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下去,将她身上的青衣拨了!”凌迦启口的瞬间,掌中灵力已经层层叠叠弥漫开来。 “兄长!”御遥大惊,奈何她刚散了修为,亦受不住这样的掌风,桑泽护着她一时也没有还手之力,“护着我作什么,去制住兄长,他使的是劈天 术追魂咒,不仅会伤了他自己,他 还会遭天道惩罚!” 一时间,毓泽晶殿内地动山摇,七海之上碧水万顷,巨浪冲天。不过眨眼间,凌迦修为凝成的苍龙上至九天穹宇,下至九州凡尘,皆寻了各边遍,可是除了正前往央麓海融在栖画体内半颗神泽之灵上的气泽,他再也没有 知到任何属于相安的气泽。 眼见他掌中现出一方琉璃樽,洪莽源各族分布图豁然出现在其中,随着他追魂术的探寻,但凡没有测到相安魂魄的族落,便有绵密小针落入,不过片刻,已经数十 小针依次钉入。气泽 转间,他的脸上已经退去血 。 诸神只能运气抵挡他周身弥漫的灵力,勉强护住自身。御遥在桑泽怀中抬起头来,叹气道:“别制止了,你去帮兄长一起找吧……” 然而桑泽尚未来得及出手,已有声音沉沉想起,又因凌迦周身气泽实在磅礴,中间又隔着浮涂珏,他便一时难以跃去。 “凌迦神君,本座容你料理了你七海家中之事。此刻还望给个说法。”门边的男子眼见凌迦以定针锁魂之法,已经排除了洪莽源大半部族,心下嫉恨之意浮起,“我家姐离家十年未归,本以为有了好去处,不想却已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诸神目光聚焦到少年的身上,高鼻薄 ,凤眼长眉,容貌之上与相安少主并无太大诧异。只是比之相安少主的平和温婉,此人更是张扬锐利。 老一辈的神者仙君自是识得,此乃母神次子,相安胞弟,相阙殿下! 诸神还再 慨间,只觉凌厉掌风扫过,相阙瞬间发难,一掌直拍凌迦 口。他的修为较之凌迦,不知差了多少,可是凌迦却连避都没避,生生挨过。 相阙尤是愤恨难解,掌中灵力翻倍推来,凌迦也未还手,只合眼凝神,震回了他的灵力。相阙只觉体内真气翻涌,堪堪往后退了一步。 “你姐姐不会有事的!”凌迦伸手扶住他,言语里不知是在安 自己,还是安抚相阙,只道:“我会将她找回来的!” 至此,因着相阙半途出掌,算是断了凌迦的追魂术。饶是如此,相阙依旧赤红这眼看着他,浑身杀气弥漫。 御遥瞥见凌迦已经发白的脸,额上已经有密密的汗珠渗出,身形更是不甚安稳,只倒 了一口凉气,对着桑泽道:“你且将那相阙困住了。” “这……合适吗,还有这么多仙家在呢?” “诸神万仙皆是你我臣子,借他们胆子也不敢说什么。”御遥叹气道,“唯有那人,是相安亲弟,平素便与兄长不对付……你且看看兄长如今模样,可是将对相安的愧疚竟数移到了相阙身上……” “我明白了!”御遥的话还没说完,桑泽已经祭出“绕钟”,拨音转弦,将相阙困了起来。相阙还想挣扎,桑泽弦上法力,将他整个收入了琵琶中。 凌迦亦回过神,对着他俩道:“多谢!” 许是因为伤了心神,又强行 退焕金颜,如今又催动 术,如此一口气松下来,整个人亦委顿下去,口中鲜血直 于浮涂珏上,湮没了他自己的名字。凌迦看着几点血迹溅在那个尚未写完的“相”字之上,眼前浮现出相安的容颜。 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此刻便只想看看她的笑靥,却偏偏眼前浮现开的是炼丹房两扇门合上时她无望又决绝的样子,耳畔更是只剩下她最后的话语。 “恩断情绝!” 御遥站起身来,神情懒懒道:“都散了吧!何事可记,何话可言,尔等修道,自是清楚!” 守着神职,供着神位的高位者,自是不敢多言。