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的遗物坏成这样，难怪父皇会生气。 父皇多么怀念与尊重母后啊！ 李邵想，他也是生气的，毕竟那是他的母后，即便印象浅了，血缘摆在这儿呢。 谁把库房打理成这样的，就得罚谁。 他和父皇同仇敌忾。 父皇的怒气也是冲着底下那些人去的，不是对着他，毕竟，物什不是他 坏的，库房也不是他管的，他完全被蒙在鼓里了。 边上，曹公公已经都念完了。 郭公公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禀道：“圣上，除了缺了的九件，其余有损坏的都已经在这里了。” 圣上绷着脸还没有说话，李邵先瞪着眼出声了：“还有缺了的？去哪儿了？” 郭公公笑了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应该是之前打理库房的人手遗失了……” “遗失？”李邵撇了撇嘴。 要他说，指不定是监守自盗。 他不是个会去对库房册子的主子，管理的小内侍若起了念头，手脚不干净也是可能的。  里有里的一套，从前也有一些室出过女太监偷盗东西送出换钱的事。 “便宜他们了。”李邵道。 前头那一批人手，此前都被换掉了，听说罚得特别凶，杖毙的、受刑的、赶出的，想再把人活着翻出来，不太可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圣上走到边上，仔仔细细观察有损坏的物什。 他看得很是认真，有些一眼扫过，有些驻足凝视很久，时不时抚摸着，仿佛是回忆起了很多陈年往事。 见状，所有人都沉默着，连呼 都轻了许多。 就是李邵，也不再骂什么，耐着心思等候。 良久，圣上才转过身来，静静看了李邵一会儿：“邵儿，你刚才说，便宜了谁？” 李邵一愣，又答道：“原先看管库房的人。” 圣上微微颔首，道：“那你自己呢？” 这一问，是真把李邵给问住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反问道：“您的意思是，儿臣该负责任？为什么？儿臣又不知道他们把母后的遗物成了这个样子！” 一旁，曹公公倏地抬眼看向李邵，又立刻垂了眼。 哎！ 他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太子殿下会这么想，曹公公一点都不意外，在圣上摆驾东之前、他也用这个理由替太子开 过，但显然是不能让圣上 意的。 在圣上这里，治下不严是错，不治下更是错。 只不过，皇太子终究是皇太子，儿子也终究是儿子。 人前不训子。 圣上每次对太子大动肝火，都是避着人的，连他曹公公都只有守门、闭耳的份。 “圣上，”这么想着，曹公公上前一步，轻声劝道，“这几 转凉了，不好一直吹风，不如您与殿下去内殿说话？” 圣上淡淡瞥了李邵一眼，没有拒绝曹公公的建议，大步往大殿那儿去。 曹公公赶紧给李邵打手势，示意他跟上去，又催着郭公公备些茶水，送到殿门外，他会亲自送进去。 郭公公赶忙去了，比不认为自己有错、不情不愿的李邵走得快多了。 曹公公也没有耽搁，赶上了圣上。 库房外头，留下一群内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站出来个胆大些的，问道：“曾公公，这些东西要搬回里头吗？” 小曾子木着脸，脸上写了“不知道”。 内殿，圣上坐下了。 李邵进来，自然而然要落座下首，被圣上横了眼，弯了的 只能重新直起来，在一旁站着。 曹公公接了郭公公送上的茶盘，把人打发了，自己进去伺候了茶水，又赶紧退出来守门。 圣上喝了一口茶。 他在努力平复情绪。 这么多年了，他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要克制急躁的脾气，先皇后在世时最抱怨的就是他的急火，若不是他脾气太冲，当年定国寺里、也不会与先皇后不 而散。   两隔之前，他们的最后一面，竟然在争吵中度过，这是圣上这么多年最耿耿于怀的一幕了。 甚至，是他自责的。 因此，这十几年里他始终在努力克制，不与身边人发一通急火，更不与先皇后留下来的邵儿发急火。 来东的时候，他很气；看到那些损坏的遗物，他也很气；等听到邵儿那几句话时，他更是气得不行，但现在，他都稳住了。 他要和邵儿讲道理。 “你为什么觉得，库房成那样就与你无关了？”圣上问。 