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穆玄青去永巷取的时候,她本以为穆玄青是要拿到越娘娘的墓前去,却不想,会出现在这里。 想起当时拒绝了越娘娘后,她曾跟穆玄青说起过,或许自己永远都用不了那些漂亮的东西,又想起当穆玄青的那些话,夏初瑶心中五味杂陈。 她说不清自己与穆玄青之间的纠葛,到底是谁欠了谁更多。 从前的她对他唯命是从,没有自我,她觉得自己只是他的一颗棋子,甚至被他出卖给褚云景和肃和,差点丢了命,最后还被他得不得不离开故洗城。 可是,若不是这般,她也没机会与父母还有兄长相认,若不是他,沈临安或许也没办法这么快就来找她。她杀了越娘娘后,他虽时常避开她,却依旧会将张真人需要的药及时送到,百忙之中,会替她安排打点这些事情。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能体谅穆玄青当初对她的背叛和舍弃,穆玄青也一定明白当初她动手取血时的不由己。只是,他们都知道,当初的信任与依赖早已被消磨殆尽,他们之间也只能变得形同陌路。 ***** 三后的婚宴隆重又热闹,威远侯府宾客盈门。 傍晚时分行完大礼,夏初瑶也没有去房等候,只是与沈临安一起,到了收到消息之后,从陈留国夜兼程赶过来的陈词和原恒他们。 “将军的这杯喜酒,我们盼了那么多年,终于喝到了。”看着一身喜服的新人,原恒颇为慨。两句话,便红了眼眶。 晋帝下了赦免令,当初被驱逐的晋军们已经可以还乡,穆玄青还特意让人送信去西园,问他们这些旧部愿不愿意再回军中? 如今他们又有家可回,有国可护,不仅遇到了死而复生的旧主,还能看着她披上嫁衣,终于圆幸福。 “我听说你不愿意再回军中,是有其他打算吗?”招呼了他们入席,夏初瑶转头问跟在身后的陈词。 “这些年行军打仗去了许多地方,唯独北陆和南泽深处没有去过,我想过些时候,到那些地方去看看。”陈词笑得温和,“若是能在南泽找到阿城,我一定要把那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痛扁一顿。” 阿城失踪后,夏初瑶将阿城等得身世告诉了陈词,托他让厉园主打探一下南泽会不会有阿城的消息。这些年他一直将阿城当亲弟弟对待,即便是当初带他去大齐想要报仇,也一早就为他想好了退路。却不想,这个臭小子竟然一直以来对他们都有隐瞒,这次大仇得报,竟然还不辞而别,他是真想去南泽找他,怕那个傻小子一时想不开,会出什么事情。 “小姐,沈丞相,外面有人送了一份贺礼来,说是要两位务必现在打开。”还未到宴厅,在门口客的管家匆匆跟了上来,将一个红木锦盒递了过来。 这话叫夏初瑶猛一愣怔,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匕首时,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那位客人现在人在何处?” “他说还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进来,只让小的务必把贺礼送到。”想起刚刚来送礼的年轻人,管家也觉有几分奇怪。那人扣了一张白玉面具,将盒子给他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出城了。 “他会去哪里?”看着锦盒里的寒淬,夏初瑶问沈临安。 当初她问起孟长安去向时,沈临安答得模棱两可,如今看到这个贺礼,她终于放下心来,在武方城的时候,张真人果然出手救了他。 “既已无归处,四海皆是家。”让管家将贺礼收了起来,沈临安牵了夏初瑶往宴厅走,“他今能来,想来是把当我说的那些话听进去了,只盼后他真能放下一切,摆从前的仇恨和束缚,过自在的一生。” 侧头看身侧一袭大红喜袍,眉目如画的人,夏初瑶赫然想起当初在新房中醒来的情形。那个时候的他们也是这般打扮,可当时被沈临寒扶进来的人,清俊的眉眼里是疏淡,与今这眼化不开的柔情完全不同。 夏初瑶突然很谢这般离奇的命运,让她失去了一切的同时,又获得了一切。原来,冥冥之中的确自有天意,到最后,她终能遇到那个能许她一世安稳的人。 过了年,沈临安才带着夏初瑶从桑泽城动身离开。 张真人配的药还差两味药,他说要自己去找,等找到之后,就回故洗城与她汇合。沈临安也说薛神医还是故洗城,等回去之后,便让她帮忙看看。 临别那,燕秋灵念念不舍,送出去好远,终也只能跟远别的女儿道一声珍重。 过沧州的时候,沈临安带她去拜祭了东晋王。婚宴过后,夏醇将当初那封信的事情告诉了沈临安,却也照实说了,为了换夏初瑶回来,他已经将那封唯一的证据给了齐帝。 夏醇说这都是他一个人的罪孽,求他宽恕,不过对于沈临安来说,这或许就是让他彻底放下此事的契机。 