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两个字落到耳朵里,哭得伤心的褚云音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将身前的孟长安推开。 这一推毫无防备,孟长安退了几步,撞在了沈临渊身上。 他没有转头,火光明灭之间,看着那颊边尤带眼泪,却是面惊讶地望向他身后的褚云音,那一瞬心中如千军万马碾过,却是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我……我只是一时伤痛难以自持,长安他也……”沈临渊抿没有说话,孟长安也只是看着她。褚云音惊讶之余,心中蓦然慌起来,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这么说来,还要多谢侯爷替末将照顾公主了。”沈临渊声音淡淡,抿看着跟前的两个人。 “临渊,长安与我也只是碰巧在这里遇到,说起老将军之事,我有些失态,不关长安的事情。” 孟长安还未开口,便听得褚云音急忙这般辩解,言罢,还颇有几分不安地望向他,只盼着他能顺着她的话说两句。 “殿下说的什么,本侯怎么听不明白?不是殿下拿了伤药在此等微臣的吗?”往昔身在帝都,不管是她撒谎还是他闯祸,他们经常给对方做掩护,只需得一个眼神,便明白要如何说。 只是今晚,瞧着骊这般,他突然有些不想替她说谎了。 即便是沈临渊,都未曾料到孟长安会这般说。只不过他既然这般说了,沈临渊便又抬眼蹙眉看向褚云音,摆出一副不悦之来。 他独自从西境大营赶回来,本是为了找孟长安议事的。也是到回廊上撞见了才知道褚云音竟然没有去驿馆。 这孟长安对褚云音的心思,他自然清楚。只不过眼下这般时候,他不相信孟长安会主动对褚云音做些什么。做此姿态,不过也是想给褚云音点脸看看,却不想,孟长安竟是半分都不配合她。 “长安,你……”褚云音瞪大了眼,看向孟长安,是真的有些慌了。 “这般亲密的称呼,还请殿下以后不要再唤了,殿下不以为意,本侯却不想叫旁人误会,”孟长安拢了袖子,转头瞥了一眼沈临渊,“真心这种东西,不是用来随意利用和践踏的,再真的心,如此糟蹋,早晚也有变的一天。” 一句话,说得回廊上的两个人都是一愣。 孟长安也不再理会他们两人,转身离去。 “看来西陵候对殿下的确是捧了一颗真心相待,殿下要利用也好,要践踏也罢,还请注意分寸,”等得孟长安走远了几步,沈临渊看着一脸愕然望着远去人影的褚云音,笑里带着几分寒意,“你如今可是沈家的夫人了,与外人相处,总该先想想妇德。” “沈临渊,你——” “时候不早了,纸醉,快扶你家主子回去休息吧。”眼看孟长安已然走远,沈临渊越不想再与褚云音多言,转身抬脚要去追孟长安。 “沈临渊,你到底想怎样?”这小半个月,她在他面前担惊受怕,见不到他的时候提心吊胆。 她知道沈临渊因着她手几个人的婚事而生气,可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甚至都是他的人了。即便她不是夏棠,可与他也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意。她一个集了千娇万宠于一身的公主为他甘愿忍受到这般地步,他就算不领受她这份情意,也不该这般折磨她。 “如今西陵候身份不比以往,我也只是怕殿下依了从前的习惯,与侯爷相处起来失了分寸。殿下金枝玉叶有皇权庇佑自是没人敢说,只是西陵候现在处境艰难,殿下就不要再给他麻烦了。” 这将军府里往来的都是西陵军,她哭孟将军也好,哭孟长安也好,但凡是真为孟长安考虑,便不该在这种地方做这般举动。 “我便这般惹你厌烦吗?既然这样,当初你又为何要……”明知她说的不是今晚之事,偏偏眼前的人就是要装傻,褚云音声音颤抖,话到最后,沉默代替了尾音。 夜风横扫,长廊里一时只有风声。 “时至今,我所做的不都是殿下所求吗?殿下要婚约,我便领了圣旨,殿下要同房,我便也随了殿下的愿。事到如今,殿下还觉得委屈了?”