李邵道：“儿臣刚才说了，库房不是儿臣管的，遗物不是儿臣损的，儿臣全然不知情，儿臣若是知道，能让他们那么糟蹋母后的遗物吗？” “东库房不是你的地方？管库房的内侍不是你东的人手？”圣上反问道，“只有坏在你手里的，才算你的责任？” 李邵被问得呆了下。 这算责任？ 这叫找事！ 但他可以骂徐简没事找事，他却不能那么说他的父皇，李邵只能把自己的不忿不都写在脸上。 看他神 ，圣上就知道他没有听进去。 “朕问你，地方官员收受贿赂，他的上峰要不要负责？” “战场上，派出去的先锋不敌，排兵布阵的将领要不要负责？” “朕亲自点的巡按御史，对地方上的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朕要不要负责？！” 一连三问，问得李邵脑袋嗡嗡作响。 他想说，这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他更想说，底下人胡作非为，那就是底下人的事。 “治下治下，底下人怎么样，就看你怎么治，”圣上深了一口气，稳住声，道，“你没管过，你不知道，你说得很轻巧。 邵儿，你该明白，今出问题的只是你东的库房，人是活的、遗物是死的，你哪怕把你母后的遗物都糟蹋完了，你母后也不会怪你。 但是，你是皇太子，有一天你要取代朕坐在龙椅上，你管的是文武百官，是天下千万万的百姓，他们出了问题，你也要说，是地方官员管得不行、你 本不知道他们在折腾些什么吗？ 人是活的！你治不了人，你就治不了世！ 治不了世的皇帝是什么结果，还要朕继续跟你说吗？” 李邵的脸仿佛是被白及浆子刷了三遍，连 都是聊白聊白的。 他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圣上，好一阵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么多年，他好像从不曾听父皇说过这么重的话。 他当然挨过骂，从裕门关回来时他在御书房里被骂得狗血淋头，但那种骂，和现在的重话不是一回事。 以至于跟泰山 顶一样，得他脖子都抬不起来。 这一刻，他没有 动的战栗，也没有害怕与不安，他就是委屈和不解。 库房而已，库房里的东西保存不当而已，父皇却说得好像整个李家天下都被他毁了一样。 这就是以小见大？ 要他李邵说，近些年那么多状元郎，都没出过这么以小见大的文章！ 而事情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一虎骨。 因为徐简让宁安来讨的一虎骨。 下意识地，李邵紧紧咬住了后槽牙，他不忿、他不接受，可偏偏面对的是他的父皇。 他必须低头。 李邵看了眼榻子上摆着的一本书。 父皇过来之前，他正随意翻着这本、听冯内侍说外头事情，听闻父皇驾到时，他是那么高兴，他以为父皇是来解了他的 足的，没想到，高兴顷刻被打散，他还在挨训。 这种起伏让李邵心里翻滚起了风浪。 他想出去，他必须出去。 “儿臣……”李邵开口，声音发涩，他清了清喉咙，“儿臣知道错了。” 说完他看了圣上一眼，父皇没有任何表示，像是在等着他继续说。 李邵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是儿臣年轻，没有管住底下人，以至于让他们糊着把库房成那副样子，往后儿臣会对东的人多加约束，不会让他们再出这种岔子了。” 按李邵以往的经验，老实认错、摆一摆态度，十之八九能让父皇消气。 他毕竟是父皇最宠 的儿子。 果然，他发现父皇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 收了成效，李邵赶紧顺着这个思路道：“损坏了母后的遗物，儿臣十分难过与愧疚，再过些子就是母后的忌了，儿臣想去给母后磕头。” 先皇后夏氏葬于皇陵。 皇陵在京城外，说远其实不远，不用快马，就算仪仗缓行，三也就到了。 能去皇陵，意味着他能走出东，足解了，回来就不用继续被着，李邵想，他真是出了个好主意。 “儿臣十分想念母后，”李邵道，“睹物思人，儿臣……”CＯｍiＣ5.cｏＭ |
坏的，库房也不是他管的，他完全被蒙在鼓里了。 边上，曹公公已经都念完了。 郭公公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禀道：“圣上，除了缺了的九件，其余有损坏的都已经在这里了。” 圣上绷着脸还没有说话，李邵先瞪着眼出声了：“还有缺了的？去哪儿了？” 郭公公笑了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应该是之前打理库房的人手遗失了……” “遗失？”李邵撇了撇嘴。 要他说，指不定是监守自盗。 他不是个会去对库房册子的主子，管理的小内侍若起了念头，手脚不干净也是可能的。 
