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出神,连方才想的那些事都全然没了头绪,目光只盯着他的手看,忽然又瞥见了他手腕上的七弦镯,这才忽然发现,这一路过来,似乎并没有听见它的动静。 那 在公子府初次见公子怀的时候,他记得,那镯子是有声的。 他试着轻轻拨动,果然,没有声音。 怎么了?公子怀忽然睁眼。 你没睡着?苏见深微讶:那方才我叫你,你怎么不应我 想事情罢了。 你的镯子怎么不响了?苏见深问道。 公子怀瞥了他一眼,怎么问起这个? 苏见深微微歪下了头,打量七弦镯,我就是好奇,你这镯子是怎么 的? 公子怀倒也没瞒他,微微抬起了手,拨动了一下镯子上的七枚银环,冷白的手触碰在银环上,映得他的指尖暗暗发白,扣在镯子上的银环在半空中晃了晃。 紧接着苏见深看见他的手腕只轻轻的动了动,刚才还没声的七弦镯,又叮叮当当的响起了声来。 苏见深笑了一声,新奇道,你这东西,还怪稀奇的,要是不想听声呢?该怎么 ? 公子怀这下没如他的意,他起身,挽了挽袖口,微弯 道:问这么多做什么 苏见深哈哈一笑,我就是好奇。 好奇公子怀笑道,莫不是对我的镯子有兴趣吧? 不待苏见深开口,他笑得意味深长:给你看看,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要给我看什么呢? 苏见深连忙解释说,我只是好奇,真的,你别误会。 好半天,屋子里静静的。 所以 公子怀听见苏见深的声音,除了好奇之外,还有那么一丁点,不易察觉的讨好,所以你这个镯子不想听声,该怎么 啊? 公子怀 出一抹笑,他背对着苏见深,那笑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公子怀转过了脸,长眉一挑,想知道? 苏见深点了点头。 其实他真没见过什么新奇东西,方才也全是他吹牛,他八岁修炼,修炼了十年,快十八了才开始跟着几个师兄出坐忘宗长见识。 顶上的几个师兄都知道他身世可怜,所以 也不让他干什么凶险的事。 这两年里他是抓过几个妖,但,真的就几个妖,宗门里好些师兄弟都羡慕他,都说他是真应了这 名,来了福。 公子怀看他这双好奇的眼睛,他放下了剑,坐了下来,看了眼苏见深,藏了几分笑意的声音道,过来。 苏见深几步也坐在了他的身侧。 看好了 公子怀抬起了手,又反向拨动了七弦镯。 晌午的 头极好,不骄不躁,早 的光影掠过屋外的桃花树,顺着那干枯的枝丫宛转倾泻,落进了屋子里。 七弦镯在光的影子里,发白发亮,白亮的镯子里正映着苏见深那一张好奇的脸。 还有公子怀那一双含了笑意的眼睛。 第12章 变故 十二 大哥说,家里来了人。 窗外,有个姑娘,头上戴着朵也不知从哪捡来的红花,红花虽潋滟娇红,但姑娘面 却略显苍白。 十五六岁,正是一生中最好看的年纪。 听她的口气,便知道这是张老爷的家人,苏见深拉开门道,我和二哥是来此借宿的,打扰了。 这姑娘叫张黛,是张安的妹妹,她见苏见深开了门,一眼便看清了屋内的人。 张黛连忙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这里许久不曾来人了,能见着人,我很是快活 她这话叫人听了难免生出其他心思,更何况是深觉此地蹊跷的苏见深和公子怀。 公子怀目光顿了顿,并未多问,倒是苏见深先开了口:张小姐的意思是,除了我们,这里不曾有过旁人来过吗? 张黛笑笑,神 痴怔,并不回他的话,连连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这里许久不曾来人了,能见着人,我很是快活 苏见深怔了一瞬,看向公子怀,只见公子怀正冲她摇了摇头。 苏见深面 狐疑,问道:张小姐?此地是久未曾有人来过吗? 张黛傻笑,神 痴怔,依旧摆手道:不打扰不打扰,这里许久不曾来人了,能见着人,我很是快活很是快活 说到此处,她忽然眼眸睁大,一顿猛咳。 苏见深赶忙问道,你怎么了? 张黛面 发青,她捂着脖子,拼命的磕了一会儿,手微微发颤,也不知是咳的还是因为她身体有疾,她咿咿呀呀的喊,苏见深试图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二公子,她到底在说什么? 公子怀并未言语,指尖环绕出一道绿影,那绿灵紧接着便飞入张黛的天灵处,只见张黛忽然目光怔住,像是被 了魂似的,愣愣的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喃喃道,不打扰不打扰,这里许久不曾来人了 张小姐,你怎么了 苏见深想拉住她,但张黛却不管不顾,慢慢的往外面走了。 