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明明是自己的眼睛，可是身体里面的灵魂变成了她之后，眉眼间的气质和形状似乎都变了一个样。 那是一双非常平静的眼睛，没有任何留念不舍，也没有任何憎恨厌恶，清凌凌一望见底。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微微偏头回看过来，眼神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 “差点忘了。”白清 转过头去看空昙，忽然语锋一转道：“既然承光寺都说了江思量是承光寺的佛子转世，他乃是承光寺的人，那想来用在江思量身上的东西，也该由承光寺负担才对。” 她拿手漫不经心扣了扣桌案，毫不客气道：“所以，白清给江思量买聚魂幡花去的一千万灵石，佛子什么时候报销？” 神情一直有些怔愣的空昙缓缓抬起头，睫 颤抖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眨动两下，半晌没说话。 过了好久，他起身朝着白清一拜。 “小僧必将竭力归还。” 在告别之后，空昙安静而又得体地离去了。 屋内只剩下了白清和段惊尘两人。 她还保持着方才的坐姿，只是手却懒散颓倦地托住了下巴，整个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风掀得白清的头发轻轻飞舞，她也懒得理，修长细瘦的手指漫不经心点着瓷质的杯盏，清泠泠的触碰声间错而起。 她忽然挑眉，对着段惊尘问：“这种时候居然不是质问对方为何忘了前尘往事，为何背叛自己，而是忙着索要赔偿的灵石，你是不是觉得我锱铢必较，很是无赖？” 没有等他回答，她便眯着眼很愉悦地笑了，伸手握住冰冷的空杯子，语气轻快道：“身边的人可以失去可以换，情与 也可以失去可以换，但是灵石失去就难挣了，我失去了好多，才不要什么都得不到。” 段惊尘没有回答。 就在她以为这位仙君又要无视自己的时候，但是下一刻，一杯不知何时泡好的热茶递到了白清的手中。 杯壁温热，有一些烫手，但是她冰冷的手指碰到的时候，却舒服得微微蜷缩了一下。 段惊尘起身背对着白清，和刀疤一起收拾着被那群不速之客 得 糟糟的屋子。 他的声音清晰透彻，语气也是寻常。 “别忘了，我是一个很贫穷很缺钱的剑修，所以对于你最后的举动，我只想说一句——”他顿了顿，抱着一堆杂物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白清，干得漂亮。” 第27章 花溪村，聚魂 段惊尘的动作利落而 练，不多时， 室 藉重归洁净规整。 应临崖先前所说的会遣龙侍送一面新的屏风来也不是假话，很快，两个沉默的龙侍便带了屏风前来，和先前那面屏风极其相似，同样是仙级法宝，同样大片写意泼墨画——画风明显出自同一位大师。 白清并没有注意屏风的那些微妙，而是忍不住打量着那两个自入门起，便一直低垂着头一句不言的龙侍。 原以为只有那 在客院碰到的龙侍是哑巴，没想到这两个陌生面孔同样无法言语。 在她的印象中，龙族的这些子弟，哪怕只有一丝龙族旁支的血脉，平里都是目无下尘，将傲慢刻在了骨子里，一开口必定是冷嘲热讽，如今倒是比鹌鹑还要沉默了。 段惊尘将屏风重新摆放回该有的位置，刀疤先自然而然翘着尾巴走到小 前，轻巧一跃趴了进去。 他眉头紧皱。 剑灵不需要吃喝，更不需要睡觉，往大多数时候都附身在天倾剑中，怎么到了白清的手上，这剑灵不但成啃食灵果灵食，还认准了要睡了？ 段惊尘还没说话，刀疤便仰着头，一双乌漆嘛黑的圆眼 漉漉地看着他，尾巴悬在边摇得飞快。 “汪！” “……” 白清原本拿了本阵谱在躺椅上慢悠悠晃着，闻犬吠声便往后一躺，鸦发像水 滑落。 “你可别把刀疤给唤回剑里。”她对着刀疤眨了眨眼， 角翘翘，“它在外面过得 习惯的，是吧刀疤？” 走狗竟然配合点头，一人一犬连物种都不同，但此刻的眼神居然一样的润晶亮。 段惊尘被两双眼盯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不说话。 这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白清笑了笑，正要继续看阵谱的时候，后方的段惊尘却拿起一个和屏风一样被无辜震碎的匣子，捻起其中一条红 细绳悬在眼前。 红绳垂落在他的手背上，细碎的光点像星辰一般映在皮肤上，他很快注意到，这细细的红绳在外观上几乎与自己手腕上的那分毫不差。 段惊尘轻声：“千机缕？” “没错。”白清不知道何时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拿起一 红绳扬了扬，甩出漂亮的红弧度。 “不过和你手上的千机缕不同，这是我制作的时候不慎报废的废弃品，所以没什么用，权当个纪念品了。”白清盘腿坐在地上，修长的手指上不知怎么做的，红绳 绕绕，很快在她指间勾出了奇特的花样。 段惊尘本站在她跟前看着，见她席地而坐，在犹豫片刻后，他也坐在了她对面。 “那你白里说送给各派长老的，就是此物？” “当然了，我不是月老，可没法变出无数的红绳，拿仙器来送人未免太怨种了。”她一边翻着红绳，一边说起了千机缕的事。 “刚才你说，这是你制作千机缕时的废弃物。”段惊尘有些错愕，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你竟会炼器？” “我会一点炼器之道，确切说我对各种变强或是变富的事物都很 兴趣，但是千机缕却和炼器无关。”白清笑了笑，“世人说起合宗，通常都以为我们合宗修士修炼便只用双修，采 补 或是采补对吧？” 听她口中道出这些词，段惊尘眼中虽然没有异样或是厌恶，但是耳朵却悄悄染了些许红。 他低着头，让视线只落在白清的手上，不敢旁移半寸。 “事实上也有主修世间百情的，待历经世间百种情，同样也能证得大道，其中与恨，最为强烈也最为深刻。”白清的手指灵巧翻动，红绳在她手上结成各种形状。 “千机缕，就是我在过往五百年，用自己亲历的种种恨为主线，旁人的种种情为辅助，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亲手编织出来的一件本命法宝。” 白清的话音落下，不断翻飞的红绳结成了一条编花红绳。 刀疤摇着尾巴很是期待，修界大会上，御兽宗带来的灵兽们脖子上都挂着一些漂亮的绳子项圈做装饰，白清看穿了此兽眼中的羡慕，找万宝阁定的豪华项圈未到，先编条花绳足它。 她将红绳递给段惊尘，朝他身后的刀疤那边示意一下：“喏。” 段惊尘愣了一下，竟没有第一时间接，就在白清准备自己亲手将红绳给刀疤挂上时，迟了半晌的段惊尘却总算接了红绳，然后—— 将红绳在自己手腕上了两圈，又有些笨拙地将它紧紧系好了。 “欸……”白清看呆了。 “汪？刀疤也看傻眼了。 “旁人无法分辨，有了新的红绳做掩饰，你的本命法宝可以先还你了。” 段惊尘却已经将真正的千机缕解下还给白清，又取出芥子囊递给白清。 “屋内之物我只取了那一百面聚魂幡，芥子囊其他东西我一概未动，你可以检查一番。” 语霸，他若无其事将左手搭在右手腕上，盖住那条假千机缕，虽然面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但是白清莫名觉得他心情似乎不错。 “嗯？临走前还不忘拿聚魂幡？”白清怔了一下，旋即忍俊不 ，“还要我检查芥子囊证明清白？” “毕竟白长老家大业大，若真有狡诈小贼卷走你的财产，说不定买下半个青霄剑宗都不是问题了。” “我倒还真想让你多卷点东西带出来用呢，咦？这是什么？” 白清从芥子囊中拿出一张写了字的纸，震惊不已。 “是欠条。”段惊尘镇定无比地回答：“一百面聚魂幡，市价为一千万灵石。你这聚魂幡有污损，按理说该折价的，不过你也不曾向我收取利息，所以正好两两抵消，我原价买下它们。但是——” 他素里总是恹恹的眼神一转，变得亮晶晶的，那模样仿佛又变成了初识时那个惊 灵动的白鹿似的少年。 “但是，”段惊尘话锋一转，以非常认真的语气对她说：“万宝阁从不应允借贷欠债，我本以为要再寻一处灵石矿脉才能攒够买聚魂幡，白长老借了我燃眉之急，所以我仍以市价利息算的。” 最后这句，他说得语气有些轻快。 有些像刀疤想要寻求白清夸奖它一句懂事乖巧的样子。 白清听得一愣一愣的，仔细一看，欠条上写的数额果真是一千万灵石，以及五十万利息，归期百年内。 她有些肃然起敬了。 “段仙君果然严谨。”白清施施然将欠条收起，点了点那百面聚魂幡：“既然仙君如此讲道义，那我也奉陪一次，走吧，去找万本利取了剩下的聚魂幡，我们连夜去给你的故人们聚魂。” …… 万本利没 面，只让万家其他的后辈将聚魂幡送了出来，甚至都没旁敲侧击何时来取买聚魂幡的灵石。 可见这一次屏风聚会给热情且凑热闹的万少主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影。 北灵洲境内的夜总是格外漫长，时值隆冬，每近乎七八个时辰都是暗沉的长夜。 坐落在五座主峰之下的正殿，依旧光辉耀眼，想来诸位道友还在奋战不休，准备彻夜规划修真界的未来。 而白清和段惊尘则沿着后山那条小道，走向那片高耸入云的雪山。 因两人都默契的不想惊动后方其他人，再加之修界大会期间，整个青霄剑宗方圆百里内都设置了空灵阵，所以二人没有御剑或是用御空术，而是低调选择了…… 骑狗出行。 刀疤又变成了白清初见时的巨兽模样，在夜中每迈出一步便远远行进一大段距离。 