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如果桓玹身后的林清佳多走几步,转过桓玹身旁来到他跟前儿,必然会发现锦宜就被这人抱在怀中。 但是……不知为何,向来谨慎入微的林清佳却并没有多走这几步。 锦宜人在桓玹怀中,一只耳朵贴在他口,听见他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咦,似乎有些急促? 或许那不是桓玹的心跳,锦宜怀疑,那是她自己的。 但另一只耳朵,却又警惕而担心地听着林清佳的动静。 这一刻,锦宜不知自己究竟是想林清佳过来,还是想他赶紧走掉。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脚步声响……越去越远。 可桓玹并没有松手的意图。 “三叔公!”锦宜忍不住叫起来,“他已经走了!” 桓玹缓缓地将她松开,锦宜急急后退两步:“我、我也该走了。” “你还喜他?”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问话。 今晚上,辅国大人的行为似乎有些失当。 锦宜赌气扭开头,却又醒悟面前这个人不是自己可任的对象,于是她又蔫蔫地低头:“林公子是我家世之子,而且他现在都定亲了,还是三叔公您亲自当的保山……什么喜不喜,我不懂您的意思。” 桓玹似乎笑了两声:“那就是不喜了?” 锦宜按捺不住,抬头有些疑惑又有些愠恼地望着他。 桓玹看着她有点儿倔强的不悦表情,面上却毫无恼,反而带着一种类似宠溺的淡淡笑意:“行了,身为长辈,我问问还不成么?” 第30章 惧噩梦噩运已过 锦宜没有办法解读桓玹这种并无恶意的笑, 平心而论辅国大人是个不世出的美男子,虽然年纪偏大,又是长辈,可在灯影月之下,如此意味深长地一笑, 竟有种惊绝世之美。 但锦宜不敢细看,更加不敢细想。 因为因着他这似有意似无心的一笑, 竟然让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一夜诡谲的梦境。 想到这一点, 锦宜暗自庆幸, 幸而梦境不会被人窥知, 否则的话, 她可真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了。 偷偷地瞥一眼桓玹,却又跟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对上, 锦宜的心狠狠地一颤:总觉桓辅国似乎有一种能窥视人心,甚至连她的“梦境”也会窥探到的神奇能力……虽然理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我该回去了, 今晚上……着实多谢三叔公。”锦宜忙将手敛在间, 俯身屈膝行礼。 随着这声认真的道别, 笑意在桓玹的角消失。 明明只是暂别而已, 却真真切切地让他几乎无坚可摧的心,泛起了真真切切地难过。 *** 两人缓步出了夹道,依旧沿着先前那窄巷往外, 巷子里并无灯光, 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是被桓玹拉着, 所以完全没留意路该怎么走,但是这一次两人并肩而行…… 看着那一团漆黑的路,锦宜不由放慢了脚步,桓玹即刻察觉,他的脚步停了停,回头扫了她一眼。 然后,桓玹探手,悄悄地握住锦宜的手。 他的手大而温暖,力道适中,被这只手握着,似乎天涯海角也可去的,但这毕竟是男人的手。 而“三叔公”的身份,是锦宜用来“套近乎”跟“挡箭牌”的两样法宝,毕竟不是真正的有血缘关系的长辈,是隔着一层的…… 锦宜挣了挣,想叫他放手,但不知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滚到了嘴边,却像是嗅到了辅国大人强势的气场而害了羞怯病,无论如何不肯出来抛头面。 这条窄巷并不长,开始跑过来的时候甚至觉着是一眨眼的事。 但是往回的路,因为被他牵着手缓步而行,对锦宜而言,却漫长的像是每一步都苍老了一岁。 *** 等尘世的喧嚣重又入耳,鞭炮声,爆竹声,呼声,鼓乐齐鸣,外头的人群仍沉浸在上元佳节的喜气氛之中,回顾方才在内巷子里吃甜汤的一幕,几乎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锦宜看一眼前方憧憧不绝的人影,又忍不住扫了一眼身旁的桓玹: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之前明明很讨厌自己,那留给她鲜明记忆的傲慢手指君,现在却“屈尊降贵”近乎亲昵地握着她的手指,哎呀,真是玷污了。 锦宜不住又了手。 这一次,桓玹并没有握紧,她如愿以偿地了身。 桓玹并未看她,目视前方,道:“你从这里往前去,在左手侧的风云小馆里,他们应该在等着你。” “啊?谁?”锦宜想也不想,本能地出口问,但才问完,她又懊恼地捶了自己的头一下,“我犯傻了,是子远跟子邈吗?” 桓玹笑笑:“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锦宜终于高兴起来:“好的。”她迈步往前,脚步也因而轻快起来。 “等等!” 脚步陡然刹住,她回头看桓玹:“三叔公……还有什么吩咐?” 角动了动,桓玹缓声道:“记住,今夜的事,不……” 还未说完,面前的人眼珠一转,然后她狡黠笑道:“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对不对?” 锦宜的笑仿佛有传染的能力,染的桓玹忍不住也要出笑容,但今晚上他的笑显然已经超标,简直比过去一个月笑的次数都多。 于是辅国大人矜持地收起了自己的笑:“你说的对。” 