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过片刻,他回过神来。 “大师。” 灯火明灭恍惚,正坐在榻边的男子掩住眼底落寞之 ,佯作轻松的勾了勾 , “所以,我这么卑劣,这么坏的人,理应就不该存在啊。” …… 第101章 尾声 问智圆要来纸笔时,沈兰蘅万分平静。 信纸素白,其上沾染着些许佛香,香雾盈盈, 面拂来。 落笔时候,智圆在一侧看着他,并未上前阻拦。 沈兰蘅的笔尖蘸了浓墨,一边下笔,一边问智圆。 “你是不是早就知晓,灭除我的法子。” 智圆诚实摇头:“除非施主自愿,旁的人,无论用何种方法,都无法灭除您。” 沈兰蘅笑了笑。 纸上字迹仍是歪歪扭扭。 狗爬似的难看。 落笔第一句,吾 酥衣。 划掉,抹去“吾 ”。 他右手握着笔,心中忽尔浮上苦涩。 瞧,练了这么久,他的字依旧很丑。 与她纠 了这么久,他仍想不出,于她面前,该用什么去称呼自己。 她不是他的 子。 她从未有一刻,将他真正当作自己的夫君。 虽如此思量,他却只能忍住情绪,继续落笔。 他与沈顷写了无数封信。 两人有来有回,或是商议正事,或是互相骂得不亦乐乎。 这是他第一次,给郦酥衣写信。 不知过了多久,沈兰蘅微抬笔尖,重新换了另一张信纸。 【 酥衣,见字如晤。】 【吾今以此信,与酥衣永别矣!】 风吹影动,灯花落了一截。 雪衣微低,人伏桌案之上,不知不觉,种种往事,于男人眼前浮现开来。 沈府,万恩山。 漠水,西疆大营。 一时时,一幕幕。 【吾 鄙卑劣之身,常蛰伏于黑夜。如蝙鼠,如蛆虫。吾平生未尝睹 华,亦未尝受人抚育。】 【吾生平未尝与人言谈,故 鄙无文。更未尝与人 涉,故浅薄如稚童。】 【吾此生本应居暗中,直至逢卿卿。】 【卿卿如 光,照我以明;若月华,引我以追。】 …… 【然 月高悬于天际,岂是吾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吾 恶狡诈,多作伤汝之事,至今懊悔不已。】 往事如碎片,似云烟。 随着落笔,又重新浮现在沈兰蘅眼前。 他心想,自己果真是这世上最恶劣、最糟糕的人。 他曾用剪刀剪去她衣袖上的兰花图腾; 曾用虎口凶狠扼住她的脖颈; 曾在雨雪漫天的山 中抢过她的衣裳; 也曾大口大口, 迫她灌下那苦涩的药汤。 他是恶劣,他恶劣透了。 他 心晦暗, 眼污秽。 面对皎若明月的姑娘,他一心只有侵犯,只有霸占。 他 着她,在沈府,在她与沈顷的婚房。 着她,在灵堂,在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旁。 在颠簸的马车上,在黄沙漠漠的西疆…… 【今 方痛悟吾之过失,然……】 笔杆停顿之际,浓墨豆大,自笔尖簌簌而下。 不过顷刻之间,便已在素白的信纸之上晕开,染成一片。 一片污黑,他抹不去。 若有若无一声轻叹,于纸上淡淡化开。 【然吾身凋敝颓败,犹如虫豸,苟延残 ,直至今 。】 【下 之人,原不当久生,唯心存牵挂,常怀贪 ,妄求多物,乃致今 大祸。】 直到—— 那 雨霏霏,敌军 境。 他独立城楼之上,看着 城风雨,黑云凄凄。 【若余为沈顷,城必不失,汝亦不遭此难。愧对卿卿,吾之牵连,致汝于此。】 【吾对汝之愧,百纸亦难尽其书。】 【天知吾 救汝之心,然念及卿卿昔 教诲。卿卿言予大丈夫,怀大义,为民政。】 沈兰蘅看着城楼之下,那一点瘦小的身形。 【余心如遭千刀万剐,痛彻骨髓,几 绝命。】 【吾心忖之,若汝已逝,吾亦难独存矣。】 【至彼时,吾之情思,将如风之绵长,树之苍郁,海之不绝滔滔。生死轮回,恒久不息,绵延无尽。】 长风抚过,灯盏微黯。 桌案之前,男人的手又顿了一顿。 回想起那 。 通 城之下,轩辕高护得意嚣张的嘴脸。 以及通 城之内,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 那时候的郦酥衣只有一个想法。 酥衣教过她——她不能退缩,不能当逃兵。 若他身死,殒命于西蟒人刀剑之下,无论苏墨寅是否同意,她也会来陪他。 待护得身后百姓周全、待剿灭了西疆那些贼寇。 待城池收复,河清海晏之时,她会陪他一起死。 不知不觉,圆月悄落,一轮金乌缓缓升起。 点点清辉洒进佛殿,桌案边明亮了些许。殿内的长明灯却依旧燃着,久久不曾熄灭。 在这一片灯火映照之中,郦酥衣缓缓停下了笔。 于苏墨寅来往信件那么多封,她从未有一刻,下笔如此工整端正。 写至最后,浓墨点点耗尽,可她心头却有千言万语,难以成书。 想说得越多,下笔越是不知所言。 智圆大师在一侧,问她,可否会后悔。 郦酥衣目光垂下,落于书信之上。 “她知晓,她的存在势必会引起祸患。” “从前她并不在意那些祸事,直到敌军兵临城下,”言及此,男人顿了顿, 边苦涩,“她原以为她不在乎那些祸事,可她在乎他。” “她在乎他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她在乎,她所做之事,会牵连到他。” 清晨的风拂入佛殿,熹微的 光与长明灯火 织着,落在男子愈发苍白的面颊上。 她无力笑了笑。 “只可惜只要她一出现,他便会不开心。她若是在沈府出现也就罢了,可若她是在战场上出现……” “大师,她不敢再让他受那样的折腾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