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阿冬也已经不用再穿棉衣做活了。 喂马的水也不用再特意烧热,他的活儿也因此而减轻了许多,不过整 喂马,牵马,还要给马刷 ,也是不得空闲。 眼看他一天天长大,那些马夫们就更加懒了,许多本该自己的做的事也甩给他,令他肩上的活儿更多了。 但他还是一如从前那般,只管老老实实的干,从不曾抱怨什么。 这 ,他正切着干草,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喂,你怎么还是穿的这么破烂啊?” 那明显是个姑娘的声音,他一怔,扭头看去,却发现平妍正立在身后。 小少年立刻停了手,起身问道,“县主,您怎么来了?” 平妍抱着胳膊,边打量他边问,“你不是有了新衣裳吗?为什么还穿这种破衣裳? 是补丁,出去了岂不丢我们公主府的脸?” 阿冬忙解释道,“县主放心,奴才若随公主外出,必定会换衣裳的,现如今既是在做活儿,不能穿太好的,否则新的也会变成旧的。” “原来如此。” 平妍点了点头,又听他道,“奴才正有一事想同县主说,您送来的东西,奴才都用不上,不如就请县主先收回去吧。” 说着就赶紧跑回屋里,将这些 子陆续收到的冬衣,手套,鞋帽 装一并抱了出来。 平妍一愣,连着后退了好几步,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既赏给了你,哪有收回的道理?” 小少年却摇头,“不不,常言无功不受禄,奴才只是个马童,平素未能给县主效力,不敢平白受赏,还是请县主收回吧。” 这几天送东西的丫鬟们都是放下就走,也不与他说话,他纵使不想要也无法,只好都存了起来。 前两天那些马夫们见了,还笑他要飞上枝头,他并非听不出那些笑中的猥琐之意,嘴上虽然依旧沉默,却愈发在心间下定了决心。 今 遇见她正好,索 把话说清,东西都还回去吧。 然而平妍却并不想收。 她好不容易才赏一回人,本来心间很 高兴,哪知今 会被一下退回,小姑娘红着脸哼道,“给你了就给你了,你若不想要,扔了就是,一下捧到我面前作什么?叫别人看我笑话吗?” 阿冬闻言忙摇头,“奴才不敢。” 捧着东西的手却一直未曾放下。 平妍气急,一跺脚,“那你就这么站着吧!”语罢转身就往门外走。 然而没等迈出门外,却冷不防对上一双 寒的眼睛,惊吓之余,登时就愣在了那里。 丫鬟的搀扶下,萧怡容冷着脸,一步步走了过来。 第六十章 怔愣过后, 平妍反应了过来,赶紧向萧怡容行礼, 惊讶到甚至有些结巴了起来, “母亲, 您, 您怎么过来了?” 而她身后,阿冬也在惊讶过后赶紧跪倒在地。 萧怡容冷眼将二人打量一遍,目光落在了阿冬捧着的东西上。 而后, 踱步过了阿冬面前, 冷笑道, “本 竟看不出, 你还有这等本事,小小年纪, 不老老实实的为奴, 歪心思竟打到主子身上去了?” 这语声寒意十足,加上那张冷若冰山的脸, 直叫阿冬吓了一跳, 赶紧垂下头去, 解释道,“奴才不敢, 请公主息怒。” 平妍也彻底反应了过来, 赶忙朝萧怡容解释, “母亲您误会了, 阿冬他没有……” 谁料话未说完, 萧怡容却忽然抬脚,朝地上的少年猛踹了过去,顷刻间,只见那些崭新的衣物被洒了一地,阿冬自己也重重跌到了地上。 这可着实把平妍给吓坏了,赶忙上前阻拦,用力挽住萧怡容的胳膊道,“母亲您别怪阿冬,这些东西是我自己非要给他的,不是他跟我要的,他,他刚才还要还给我呢……” 可萧怡容却将小姑娘的手一下甩开,怒气也陡然转到了她的身上,咬牙怒道,“还有你!若非你房中丫头来向我禀报,我竟还不知你这几 做下的好事!你可真不愧是那个死鬼的种,跟那个死鬼一样的眼光!全京城那么多的王孙公子,你偏看上了这样一个小 种,真是白费本 生养你这么多年!” 这语声如此的凌厉,全然看不出这是一个母亲在对自己的亲生骨 说话,那一刻,平妍也是彻底愣住,委屈之下,大颗大颗的泪珠顷刻就跌落了下来,摇头哭道,“我只是看他可怜,并没有别的意思,母亲何须用这样毒的话来说我……” 萧怡容却 本不为所动,还冷笑道,“可怜?我留他一命已是格外开恩,你竟还觉得他可怜?好,我今 就干脆做回恶人,索 将他打死,除去这条后患,免得他再来蛊惑你,引得你来犯 !” 说着便吩咐身旁仆从,“来人,取家伙来,今 就将这个 种打死了事!” 她如此盛怒,仆从们可不敢不听,更何况那只是个无关轻重的人?应是之后,很快就取来了条凳,长鞭。 ——此乃长公主最 的家法用具,仆从们自是 悉。 