而她和段惊尘一前一后坐在刀疤的背上，巨兽的动作幅度大，坐起来也难免颠簸，白清需要轻轻搂着刀疤的脖子才能保持平衡。 段惊尘就坐在她身后，剑修对于身体的把控能力抢到发指，哪怕这不是他的身体，他依然稳稳坐着，纹丝不动。 不过两人的距离太近，以至于她依然能 锐察觉到后方轻微的呼 声，过快的心跳声，以及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香薰味道—— 仙君 府中的所有东西都换成了她惯用的，短短数，她就将让段惊尘身上也染遍了属于她的清冷香气。 以至于明明是初相识不久，连朋友都算不上的陌生人，如今却像是认识了千百年似的悠久漫长。 飞雪弥散在辽阔天地间，在挂了雾凇的高大雪松林中，黑犬无声奔行，直到越过这座高耸的雪山。 雪线到此为止。 天光也在东边的群山间逐渐镀染又攀升。 矮山上便没有雪了，青翠山陇上甚至有早开的山花，在微凛的山风中静谧吐 。 不过越过那座雪山后，灵力也变得淡薄许多，同白清时常游历的凡人俗世也无区别。 很快，当白清和段惊尘路过三两户山野人家时，晨间炊烟袅袅公 打鸣，挑担的村夫身上没有任何修行过的痕迹。 她意识到，这是真到了凡人所居的山野，而非修士们长居的灵力充沛的天福地或是灵山宝 。 段惊尘以灵力掩了气息和踪迹，悄无声息自山民家旁路过，刀疤对这条路亦是络，甚至知晓绕开别人的菜地。ｃoＭｉc5.ＣＯｍ |
转过头去看空昙，忽然语锋一转道：“既然承光寺都说了江思量是承光寺的佛子转世，他乃是承光寺的人，那想来用在江思量身上的东西，也该由承光寺负担才对。” 她拿手漫不经心扣了扣桌案，毫不客气道：“所以，白清
颤抖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眨动两下，半晌没说话。 过了好久，他起身朝着白清
也可以失去可以换，但是灵石失去就难挣了，我失去了好多，才不要什么都得不到。” 段惊尘没有回答。 就在她以为这位仙君又要无视自己的时候，但是下一刻，一杯不知何时泡好的热茶递到了白清
得
糟糟的屋子。 他的声音清晰透彻，语气也是寻常。 “别忘了，我是一个很贫穷很缺钱的剑修，所以对于你最后的举动，我只想说一句——”他顿了顿，抱着一堆杂物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白清
练，不多时，
室
藉重归洁净规整。 应临崖先前所说的会遣龙侍送一面新的屏风来也不是假话，很快，两个沉默的龙侍便带了屏风前来，和先前那面屏风极其相似，同样是仙级法宝，同样大片写意泼墨画——画风明显出自同一位大师。 白清
在客院碰到的龙侍是哑巴，没想到这两个陌生面孔同样无法言语。 在她的印象中，龙族的这些子弟，哪怕只有一丝龙族旁支的血脉，平
前，轻巧一跃趴了进去。 他眉头紧皱。 剑灵不需要吃喝，更不需要睡觉，往
漉漉地看着他，尾巴悬在
滑落。 “你可别把刀疤给唤回剑里。”她对着刀疤眨了眨眼，
角翘翘，“它在外面过得
习惯的，是吧刀疤？” 走狗竟然配合点头，一人一犬连物种都不同，但此刻的眼神居然一样的
细绳悬在眼前。 红绳垂落在他的手背上，细碎的光点像星辰一般映在皮肤上，他很快注意到，这细细的红绳在外观上几乎与自己手腕上的那分毫不差。 段惊尘轻声：“千机缕？” “没错。”白清
红绳扬了扬，甩出漂亮的红
兴趣，但是千机缕却和炼器无关。”白清
补
或是采
，“还要我检查芥子囊证明清白？” “毕竟白长老家大业大，若真有狡诈小贼卷走你的财产，说不定买下半个青霄剑宗都不是问题了。” “我倒还真想让你多卷点东西带出来用呢，咦？这是什么？” 白清
灵动的白鹿似的少年。 “但是，”段惊尘话锋一转，以非常认真的语气对她说：“万宝阁从不应允借贷欠债，我本以为要再寻一处灵石矿脉才能攒够买聚魂幡，白长老借了我燃眉之急，所以我仍以市价利息算的。” 最后这句，他说得语气有些轻快。 有些像刀疤想要寻求白清
面，只让万家其他的后辈将聚魂幡送了出来，甚至都没旁敲侧击何时来取买聚魂幡的灵石。 可见这一次屏风聚会给热情且
锐察觉到后方轻微的呼
声，过快的心跳声，以及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香薰味道—— 仙君
府中的所有东西都换成了她惯用的，短短数
。 不过越过那座雪山后，灵力也变得淡薄许多，同白清
打鸣，挑担的村夫身上没有任何修行过的痕迹。 她意识到，这是真到了凡人所居的山野，而非修士们长居的灵力充沛的
。 段惊尘以灵力掩了气息和踪迹，悄无声息自山民家旁路过，刀疤对这条路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