地时之道...” “臣方才进前,特意问过道旁耘地之田间农人,若贸然更改田垄间距,恐会导致植株过密,反倒光照不足而欠收啊!再者,楚国农耕诸事,百年来皆由司农众人负责,向来相安无事,令尹虽有治国之才,却半分不懂农稼之事啊,何必手其间?还请王上三思啊!” 楚国君王可不似秦国君王那般,将各地土地数量、粮食种植范围、每月遭受的虫害天灾等事了若指掌,在秦王嬴政带着群臣为国事劳不休之时,楚王负刍却有大量闲暇时间,带着昭让屈附等人观看美人跳舞。 项燕自然能猜出,昭让此番越俎代庖之举,乃是为了挽回如儿戏般的伐赵一事、为昭氏带来的不利处境,可问题在于,昭让跟自家君王一样,半分不懂农稼之事啊! 是以,在他得到农令的悄悄通风报信后,毫不犹豫决定进阻拦君王这荒唐举动,因为放眼整个寿城,敢屡次得罪宗室、劝君王莫要听从他们建议的,恐怕也只有他项燕了,不然,急得眼眶都红了的农令,何至于要巴巴地跑去求他? 楚国宗室虽也豢养军队,他们却心知肚明:举国之内,无一将领能与项燕相提并论,项燕,才是楚秦两军正面锋时,保护他们利益的最后一道防线。 面对有巨大利用价值的人,宗室们总归也多了几分罕见的耐心——劝谏的若换成旁人,早被屈景昭暗中除去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