冷笑着轻叹了一口气,沈临渊看着跟前的人,只觉得自己此番言语之间,都有几分不受自己控制,“强人所难的都是殿下,到头来委屈的人还是殿下,既然如此,我倒想问问殿下,殿下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沈临渊这般,褚云音还是第一次见着,面对他的责问,她抿望着他,支支吾吾,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我这般也只是因为你啊,我对你一片真心,只盼着能伴你左右,你我如今都已是夫,你至少,也该给我个机会……” 刚刚孟长安那番话,说的她心中也是有几分痛,她又何尝不是捧了一颗真心任沈临渊这般践踏吗? “……”她声音呜咽,俏丽的脸上双眼通红,泪落涟涟,腹委屈只等他来怜惜的模样。沈临渊垂目默了一默,终也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了下去,不再与她多言,转身离去。 太子曾劝他,为着大局考虑,不要与褚云音闹得太僵。 前些时,他也竭力劝自己对她不要太过冷漠和苛刻。只是,如今听得他这一番话,他只怕自己在多留一刻,会忍不住对她动手。 别的便也罢了,她践踏了多少人的尊严,糟蹋了多少人的真心,这才刚刚叫孟长安心灰意冷愤然离去,转头却还跟他大谈对他的一片真心一片情。 孟长安说得不错,在真的心,也不起肆意的践踏。 既然如此,他便好好瞧瞧,自己到底要践踏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叫褚云音彻底死心。 追上孟长安的时候,他正在调派原本守在自己院里的西陵军去往褚云音所在的院落。 等得不情不愿的西陵军将士们领命离去,转头看到站在月门处的沈临渊,孟长安轻轻蹙眉。 “末将前来,是有事要与侯爷相商,事关云州和常州兵权,不知侯爷可有时间一叙?”这一次西行传旨,他其实并非必来不可的人选,此行少不得太子大力促成,为的便是这私下的一叙。 听得沈临渊这般说,孟长安抬眼看了他片刻,终也只是点了点头,引了他往书房去。 “明青州事宜接完毕,侯爷便要动身前往云州了吧?云州守将丁奎,曾与孟老将军有几分过节,只怕侯爷此去不能像青州这般顺遂。” “沈将军有什么话大可直言,将军既然来此,大概也是知道长安别无选择,便不要再绕弯子了。”案前对坐,见沈临渊一副泰然的模样,孟长安叹了口气,直言到。 从军入伍,领兵打仗他尚且刚学,更别说这权力漩涡里的勾心斗角了。今天忙了一天,若非青州各官员极力配合,他只怕会做得一团糟,眼下一身疲惫和恐慌,也只恨自己从前由着子胡闹,没有好好跟柳元衡他们学学。 “侯爷快人快语,末将便也明说了。末将今次前来,是替太子殿下给侯爷送礼的。”自怀里拿出一份书信,递到孟长安面前,“这是殿下亲笔所书,只需得给丁奎,他必然会乖乖配合侯爷,不仅能帮侯爷说服云州知州还能替侯爷制常州守将,叫他们乖乖认了侯爷这个主子。” “殿下这份大礼太过贵重,不知道长安有什么能拿得出来还殿下这份恩情的?”云州和常州的守将都盯着如今尚无统帅的西陵军,若这封信真有沈临渊所说的效果,那他这个西陵候这一次便可以坐得稳当了。 “这西陵军的统帅,不是还要侯爷来定吗?殿下希望,侯爷心中的人选,是他。”抬笔在案上的宣纸上写下一个名字,沈临渊看着蹙眉思索的孟长安,“他也是孟将军手下的老将了,让他接替孟将军做统帅,对西境,对侯爷来说也是好事。” “末将知道侯爷还是希望孟家军握在孟家人手里,可是如今孟家除却一个季天齐,谁还能领兵?何况,季天齐虽然善战,却也非帅才。依末将看,侯爷如今应下殿下的这桩买卖,是最为明智之举。”虽说他的确是替褚云清来做说客的,不过,眼下这些话,也是句句真心为孟长安考虑。 “侯爷还年轻,在成为一名杰出的统帅之前,这西陵军握在谁手里又有什么不同?” “可是……”沈临渊说得真诚,句句在理,孟长安却还是不敢轻易决定,只怕自己经验尚浅,一不小心就进了别人的圈套。 “侯爷刚刚的话没错,这件事,你没有考虑的余地。你若不答应,丁奎和云州州府必然会反对你,云州一起事,常州必然会附和。到时候,为着西境安稳,只怕不光是西陵军,侯爷这个侯爵之位都坐不稳。” 军队的动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尤其还是边境守军,大齐眼下好不容易熄了战火,皇帝陛下虽然心系孟家,却也不会为着区区一个孟家就点燃战事。这次褚云舒的折子,解了孟家之困,倒也帮了太子一个大忙。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