然而悠悠之口难堵,不过数月,洪莽源神族仙界里的这桩风月秘事便在底层蔓延开来。 而代尹修知道此事,自是由第五殿的广成王阿悯素告知的。 阿悯素絮絮道:“那 六弟没去毓泽晶殿,真真是错过了一出大戏,凌迦神君那般人物,算是失了魂魄。看着他那副样子,明明还是心属相安少主的,却也不知为何,会 成这副样子。你说,那相安少主到底去了何处?这些 子,洪莽源算是 套了,凌迦神君几乎翻遍了神族仙界,却也没有那相安少主半点讯息。还有那个栖画,也委实人才,能挑的神族内两位至尊这般光景……啧啧啧……” “你这多话的 病,且改改,小心祸从口出!”代引修拢在广袖中的手握着一缕青丝,离开了第五殿。 “我话多,你听的也不少,听完了再来告诫……”阿悯素挑了挑眉道,“真真虚伪!” 代尹修坐在第六殿大殿中央,案几上放着两个锦盒。一个锦盒内,是他刚刚放入的相安的一缕青丝,另一个锦盒内则是数月前凌迦传给他的,寻找相安的谕令。他望了良久,终于拿出谕令,执笔回复。 偏是此刻,他掌中印珈亮起。印珈是自那次相安在镇魂台遇袭后,他偷偷与她结下的,如此但凡她有何微恙,他便可及时知晓,总也不会像上次让她再受伤。果然,他推开相安殿门的瞬间,相安正从梦中惊醒。 相安仓皇醒来,她抬手擦了擦额边鬓角的汗水,捂着 口不住的 息。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却已记不清具体的内容。唯有最初凌迦的一身婚服和最后的一口鲜血,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中。额上汗珠还在滴落,后背脊却是阵阵寒意散开来,连着小腹都阵阵 搐地疼起来。 “可是又梦靥了!”代尹修坐在 畔,测过相安脉息。 “也不知为何,这几个月总是梦见他!”相安抚摸着又大了一些的肚子,自嘲地笑了笑“我梦见他受伤了……” “伤的重吗?” “不知!”相安摇摇头。 “你担心他?” “我没有!”相安还是摇摇头。 “我还梦见……他成亲了……” “嗯,他成亲了!”代尹修指尖微顿,再度开口,“今年三月初三,凌迦神君大婚了!” 他一生侍道,修道,少言而不打诳语。此生唯一一句谎言,后成为他毕生无法弥补的错误。 第66章 渡6 纵是那 从代尹修口中知晓了凌迦大婚的消息,相安也不过瞬间的失神哑然,往后还是每 都去镇魂台渡化凌迦的半身修为。 许是因她腹中孩子 渐长大,她便越来越虚弱,连带着渡化的速度亦慢了许多。而当 ,栖画以魔族之气滋养她,后沧炎虽将魔气尽力聚在了她左肩,没有融进心脉血 。到底如今,神泽之血尽数护着两个孩子,如此魔气在她左肩上缭绕,大有重新蔓延开来的趋势。 明明身子已经虚透,却也不知为何,她的 神反倒好了点,连着面 都有了些许红晕,衬着一身绛 长裙,和臂间红纱披帛,黄泉之上的风吹入枉死城,她的笑靥绚丽得如同业火红莲。 代尹修在镇魂台下,看得有些晃神。 “近来你已多次心神不宁,可是有事?”相安扶着 走至代尹修身侧,伸出手想碰一下他。 “代尹修?”相安又唤了一次。 “嗯,我在!”代尹修伸手将相安鬓边滑下的发丝拢起来。 原是极轻极柔的动作,相安却还是 觉到了,她笑了笑,往边上退开一步。只淡淡道:“代尹修,修道最忌神思不聚,你怎么了?” 代尹修 上相安面容,面前的女子,双目已盲,柔弱纤瘦,仿若随时都会倒下去,任谁都想扶她一把,护她一刻。却偏偏眉宇间的坚毅之 和清宁之态,将她撑得如同孤鹤傲立,洁洁一 。 “少主可知,我本是凡人得道成仙,修道亦是奉道!” “你是奉道者?”相安有些讶异。 所谓奉道者自是一心侍道,为神族高位者修道驱除魔魇,为明心悸虔诚,以“无姻缘,无子嗣,不传艺”为代价与神族结下血咒。 “那你为何人侍道?与你接下血咒的是何人?” 代尹修没有回答,只道:“若我神思不宁,修道不专,亦或者自己先行毁道,你说我所侍奉之人会如何?” 相安皱眉摇摇头,“奉道人合整个洪莽源都屈指可数。若你真是奉道人,择你之人必是明主。当是验过你心 的,知你定是可以托付和信任之人,才会安心将自己道法 由你打理。你若真当毁道,辜负错 ,是你之命,亦是那人之道!” 相安 了 有些昏 的脑袋,往寝殿走去,却发现难得的代尹修没有追上来,亦没有半点回音。于是,只得回去寻他。 近来,她隐约觉得代尹修不大对劲,心神恍惚的厉害,人也不似往 沉稳,说话更是颠三倒四。她想无论于公还是于私,总该要关心一下的。 到底,代尹修还是跟了上来,就这方才的话题又问道:“少主,你说我是可以托付和信任之人?” “嗯!”相安笑道,“奉道人,信字为天。当然只得信任!” “原来少主觉得我值得信任,是因为我是奉道人。”代尹修有些落寞道。 “傻话!”相安声 里抖了抖,原是腹中胎儿踢了她一脚,只得就着代尹修的手往旁边的石榻坐去,方才皱着眉边安抚腹中孩子边继续道:“我信任你,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是知己。你看,我这般模样, 落在外,无处可去之时,找的却是你,难道不知因为信任你吗?自然,我来此是为了渡化那半身修为,可是我若不信你,我当执君威以少主之名而来,训诫你不得 我下落,可我这样做了吗?我没有啊,我相信你是懂我的,更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 话至此处,相安一声闷哼,原本抚在胎腹上的手猛地一颤,攥紧了长袍,整个人往代尹修身上跌去。 “可是哪里不适,我去传魅峨过来!”代尹修一把扶过她,只见她面 雪白,不过瞬间额上便已沁出了密密汗珠。 “无事!”相安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着气道:“是孩子,动得厉害!” 说话间拉过代尹修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又道:“前些 子便能 觉到动了,只是我长 睡着,他们偶尔动了你也不在身边,便忘了告诉你。左右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我没有失信啊!” 代尹修摸在相安胎腹上的手有轻微的颤抖,胎动已经过去,他自是没 觉到什么。却只觉酸涩之意直涌上来,眼中更是雾气朦胧,良久方才忍着无尽的愧疚道,“我送你回去歇息,近两 我的确有些心神恍惚,需静一静心,不负厚望才是!” “这才对!”相安 出一点欣 的笑意,握着他的手腕起身道:“你好好的,过些 子,我还有事要托付给你!” “何事?” “急什么,你且把你心境调伏好了,不然什么差事都莫想接到!”相安晃了一晃,握着代尹修手腕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代尹修心下一横,将相安一把抱了起来。 “别……”相安有些抗拒地推开他。 “心清者自清!论道,少主是洪莽源第一人,难道还不知这最简单的道法吗?” 心清者自清,原也是他讲给自己听的。 黄泉又恢复了平静,无风的 子,黄泉便如一面水镜,一半映出前世,一半化出来生。代尹修立在黄泉边,三千尘世里,已经找不到他的前世今生。他 凡尘,灭 /体,飞升成仙后亦 了六道轮回。后来得神族高位者赏识,成了奉道人,是他毕生的荣光。 赏识他之人……他的脑海中浮现起那人身影,心中陡然生出敬意,只默默低头参拜。 “代尹修,你可发现黄泉有了异样!”是阿悯素的声音。 代尹修正了正神 ,点点头,“此时不是曼珠沙华的花期,当是长叶之时,却是连半点绿 都没有!当真奇怪!” 阿悯素走上前来, 低了声音道,“早同你说了,别老是闷在城中,得空也出去逛逛,神族最近又出大事了!” “何事!” “有兴趣?” “没兴趣!” “你……你有兴趣,有兴趣的。” 代尹修忍着笑意,无奈道,“我有兴趣!我若没兴趣,估计你能憋死!” 阿悯素这才翻出话匣子,絮絮道,“原也还是同一件事,就是那七海的凌迦神君,上天入地寻不到他 子,据说都疯魔了。派出去寻找相安少主的人,多半不识她气泽,如此竟用了最直接的法子,按着画像寻人,各族亦帮着寻找。那画像之上,便是一身青衣,碧纱垂地。后来有几个部族倒真寻到了几个这样打扮的女子,当然有些亦是为了邀功,将人送去了七海。结果便人惹怒了凌迦神君。神君一道谕令下来,竟是不许洪莽源任何神者仙君在着青衣碧纱。说是再穿青衣者,按叛族之罪问刑。” “这……当只是威吓吧,凌迦神君不至于因为一件衣衫便真的动用刑罚!”说这话时,代尹修想起他枉死城内那个早已 了青衣换成一身红裳的女子,心蓦然紧了一紧。 “是为了一件衣衫吗?六弟何时如此愚钝了,这是情之所钟,为的是那人!”阿悯素继续道,“绝非威吓,连着苍梧之野都惊动了。这四野之一的苍梧之野本就是凌迦神君的领地,接了谕令,但凡再穿青衣者,便直接抓入苍梧之野受刑。” “凌迦神君早已得道,修得正果。想来实在是伤了心神才会如此,颁下这样的谕令,多半只是心中彷徨,不得以发 一番罢了!” “哦!你倒是心思别致,如此我仿若有些明白其他三君之行了!”阿悯素点点头。 “其他三君如何了?” 阿悯素重新恢复了兴致,“谕令下了之后,部分部族尤其是族徽崇青尚翠的族落,不愿从命,又惧神君君威,便联合起来,呈了卷宗给其他三君。据说八荒的珺林殿下,那真真是只小狐狸,回复说自己年少言轻没有分量,如此便给打发了。后又有卷宗入青丘,九幽河直接腾起百里肃杀之意,如此再未有人敢上八荒论此事。至于呈入衡殊神君的卷宗,据说连梵镜的殿门都没进入,便被掌镜的柔姬扔了出去,只道梵镜里不理世事。柔姬手中撑着罗佛伞,你说谁还敢再说话。倒是巫山之上的御遥圣君破天荒接了卷宗,还亲自批复了。” “是吗?”代尹修有些惊讶,“四君之中,御遥圣君同凌迦神君关系是最亲密的,俨然亲兄妹一般,应该也不理会才是!” “不理会算好的!”阿悯素朝着上首拱了拱手,“御遥圣君朱笔亲批,再论此事者,五镜掌镜司执兵甲相候。” “凌迦神君化世数十万年, 世之中劈天地,征四方。盛世之中,更是为诸神万仙执法理,司丹药,给了清宁祥和之境,护着劫难飞升之数。如今难得为自己任 一回,也不过是为心 之人一件衣衫,当真算不了什么。倒是那些借此生事之人,其心可诛!” “啧啧……你倒是那神君知己!”阿悯素叹道,“据闻,那些不愿遵令之人闹了三君无果后,居然起了黑心,暗里围了七海。如此算是彻底惹怒了凌迦神君。凌迦神君竟也没派各海水君清缴,连着护殿星君都没出来,亲自出海,半 间将前往的六千余人皆散了魂魄。后才派出外围三海守护神,将那参与的二十多个部族全都灭了族,怏怏数百万魂魄皆化在了他的丹炉之内,连着气泽都没剩下!”话至此处,阿悯素蓦然打了个寒颤,又继续道:“这还没完,凌迦神君还施法毁了青之一脉!” “毁了青之一脉?代尹修惊道。 神君谕令:吾 归来 ,青 再现时。 代尹修目光落在黄泉之上,怪不得连曼珠沙华之叶都没有了,原来洪莽源已经失尽了青 ,凋零了 泽。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