里有
都轻了许多。 就是李邵，也不再骂什么，耐着心思等候。 良久，圣上才转过身来，静静看了李邵一会儿：“邵儿，你刚才说，便宜了谁？” 李邵一愣，又答道：“原先看管库房的人。” 圣上微微颔首，道：“那你自己呢？” 这一问，是真把李邵给问住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反问道：“您的意思是，儿臣该负责任？为什么？儿臣又不知道他们把母后的遗物
过，但显然是不能让圣上
意的。 在圣上这里，治下不严是错，不治下更是错。 只不过，皇太子终究是皇太子，儿子也终究是儿子。 人前不训子。 圣上每次对太子大动肝火，都是避着人的，连他曹公公都只有守门、闭耳的份。 “圣上，”这么想着，曹公公上前一步，轻声劝道，“这几
转凉了，不好一直吹风，不如您与殿下去内殿说话？” 圣上淡淡瞥了李邵一眼，没有拒绝曹公公的建议，大步往大殿那儿去。 曹公公赶紧给李邵打手势，示意他跟上去，又催着郭公公备些茶水，送到殿门外，他会亲自送进去。 郭公公赶忙去了，比不认为自己有错、不情不愿的李邵走得快多了。 曹公公也没有耽搁，赶上了圣上。 库房外头，留下一群内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站出来个胆大些的，问道：“曾公公，这些东西要搬回里头吗？” 小曾子木着脸，脸上写
只能重新直起来，在一旁站着。 曹公公接了郭公公送上的茶盘，把人打发了，自己进去伺候了茶水，又赶紧退出来守门。 圣上喝了一口茶。 他在努力平复情绪。 这么多年了，他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要克制急躁的脾气，先皇后在世时最抱怨的就是他的急火，若不是他脾气太冲，当年定国寺里、也不会与先皇后不
而散。 
两隔之前，他们的最后一面，竟然在争吵中度过，这是圣上这么多年最耿耿于怀的一幕了。 甚至，是他自责的。 因此，这十几年里他始终在努力克制，不与身边人发一通急火，更不与先皇后留下来的邵儿发急火。 来东
，圣上就知道他没有听进去。 “朕问你，地方官员收受贿赂，他的上峰要不要负责？” “战场上，派出去的先锋不敌，排兵布阵的将领要不要负责？” “朕亲自点的巡按御史，对地方上的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朕要不要负责？！” 一连三问，问得李邵脑袋嗡嗡作响。 他想说，这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他更想说，底下人胡作非为，那就是底下人的事。 “治下治下，底下人怎么样，就看你怎么治，”圣上深
本不知道他们在折腾些什么吗？ 人是活的！你治不了人，你就治不了世！ 治不了世的皇帝是什么结果，还要朕继续跟你说吗？” 李邵的脸
顶一样，
动的战栗，也没有害怕与不安，他就是委屈和不解。 库房而已，库房里的东西保存不当而已，父皇却说得好像整个李家天下都被他毁了一样。 这就是以小见大？ 要他李邵说，近些年那么多状元郎，都没出过这么以小见大的文章！ 而事情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一
足的，没想到，高兴顷刻被打散，他还在挨训。 这种起伏让李邵心里翻滚起了风浪。 他想出去，他必须出去。 “儿臣……”李邵开口，声音发涩，他清了清喉咙，“儿臣知道错了。” 说完他看了圣上一眼，父皇没有任何表示，像是在等着他继续说。 李邵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是儿臣年轻，没有管住底下人，以至于让他们糊
的儿子。 果然，他发现父皇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 收了成效，李邵赶紧顺着这个思路道：“损坏了母后的遗物，儿臣十分难过与愧疚，再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