而相较于众人的无动于衷,平妍却着实吓坏了,她自小在这府中长大,可不是不知,母亲一旦生气起来,打死人是常有之事,阿冬还这么瘦,可经不起着实鞭子的! 然就在这时,却听萧怡容又是一声令下,那个清瘦的少年,已经被人架到了条凳上。 平妍吓得脸 惨白,连哭也顾不得了,赶紧上前来求她,“母亲,求求您,我听您的话,以后不来找他了,您别打他好吗?不要打了……” 谁料她越求,萧怡容却是越怒,一把推开她,径直拿了鞭子上前,用力的一甩胳膊,那鞭子便重重落到了阿冬的身上,顷刻之间,旧衣破口,直见鲜红的血迹。 小姑娘彻底吓坏了,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她的腿哭喊道,“求求您了母亲,不要再打了,您今 若真的把他打死,我一辈子都良心难安,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然萧怡容却似疯魔了一般,眼眸发红,咬牙切齿的指着那条凳上的少年道,“你知不知道,若非这个 种的爹娘,我也不会到今 这般地步,你不来体谅你娘,居然一个劲儿的替这个 种求情?也罢,你今 就立在这里看,亲眼看我怎么打死他!” 说着竟使劲一踢,要踢开她。 然而平妍也魔怔了一般,不顾疼痛,只死死将她膝盖抱住,竟叫她踢也踢不了,萧怡容怒极,也不敢理她,又是用力的一鞭子 下,少年身上便又是一道血 伤口。 众人谁也不敢劝,就眼睁睁的看着她 ,又是几鞭子下去,少年的脊背一是一片血 模糊,叫人不忍眼看。 有胆小者,已经悄悄捂住了眼睛,耳边只剩下,那一下一下的鞭子挥舞,以及少年的闷哼喊痛声。 然就在这个当口,却见管家急忙从外头跑了过来,气 吁吁的跟萧怡容禀报,“公主,启禀公主,宁王殿下到了,听见动静非要进来,奴才们拦拦也不住啊……”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间,众人就已见那身穿玄 蟒袍的身影到了近前,竟真的是萧钧。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此时真的瞧见他,萧怡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往前走了几步,问道,“大殿下怎么忽然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萧钧未说话,却先环顾四周,待望见那被绑在凳子上,后背已是血 模糊的少年,登时便皱起了眉,对萧怡容道,“光天化 的,姑母这是要干什么?” 虽未有明显怒气,但语气已不算客气了。 萧怡容却一怔,微微有些心虚,顿了顿,赶忙甩了手中的鞭子,咳了咳道,“没什么,不过责罚家奴罢了,殿下还没回答我,这会儿驾临,所为何事啊?” 萧钧却不回答,依然沉声道,“责罚?姑母这样下去,这个孩子恐怕很快就没命了吧。” 萧怡容不喜 被这样的语气质问,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晚辈,闻言便要沉脸,哪知正在此时,却见平妍一下冲到了萧钧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求道,“大表哥,求你救救阿冬,他没有做错事,是我,是我看他可怜,是我害得他……求你救救他吧,母亲真的要打死他了……” 话未说完,已经痛哭了起来,且或许是出于惊吓,小姑娘很快就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了。 “平妍!” 一声怒吼响起,萧怡容面 铁青,怒瞪着自己的女儿,“在同你大表哥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回房中去!” 出乎意料的,今次的平妍尽管怕,却并未听她的,依然拉着萧钧的胳膊,不住哭求道,“求大表哥救救阿冬,他真的没有做错什么……”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萧钧已经能猜出来个大概,尽管心间也是怒气升腾,但眼下救人要紧,只得强 怒意,对萧怡容道,“这些年来,因姑母行事嚣张,引发多少人不 ,姑母自己难道心间没数?此番常乾事出,本王本以为,姑母会有所收敛,可看看现在,很明显,是本王想错了,姑母如此行事,就不怕有朝一 ,父皇会对你失望,彻底失了兄妹之情?” 