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沈世子的话,秋芷两眼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冷风吹鼓男子宽大的衣摆,他 际的玉坠子轻轻晃着,缓步走了过来。 似乎怕她还在委屈,对方竟再度问出声,这一回,明显有征求她的意思: “夫人,我这样处置她,可以吗?” 掌嘴四十,送去浣衣间。这样的处罚对一个奴婢来说,已经不轻了。 郦酥衣不愿同情秋芷。 她嗅着那道令人心安的兰香,点点头。 秋芷被人拖走了。 无论她是真晕还是装晕,那不敬主子的四十巴掌是迟早都要挨的。似乎怕责罚之声吵到了她,沈顷特意让玉霜将秋芷带远些。一时之间,偌大的兰香院就剩下他与郦酥衣两个人。 “你怎么回来了?” 沈顷将先前那一盒药膏 在郦酥衣手里,温声:“忘记将这个给你留下了。” 少女攥着药膏,“噢”了一声。 对方凝视了她片刻,还是不忍:“你是尊,她是卑。怎可以让她这般欺负你。” 闻言,郦酥衣忍不住 了 鼻子,委屈地想。 从前在郦家,她就是这么受欺负的。 明明她是主子,明明她是嫡女。 明明母亲才是父亲的正 。 见 子目光哀婉地低下头,半晌不吭声,沈顷的心头也软了软。他伸出手,将少女鬓角边的碎发别至耳后,温声细语地哄她: “抱歉,我不知你先前在郦家过得如何。但你已经嫁入沈家,便不必如此委屈自己。遇见了什么事、什么麻烦,你都可以同我说。夫人,我是你的郎君。” 郦酥衣怔怔地抬头。 只见光影昏黑,他立在一片暗与明的 界处,方才冷白的面庞此刻被晕染得分外柔和。 她身前的人,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是圣上亲封的定元将军,是为大凛立下不世之功的朝廷重臣。 他坚信,自己能护好他娇弱的 子。 上他温柔的眸光,郦酥衣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须臾,她点点头,小声说回了句:“嗯。” 将药膏 到她手里,又温声安抚了她几句,沈顷道:“我房中还有事,今夜就先不留在兰香院了” “好。” 沈顷离开时,玉霜正巧走进来。她先是朝着沈顷福了福身,而后走到郦酥衣的身边。 “夫人,世子爷待您可真好。” 这还是她在沈府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见着世子生气。 原来二公子也是有脾气的。 听着丫头的话,郦酥衣不 朝沈顷的背影望去。 回想起白 里与他的接触,还有今 入夜前所发生的一切,郦酥衣垂下眼睫。 她好像……有些误会沈顷。 自从那一晚过后,沈顷对她愈发的好。 金银首饰、衣裳胭脂……那一件件、一箱箱,不要钱似的被下人抬入了兰香院,看得院中一行人瞠目结舌。 望月阁,书房。 心腹魏恪向正坐在桌案前的男人呈上一本卷宗。 沈顷一袭狐白的氅衣,端正坐于桌案之前。雪氅的袖摆上绣了一棵兰草,清风袭来,微微扬起男人雪 的衣袍,周遭如有兰香拂面,清雅温和。 男人手指修长,捧着卷宗,听魏恪汇报公事。 他方归京,朝中公事繁忙,而沈顷处事严谨,喜 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一件件一桩桩,罔论大小事宜,都得先经了他的手。 魏恪言罢。 男人心中了然,右手轻轻掩了书卷,忽然问:“她那边如何了?” 对方一怔,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世子所问的是他刚娶进门的那位郦家小姐。 “回世子,奉了您的命,属下已暗中调查过了。郦文渊此人竟是宠妾灭 之徒,平 他在官场之上唯唯诺诺也就罢了,回到家中竟也任由妾室欺 在正 头上。 属下听闻,自从他将妾室 过门后,世子夫人与母亲便被赶到了一处别院里。平 郦家的吃穿用度,都是先由那小妾与庶女挑剩下来、再分给别院里。