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回长安,以后玄门就是你的家。” 然后梦境里的他从疼痛中挣扎睁眼,年少的霍长庭趴在他的 边,正给他低声地说话:“我是霍长庭,比你年长两岁,也比你早进玄门,就是你师兄了,或者,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 一滴泪骤然破碎,跌落在青青草叶的茎身,如 珠消散,踏雪和追风自草地上疾驰而过,少年身形长开了些, 出英气的前额,额带随风舞动,像是一片猎猎旗帜。 “哥,东海战况如何?” “大获全胜,我是第一队鸣锣收兵、回京复命的。”霍长庭策马扬鞭,笑声 朗,“我这次去东海,见到了无数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他们睿智、勇敢、为了大魏不顾一切,捍卫属于大魏的所有。阿淮,你且看着,国泰民安、兴旺昌盛,这大魏泱泱江山,代代传承,未来会 给我们来守护!” 霍长庭长鞭一扬,势头却偏了一寸,蓦地卷住顾长思的 身,来不及等他错愕,便被霍长庭一个用力拽了过来,稳稳地落在了踏雪的马背上。 “等到国家富足、天下安定,我就带你走,天高海阔,自在翱翔。你不必再忍受皇帝的猜忌,我也不必……只做一把刀。” 膛猛烈跳动,那些 说还休的 慕和疑虑被风灌了 怀,他们在马背上接吻,草长莺飞,就连天上翱翔的雄鹰都成为了他们的护卫,顾长思紧紧揽住霍长庭的脖颈, 齿分离,顾长思却哭了。 “阿淮,怎么了?” “别走……”顾长思去吻他的眼睛,“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霍长庭尚未说话,一阵大力自 腹袭来,刹那间, 面的 风变成凛冽的霜雪,冻得他手掌 裂,马蹄声杳杳,顾长思刚想爬起,便被人按在了地上。 “师兄!!!”顾长思 手都是雪,“你答应我的,不走的,不会走的,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又是那片夕 ,又是那片残 ,又是那片风雪地。 顾长思声嘶力竭地吼:“师兄!师兄!霍长庭——!!!” 骗子。 都是,骗子。 霍长庭没有回头,封长念也没有松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霍长庭奔赴那明知是必死的结局, 手霜雪、 手鲜血,也阻碍不了既定的事实,霍长庭就那么吝啬,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留给他。 头疼,头疼得要命。 顾长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呼 都变成奢望:“吾 长思,生辰喜乐。” “狗 的喜乐!!!”瓢泼大雨如注,顾长思左手攥拳,狠狠捶打着自己的心窝,“再也没有了,你走后,每逢腊月中旬,都是一场艰涩的病重,高烧、发热、 咳、昏 ,每一场病都想把我带到你身边去,可我从来没见过你。” 只有……只有那次,当哥舒裘令人作呕的鲜血 涌而出,当饿 几乎囫囵 下他的一整条腿, 糊糊间,他好像又回到了数年前的嘉定关外,这次霍长庭没有走,而是坐在马背上,向他伸出了手。 “师兄……” 手落了空。 苑长记、封长念、秋长若的面孔挤 了他的视线,喜极而泣的表情告诉他,他活下来了,就算腿伤难治,但 命却保了下来。 他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他不明白这一路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从小到大,至亲至 与他一直在别离,淮安王临终前告诉他要坚守道心,顾令仪临行前摸着他的脸说做你觉得对的事,霍长庭临别前给了他一个吻,让他好好活下去。 可还有什么,能让他有必要再坚持的呢? 那样踽踽独行的一条道路,到底怎么样才算是解 ? 他沉甸甸地闭上眼睛,记忆如 水一样涌来,将他拉入水底,堕入窒息,即将陷入沉眠。 那些失去的记忆太沉重,沉得他 不过气,令他几乎忘记挣扎,便想任由自己坠下去、坠下去、坠下去…… 蓦地,一道声音亮了起来。 “张大人啊。” “更深 重的,张大人好逍遥啊。” 顾长思猛地睁开眼睛。 没有 水、没有窒息、没有沉眠。 嘉定城的月光清冷又温柔,那个人单手 开轿帘,顶在轿子上头,痞里痞气地将他望着,隔着薄薄的幂篱,依旧能够看到那双陌生又 悉的眼睛。 顾长思的灵魂都在颤抖。 如果没有忘情蛊…… 他试探着伸出手去。 如果我还记得所有…… 轻柔地、缓缓地,摸上了霍尘的面颊,温热的、生动的、鲜活的。 那么我一定会在第一眼后,就认出你那张陌生皮囊下,故人的灵魂。 “你回来了……” “霍、长、庭。” 梦境戛然而止。 顾长思猝然睁开眼,玄门的屋子里透 出一股浅淡的药香,刚刚熬好的汤药摆在桌上,夕 的余晖洒进来,镀了一层温柔又梦幻的光晕。 霍尘背对着他,正用勺子搅着汤药,让它能够变得温度适宜、更好入口。 顾长思张了张口,竟然没有发出声音。 大概是有所 应,霍尘转过头来,果然对上了那一双刚刚苏醒的眼睛。 “你醒了,阿淮。”霍尘连忙走过来,“哪里痛吗?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找小若,给你看看好不好?”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