这令萧怡容一顿,立刻凝眉道,“大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钧冷笑了一下,“常言举头三尺有神明,平素作孽太多,会遭报应的。” 萧怡容彻底怒了,登时就变了脸 ,气道,“殿下今 这是来挑事儿的?你一声不响的就冲进来,还劈头盖脸一副教训的语气对本 说话,你是不是忘了,本 是你父皇的亲胞妹是你的长辈?殿下目中可还有尊长?” 萧钧没有理她,只朝身边侍卫们招了招手,侍卫们立刻会意,直接冲到那凳子前,将已经接近昏 的阿冬解了下来。 萧怡容一惊,便要命人上前阻拦,厉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我的家奴!” 萧钧不理,亲自上前,挡住公主府的家仆们,叫侍卫将阿冬带去安全处,而后,才对萧怡容道,“本王正是记得姑母的身份,今 才会如此客气,这个孩子,是一桩旧案的重要证人,本王今 来此,就是要带他走的。幸亏路上赶得快,不然若是再迟一步,当年那件旧事,岂不是要死无对证了?” 这话叫萧怡容一凛,顿了顿,却依然嘴硬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案子不案子的,休要往本 头上扣什么屎盆子,信不信本 这就进 ,去向陛下秉明?你目无尊长擅闯公主府,相信陛下也是绝不会姑息的!” 萧钧却冷笑一声,“那正好,本王也正打算去向父皇秉明这件案子的实情,姑母先去,我等会儿就到。就是不知,如若父皇知晓,当年要他痛失 将的祸首是姑母你,要怎么办了!” 语毕再不理会,带着侍卫与阿冬大步离开。 而身后,听清他说了什么,萧怡容却已是大惊失 。 ~~ 出了公主府,车马一路奔驰。 车厢中,扶风先给阿冬喂了一颗固元丹,再仔细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势,同萧钧禀报道,“殿下,应该只是些皮 伤,不过他身体薄弱,应当需要好一番时 来恢复才可。” 萧钧始终凝着眉,想了想,道,“送去麓园吧,叫人好好照顾着,闲杂人等,不要去打扰。” 麓园是他在城郊的一处别院,既上次曾与拂清饮茶的地方,那里清净,环境也好,应当有利于小少年养伤。 扶风立即应是。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去西山寺知会一下卫将军,他若想去,便带他去吧,有亲人在旁照顾,总是不一样的。” 想来父子骨 分隔十余年,而今再见,却不知是怎样一副心酸的场景了。 而至于拂清…… 他叹了口气。 方才的情景,连他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怒火翻腾,这冷不防的,若是叫她知道实情,再见到阿冬现在的模样,后果恐怕会不堪设想。 萧怡容非一般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去走过 的路子。 所以,眼下只得再叫她等几 了。 他遂吩咐道,“不要叫王府中人知道,侧妃那里,也不要走漏风声,待时机成 ,本王会亲自跟她 代。” 扶风自然应下。 车马前行,驶往麓园的方向。 第六十一章 有府医的照料, 又有麓园中众人呵护,小少年阿冬将养了几 过后, 渐渐恢复了 神。 虽然侥幸逃 一死,但阿冬的心间一直存着许多不解。 那 他被长公主打的濒临昏 ,但最终还存着一丝意识, 脑间记得, 是宁王赶到救下了他, 并且把他送到这里来, 可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奴仆,宁王这样的大人物, 为什么要来救他?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加奇怪的事,这个景 优美的别院里,除过友好的下人们,还有一个中年和尚, 自他来后, 这和尚就出现了,看他的时候,目中仿佛存着很是复杂的情绪, 甚至亲自来照顾他, 每 为他熬药,替他的伤处换药, 十分的仔细认真。 生平头一次, 有人对自己这样好, 阿冬很是受宠若惊,想了许久,终于小心翼翼的问他,“师父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话却叫卫离心间一痛,更加的酸楚难当,强忍许久,才勉强平静的回答说,“我是个罪人,这一切不过是在赎罪,不要有什么负担,这都是你该得的。”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