也因是这一层关系,郦府中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 本不把她们当主子看,也学着那小妾与庶女,欺 在她们头上。” 大婚之前,沈顷便听到些传闻。 郦家不愿意大女儿嫁入镇国公府,竟 “狸猫换太子”,将庶女偷偷换上花轿。 如今听着魏恪的话,沈顷忽然明白,当初郦家为何要这般做,也忽然明白了大婚之夜,郦酥衣的那句:“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 男人稍稍攥紧了书角。 他的 子,从前在母家过得太苦太苦。 料峭的寒风穿过窗牖,他平声问道:“夫人还有几 回门?” 在大凛,按着习俗,新婚过后的第二十八天,新娘子需要回一趟娘家。 魏恪答:“还有二十 。” 沈顷算了算,那时候还未到年关,他可以与 子一同去。 “先前送去兰香院的衣裳首饰,夫人可都有收下了?” 从前她在郦家未曾得到的,那他如今便让 子在沈家,十倍百倍地补偿回来。 届时回门宴上,断不能让那妾室与庶女瞧低了她一眼。 魏恪点头: “世子放心,夫人都收下了。不过……恕属下多言,世子您这般在意夫人,为何不亲自前去兰香院?” 正说着,有下人叩了叩门,端来那碗汤羹。 黑黢黢的汤药,正冒着悠悠的热气。 沈顷想了想,又看了眼外头昏沉沉的天 ,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兰香院中,玉霜站在郦酥衣身侧,正喜滋滋地清点着世子派人送过来的好宝贝。 金累丝珠钿 苏、金镶玉石点翠梅花簪、海棠珐琅纹头花、金镶珠翠对戒,还有数不清的金花钿……看得人眼花缭 ,直道富贵非凡。 郦酥衣也曾说过,不必送来这么多的首饰,这一箱箱,她就算再多活上一辈子也都戴不完。 谁料,玉霜竟摇头道:“夫人自是要收下的,下个月中夫人便要回门了,世子爷特意同奴婢吩咐过了,定要将夫人打扮得富贵漂亮,不能叫郦家旁的人瞧低了夫人一眼。” 郦酥衣攥着手里头的东西,笑笑。 她手上正绣着一幅并蒂鸳鸯图,按着大凛的习俗,她要与沈顷共绣一对并蒂鸳鸯、再献给长襄夫人。她自己的那半边已经绣完了,如今就剩下沈顷的另一半边。 这几 ,她得寻个由头,去望月阁一遭。 在绣并蒂鸳鸯的间隙,郦酥衣还忙里偷闲,为沈顷绣了一个香囊。 致素雅的小香囊,其上绣了一棵兰草,她的针脚细密,竟比京中一等绣娘的绣工还要好。 她正想着该何时去望月阁呢。 只听院门口一声:“恭 世子爷。” 沈顷过来了。 …… 第6章 006 天 将晚未晚,霞光一寸寸漫至桌沿上。彼时郦酥衣正改着那幅鸳鸯并蒂图,见了沈顷,也跟着周围婢女一同站起身。 “世子爷。” 沈顷温和抬手,屏退左右之人。 “在做什么?” 见他饶有兴致地望了过来,郦酥衣便将鸳鸯并蒂图解释了一番。沈顷从未碰过针线,可一听 子这么说,他想也不想地从少女手中接过短针, 要动手。 这双手所执的向来都是军书与银 ,何曾做过这般 细的活儿?见状,郦酥衣慌忙道: “不必世子您亲自动手,妾一个人也可以绣完。” 沈顷止住她。 “既说了是夫 两人一同完成,岂有将这全都推给你一个人的道理?更何况,我也觉得与你一起刺绣甚有意思,夫人可否愿意让我试一试?” 微风穿过玄关处的珠帘,拂起一阵琳琅之声。 他的声音清润,亦是拂向耳廓。 郦酥衣的颊上烫了烫,嗅着对方身上温和的兰花香,点头。 沈顷勾 ,缓缓笑开。 他虽是武将出身,可那双手却不似寻常武夫那般 糙。男人攥着那一 细针,他的手指莹白修长,想玉一样。 唯有郦酥衣知道,每当沈顷的手掌拂过自己的肌肤之时,她总能 受到对方掌心处,那一层不薄不厚的老茧。 那是常年执 拿剑所留下的痕迹。 似乎担心将她先前所绣之物 毁,沈顷落下的每一个针脚,都分外谨慎小心。 为了指导他,郦酥衣也不免凑近了些。 越凑近,他身上的香气便越发明显。 空谷幽兰,清清淡淡。一寸寸拂至郦酥衣的鼻息处,又萦绕在她的衣肩与发梢。 很是好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