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铮打量着她,道:“先前我问你是要留还是要走,你的想法,如今可还跟先前一样吗?” 锦宜低下头,不能回答,脸颊上却浮出了淡淡地晕红。 叶铮沉片刻,道:“你来了这岛上也有段时间了,应该也去过西边的望石吧。” 锦宜点点头。 这望石据说原本是个深情男子,因跟子吵架,子便离开了他,他虽然想挽回,又怕子不答应,于是只好每天站在湖畔远远地望着对面,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石头。 叶铮道:“这人最蠢的一点是,他的子其实早就原谅了他,也一直等他来找自己回去,他所要做的只是乘船过去见面而已,他却偏偏没有。” 锦宜似乎明白叶铮所指的是什么,还未答言,叶铮又道:“ 虽然只是传说,但世上却不乏这样的蠢人,这个故事最讨厌的一点在于,这人在岸边张望的时候,她的子也在对面看他,直到有一天她的子病了没有出现,后来再也没有来……再后来,他竟从别人的口中才知道子已经死了。” 锦宜若有所思,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窜跳。 “我先前对玉山心存偏见,直到昨才知道,竟是委屈错怪了他,之前以为阿羽喜他,我还觉着他子冷淡内敛不是良配,可从他对你的所作所为看来,这些年来他显然已经跟先前不同了。他着实变了不少,可见他是真心喜你,才能有如此改变,对他来说也实属不易了……”叶铮长长一叹:“算了,你跟他回去吧。” 锦宜想要道谢,但又不知究竟谢叶铮什么,是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她?是在她无有依仗的时候为她撑?还是现在的这种恰到好处的解? 她只能认真地行了个福礼:“多谢先生。” 正要退出的时候,叶铮突然又说:“等等。” 锦宜抬头,叶铮望着她:“这样放你走了,我却有些舍不得,以后不知道又有谁能够研好磨,还能做好衣裳了。所以……假如他对你不好,你可以随时再回来。” 锦宜一怔,继而笑道:“是。” *** 这天,他们乘渡船离开了东极岛,贾小五闻讯也来送行。 桓玹拜别了叶铮,八纪跟子邈也乖乖行了礼,四人分乘坐两艘小舟往外而行。 朱伯的船上,是八纪跟子邈,小五这里,却是锦宜跟桓玹,小五时不时地打量两人,眼神中仍透出牵挂不舍。 送两人上岸的时候,小五从船舱里拎出一条鲤鱼:“小玉妹妹,这是我一早儿捉到的,你去了客栈里,让伙计给你做碗鲜鱼汤,我也没什么可送你的了……” 锦宜大为动,八纪早跑过来,机灵地接了过去。 小五的眼睛微红,仿佛不胜离别将哭出来,他摸了摸膛,依依不舍地说:“这件衣裳我一定会好好穿,小玉妹妹,以后有空就再回来。” 桓玹始终都在旁边,听到这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昨来的时候,看见贾小五就觉着有些不顺眼了。 他盯着小五身上的衣裳,目光里似乎有火光闪出来,要给这衣裳上烧出几个。 锦宜本来也有些动,可听小五说衣裳,就嗅到不好,忙道:“好的小五哥哥,再会啦……你也多保重。” 她转过身走开,身旁桓玹轻哼了声:“好的很,我想你给我做衣裳,还左求右求的,他是求了几回?” 锦宜道:“小五哥哥送了好多鱼去府里,总不能白吃人家的。” “你什么时候那么喜吃鱼了?” 锦宜扫他一眼,忽地笑道:“鱼我是向来吃的,倒是不知道三爷什么时候这么喜吃醋了。” 桓玹向来自负心思口才都不输于人,此刻被锦宜这样一句,堵了一堵。 顷刻他举手在她间略用力握住:“好的很,不过你总该知道,我吃的醋就像是喝的酒,是会有后劲的。” 锦宜原本还得意抢白了他一句,听了这句,又觉着那手在上暧昧的摩挲,便红着脸转开头去。 岸上谭六等人早早地过来等候,此刻接了桓玹,见这位爷的脸不似旧一样冷肃,所有人也随着松了口气,知道总算是皆大喜了。 桓玹因是撇开京内各种大事急匆匆赶来的,幸喜天道人情,事情做的如此顺利,竟是分毫也没有耽搁。 一则拜见了恩师,也把累年来的心结给去掉了,二则回了娇,这几乎一整年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 子邈的病也早好了,跟八纪两个,高兴的将要翻了天。 先前他们来的时候,因不知缘故,连八纪也不敢肆意闹腾,如今霾散去,又是头一次出门,顿时情形跟来的路上完全不同,简直一个是天寒地冻死气沉沉,一个是暖花开莺歌燕舞。 锦宜心里本还惴惴不安,但桓玹早知道她担心什么,百般的劝开解,又有两个小家伙兴高采烈的引逗,便把心里的那点儿不安给下了。 这一路紧行慢赶,倒像是游山玩水,难得的痛快自在。 不知不觉中,长安在望。 这夜因时间不够,便早早地歇在客栈里,预备明儿一早回城。 刚落脚,谭六便来敲门,原来是京内送了紧急消息过来。 第120章 黄金百战穿金甲 锦宜才陪着两个小家伙桌上坐了吃饭,桓玹走到外间,问什么事。 谭六低语了几句,桓玹倒并不见惊讶,只说“知道了”。 他回到里间,同桌子坐了,泰然无事地举筷。 锦宜频频打量他,他便笑说:“怎么不吃?是不是白里太劳累了?”