东晋王一案,影响延续了十余年,如今连一手促成此事的褚云天征都已经死了,他再翻此案,或许能洗刷东晋王的冤屈,却会让褚云天征背负残害忠良的骂名,在这个局势岗稳的时候,这样的动,或许会影响整个大齐皇室。 他们同属一脉,想来东晋王泉下有知,也不会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落松苑搬到了翻修一新的丞相府,沈朔再也没有过问过这个几次失踪的儿媳到底是去了哪里。倒是夏崇德曾上门找过夏初瑶几次,只因着褚云舒重整了刑部,原本还在褚云景那里捞到一个侍郎之位的夏崇德被革了职务,闲赋在家。 夏初瑶每次都称病避之不见,终于在因辛唯一案受到牵连入狱后,周氏找到了丞相府。 对于夏崇德她可以厌恶,可以避之不见,可是周氏不一样,当初周氏待她很好,她也一直很同情这个不受夏崇德重视,还受尽府中姨娘欺辱的女人。 “他虽错得再多,可终究是你父亲,你总不能看着,他就这么在狱中被酷刑折磨致死。”辛唯拒不招认后,陛下有令,将他关进刑部大牢,让他将自己研制的四十九道酷刑逐一尝遍,不仅是辛唯本人,连带他的家眷也一起锒铛入狱,想起那几刑部的惨状,周氏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母亲要我救他,可他犯了罪责,证据确凿,如何救得了?”虽然先前答应见她的时候,夏初瑶便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可看到周氏这般,夏初瑶还是心都是恨铁不成钢,即便夏崇德对她再狠绝,她也都当他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的天。 “为娘也不是要让你和丞相犯难,只是想让你嘱咐一句,让他们莫要对他用刑。”周氏垂眸,绞紧了手里的帕子,“我……我只是,不想看他一把年纪了,还受那般苦痛的折磨。” “母亲记得当初你给我的那枚玉佩吗?”夏初瑶抿默了片刻,才缓缓站了起来,转身去将柜子里那枚龙形玉佩取了出来,“这件事情,我不能让相爷私下做主,不过母亲可以凭此玉佩求见陛下,有这枚玉佩,想来陛下会应允母亲的请求。” 这本也是沈临安的意思,他是怕夏初瑶为难,便教了她这个法子。 “这……”当初周氏拿出这枚玉佩的时候,便是因着没想过自己会用它。她来替夏崇德求情,是顾念他是自己的夫君,是夏棠的父亲。可是,如今要让她拿着这枚齐怀月几乎是用命换回来的特赦令去求皇帝,周氏又有些迟疑了。 “府里那么多姨娘都弃他而去,母亲对他,倒是一往情深。”眼看周氏看着那枚玉佩出神,夏初瑶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于公于私,我都没用办法帮忙,母亲若是真的下了决心要救他,便拿着玉佩自己去想办法吧。” “棠儿,你……”抬眼对上夏初瑶的眼,那几分疏离让周氏心中一凉。 她知道这半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听到了她失踪的消息,听到了她是晋国细的传言。只是,那个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出来帮过她,问过她半分。 不止是那个时候,还有她那场圣旨钦封的大婚,那些过往被府中姨娘和其他庶女们欺负的年月,她都没有站出来护过她。 倒是那次,女儿为了她,顶撞了辛姨娘,被关了祠堂,还被夏崇德打了一巴掌。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样隐忍,是因为不想给周家找麻烦,不想让自己和女儿的处境更艰难,不过如今细想起来,只不过是因为她懦弱罢了。 “如今见你们这般,我便也放心了,答应我,后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委屈。”终于,周氏没有拿那枚玉佩,只是深深看了夏初瑶一眼,随后,起身离去。 一路送到府门,夏初瑶看着周氏黯然回府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了拂衣跟上去暗中照顾。 却不想,周氏这一路没有回夏府,而是直接去了大理寺。她将这些年她知道的,看到的都说了出来,甚至包括了当初他与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往来,还让夏棠中毒之事。 因着她的供认,夏崇德很快就被定罪。周氏自此之后也回了周府,夏家一夕散尽,只余空府凄凉。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