锦宜的眼中浮起一丝疑惑,但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乖乖地点头:“我知道啦。”这才转身又急忙往前去了。 身后桓玹望着她如风似的离开自己的身影,垂落间的空空的手指一动,却又按捺地收紧。 然而锦宜走到路中央,忽然停了步子。 就在桓玹心头一紧的时候,锦宜终于缓缓回过头来。 手抓了抓口衣襟,锦宜望着对面的桓玹,她仿佛有话要说,可就在桓玹半是心焦半是紧张地等待她开口的时候,锦宜却又什么也没有说,她慌张地转过身,拎起裙子,拔腿直接跑了过街。 她跑的那么着急,裙摆都随之往后飘了起来,这让桓玹觉着担忧:总怕她被地上的石头绊倒,被路边的残雪滑倒,被行人撞到……等等不可预知的其他。 但真正让人忧心的也许并不是锦宜目前的安危,而是他这份益过分的思虑之情。 或者,只有尽快地将人护在他的掌心寸步不离……才是最妥帖的解决法子。 *** 锦宜低着头,匆匆地跑进了桓玹所说的那小酒馆,进门之后,却见座空地,连掌柜伙计都失了踪,只有靠墙的桌边儿有几个人或坐或站。 子邈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子远在他跟前,俯身正不知说什么,而在两兄弟的对面,坐着的却是林清佳,他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察觉有人进门,林清佳抬眼看来,看见锦宜的时候,脸起了微妙的变化。 锦宜蓦地想起巷子里的那一幕,没来由心虚,于是她当机立断地选择不跟林清佳对视。 这会儿,子邈也发现了她,立刻叫道:“姐姐!” 子远蓦地回身,见锦宜跑进来,也立刻如释重负。 子远先跑了过来,子邈慢一步,下地的时候,动作似乎有些不灵便。 锦宜早发现了,跟子远握了握手,便道:“子邈怎么了?” 子邈抢先说:“不碍事,我绊了个跟头,把膝盖蹭破了点儿皮。” 锦宜不放心,立刻要眼见为实,子远道:“姐姐别担心,真个儿没什么。”他虽解释,眼里却有些雾不散。 子邈知道锦宜的子,便大方地把里挽起来,出了膝头,锦宜凑近了仔细看,果然只是皮外一点儿伤,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三姐弟对话的时候,林清佳已经站了起来,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忙碌。 直到锦宜确认了子邈无事,林清佳才开口道:“既然如此,子远你尽快带他们回府吧,我也先回去了。” 子远“啊”了声,望着林清佳,犹豫了会儿,终于道:“今晚上有劳了。” 林清佳笑的淡:“说什么见外的话。”他的目光转动,蜻蜓点水地扫了扫锦宜,又向着子邈一点头,这才迈步出了馆子。 *** 锦宜不解子远那句“有劳”,子邈拉拉她的衣袖:“姐姐你之前去哪里了?” 子远也投过来探问的目光,但子远又立即看出了锦宜似有难言之意:“方才林公子帮着找了一番……唉,看这个人,倒也不是完全的冷血无心,知道姐姐不见了,是真心地焦急……” 子邈毕竟年纪小,对那些人情微妙理解不深,便只一针见血地说:“焦急又怎么样,他又不能娶姐姐。” 锦宜正因为子远那句话,想起先前巷子内惊鸿一瞥,心里不隐隐一动。 听了子邈这一句,那“动”的前面就自觉加了“不能”两个字。 子远看看空无一人的酒馆,对锦宜道:“咱们先回去吧,家去再细说。” 三人沿街往回,子远把自己这边的情形大略向锦宜说了一遍。 原来先前子远前去抢捞子邈,怎奈人山人海,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子远一个人无法抗衡,挤来挤去,竟完全失去了子邈的踪迹,他着急回头找寻锦宜,却惊见锦宜被人扛着往外…… 子远几乎崩溃,厉声尖叫,他奋不顾身地想要往回营救锦宜,耳畔却仿佛又隐隐听见子邈的喊叫,原来前方有人被挤倒在地……引发了。 左右为难,子远急得几乎疯了!偏他自己泥菩萨过江,自保都难,正也随波逐,却也有个人神奇地赶了过来,牢牢地扯住他的手。 像是漂大江里突然探出了一支救命的船浆,子远紧紧地随着那个人,终于安然无恙地也出了人群。 锦宜也听得惊心动魄,子邈接口说道:“你们都是白担心,我可是个有福之人,是有神人相助的!哥哥你跟我沾了光了!” 锦宜诧异,跟子远对视一眼,子远苦笑道:“剩下的你问他吧。” 后来,据子邈所说,他也是被人群挤得毫无办法,几次几乎踉跄跌地,然而正在危急关头,有个人冲开人群来到身旁,不由分说把他抱在怀中。 起初子邈还以为是“拍花子”的坏人,便尖叫挣扎,怎奈他一个小人儿,力道有限,那人像是捞小一样,拎着他,不多时却已经离开了险境。 而就在他们身之后,有官兵及时赶到,将现场控制住了。 子邈得意洋洋:“说了我是有福之人吧?那个救我的人武功很高,可惜他走的快,不然我要拜他为师了。” 子远横了他一眼,不去戳破他的美梦,他对锦宜道:“我不知道这些,只想尽快找你跟子邈,正好见到林清佳经过,他知道你不见了,不由分说立刻叫家人把朱姑娘送回府,自己吩咐手下一起四处找寻……唉,既然有这份心意,早干什么来着?” 锦宜不言语,子远又道:“不过,就在林清佳去找你们的时候,那个救了我的人把我带到了那小酒馆里,子邈已经在了,他让我们在那安心等着就是了。” 子邈说道:“高人就是高人,果然没骗我们。” 他并没有觉着今夜的事是一场危机,反觉着极为刺,此刻摩拳擦掌,很遗憾自己没有抓住时机拜师学艺,白白错过了一个成为武林高手的大好机会。 子远却又凑近锦宜,小声道:“姐姐,我怎么看着这个人……就是那天在写意楼里,指点我回家找你的那人呢?你可知道……这人是谁?姐姐这段时间里,又去了哪里?不会发生什么事吧?”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