又道:“连来车上怕颠簸坏了,明便到长安,不如换了轿子可好?” 八纪向着子邈使了个眼,子邈嘻嘻地笑。 锦宜红了脸,道:“我没那样娇贵。” 八纪跟子邈吃了饭,锦宜照例送他们去睡觉。 两个孩子正是最顽皮好动的年纪,虽然连赶路,马不停蹄,对他们来说反而像是一场大幸事,白天玩的兴高采烈,吃了晚饭,仍不肯就睡,唧唧喳喳说了半天。 锦宜在旁陪着,反觉着困倦,守在边,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桓玹自在屋里等了半晌,按捺不住,亲自过来探望,才进门就见两个小家伙睡在上,锦宜却伏在边睡着了。 桓玹哑然失笑,过来轻轻地把她抱住。 锦宜因累的狠了,心里又惦记着事,睡得有些沉,竟没发觉,直到听了关门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 桓玹道:“别动,就这样睡吧。”就抱着她放回榻上。 下人把热水送了来,桓玹浸帕子,给她轻轻擦脸,锦宜模模糊糊爬起来,又被他摁住。 锦宜呆呆地坐着,只拿眼睛瞧他。 桓玹了她的鞋袜,果然双足冰凉,他又试了试水温,便道:“泡一泡就睡,不耽误时候。” 锦宜这会儿困意已去,见状颇为羞,忙坐直了:“三爷,我自家来。” 桓玹了她那莹白致的双足,笑道:“这会儿还怕羞么?” 一时洗了脚,才上了,桓玹搂着锦宜:“还冷吗?” 锦宜摇了摇头,往他怀里钻了钻。 先前赶路的时候,还是分开来睡,或者锦宜陪着八纪子邈,后来不知不觉里,挨不过他的软磨硬施,只得答应。 倒也不是桓玹心急难耐,毕竟是失而复得的人,总要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底下瞧着,生恐一个错眼不见的,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此时此刻,桓玹轻轻抚着她的背,在脸上亲了亲:“那就早点儿睡吧。” 锦宜隐隐“嗯”了声,只是过了会儿,才问道:“方才谭六爷跟你说什么了?” 桓玹沉默,片刻道:“没说什么,不是大事。” 锦宜道:“你别瞒我,我最恨你瞒我。” 桓玹愣了愣:“阿锦……” 锦宜的心噗噗跳,方才的睡意似乎不知跑到哪里游玩去了,再不肯回来,她不觉伸手握住了桓玹的衣襟:“是不是……北边出事了?” 桓玹将她有些发抖的小手握住:“是。” 锦宜抬头,看了桓玹半晌,又轻声问道:“三爷,你不会去的是不是?” 桓玹的动了动。 他这样的人,对事情有成竹,绝不会有答不上人家所问的时候。 唯一的缘故,只怕是因为他知道,这个答案说出来的话,会让提出问题的人……不意。 锦宜也明白,所以她用力推开桓玹的手,猛地坐了起来:“你要去?” 桓玹忙也随着起身:“阿锦,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 “我当然知道,”锦宜望着他,眼的急切:“但也不必非得你去,让别人去就行了,不成吗?” 桓玹看了她一会儿,缓缓说道:“我明白你是为我担心,但是这次……我向你担保,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你胡说!”锦宜睁大双眼,心慌意,“你、你既然要去,为什么又要找我回来?” 她的双眼泛红,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掉了下来。 锦宜低头,猛地咬牙:“我不跟你走了。” 桓玹见她扭身,忙上前把她紧紧抱了回来:“不许说这种话!想也不要想!” 锦宜于他怀中动弹不得,却仍挣扎着,叫道:“三爷从来只顾自己的打算,从不肯为了我想一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先生说你改了,我也以为你是改了,但你终究没有,你骗我,你送我回去!” 此刻已经夜深人静,锦宜带着哽咽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沉睡的旅人们虽听不见,谭六他们必然听得一清二楚。 桓玹又恐惊动隔壁那两个小鬼头,便忙温声抚,但不管他如何轻声软语,锦宜只是不答应,吵嚷要走,最后桓玹无奈,索吻了上去,才暂时令她停了下来。 *** 锦宜清楚北疆的事。 刻骨铭心。 前世,就在锦宜嫁给林清佳的那年,北疆的战事化了。 连就近的边城驻军都紧急调往,但却仍然难以抵挡悍勇的戎人,北疆四城连续失守,据说桓玹的四弟桓瑀也因而受了重伤,生死不知。 上回桓玹随桓琳征边的时候,因跟戎人之战,桓琳殉国,这件事始终是桓玹心中之痛。 北疆四城是天朝在边疆的屏障,这么快就被攻破,如果再越过秦关,戎人就可以长驱直入,到时候长安也就危殆了。 在锦宜成亲后不多久,桓玹便亲自带军前往北疆。 起初战事还算顺利,在跟戎人几度锋之中,连连取胜,把戎人牢牢地挡在了秦关之外。 直到最后,戎人联合十六部族,宣称要跟天朝决一死战。 锦宜清楚的记得那个冬天,格外的冷,滴水成冰。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