苏见深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道,她怎么会忽然如此? 公子怀神 复杂:兴许已生出其他变故了。 这张家看着像是大户人家,不过这膳食倒是不怎么样,家里有客,竟还全是素菜。 前会儿那跟撞了 似的张黛,此刻又挂上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她扶着张安进来后,便抢先坐在了公子怀的身侧。 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公子怀不是一般的美,想是家里宠她的缘故,她也不见生,拿起筷子便夹了些菜,一面夹一面娇声说,苏公子,这 桌的菜全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你一定得多吃。 她说着正要把菜放进公子怀的碗里,谁知公子怀的筷子挡了一下,浅浅一笑道,小姐太客气了,我自己来便好。 张黛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苏见深未免尴尬,便转过了话头道,张小姐的身体可无恙了?我瞧你前会儿咳的不轻。 闻言,张安和张老爷皆怔了一下。 张老爷紧张道,黛儿,你的病又犯了?怎么也不告诉爹一声? 张黛娇声道,我没事爹,歇息一会儿便好了,不必为我担心。 张安道,妹妹你定要照顾好身子,若是不舒服,也定要告诉哥哥。 公子怀微微一笑,道,冒昧问一句,小姐得的是什么病?我早些年学过些岐黄之术,或许可以帮上小姐些忙。 苏见深笑着道:正是,我二哥医术高超,定会为张小姐诊治好的。 张老爷闻言不为所动,叹了口气,道,不必了,是娘胎里带的,怎么医也无用的。 既然家主不愿意,公子怀便也没再提了。 张黛似乎格外喜 公子怀,吃完了饭便要送公子怀回房,她哥哥倒也没多问,杵着拐杖便走了。 倒是他爹,说了她几句,便将她送回了房。 苏见深点了房里的油灯,手笼着灯里微弱的火光,小心的放在了桌上。 实在蹊跷。苏见深一面细想,一面慢慢梳理道:张小姐先前为何会忽然如同魔怔一般,那个张老爷倒是好笑,说什么病 来搪 ?我瞧不像,还有,张老爷他他有问题。 公子怀正坐在一旁,他目光晦涩复杂,却不似苏见深那般多话,只静坐在一旁,听到苏见深的话,才问道,怎么说? 苏见深细细想道,你记不记得,他 间的那快血玉? 他说那是块古玉,便是有钱也得不到,倘若是个寻常人说此话,倒也没什么,可他家是卖玉的,既然是卖玉的,怎么会不知道玉的忌讳,师父说过,玉中最忌讳佩戴的就是古玉,何况他的那块还是血玉 玉是有记忆的,尤其是古玉,记载着前人的血孽恩仇,更何况张老爷戴的是一块血玉,玉里 传下来的传说,说古血玉里的那滴血,是前人死后不得善终,呕出的一口血,落在这玉上,便成了血玉。 但凡懂些玉的人,都知道这些规矩。 说到这,苏见深似乎已经渐渐回了神,转过了脸,看向公子怀道,所以,他在说谎。 公子怀低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惊讶张老爷身份蹊跷之事。 苏见深将那油灯小心的移开,见公子怀的脸暗了些,又开始说话,至于那个张公子,倒是不大好说。 公子怀道,那个张安,他不是跛子。 那他 是装的。公子怀道。 苏见深思索前后,猜测道:这个张家十分怪异,恐怕这场火难也和他们逃不了关系。 公子怀并未对此多置一词,只和苏见深叮嘱道:此地确非安全之地,莫要单独行事,一切小心为妙。 不知为何屋内有风拂过,油灯摇曳的厉害,公子怀十分警觉的吹灭了油灯,苏见深自然也不笨,赶忙和公子怀几步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夜谈 十三 苏见深动作极快,布衾一拉,两人就这么躺在了榻上。 夜里安静,门外依稀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人影挂在素白的窗纸上,像薄纸上粘住的一片剪纸,苏见深刚想起身,布衾里,公子怀极快的按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动。 他的声音是刻意 下的低声,低沉的嗓音轻轻滑过苏见深的耳侧,在早 的夜里,竟有些晃了他的神。 那人影轻轻敲了敲门,他似乎并不是真的为了敲门叫醒屋里的人,他动作极轻,像是为了暗示什么。 很快,在暗淡的月 下,透着几分光的门 里,滑下了一封信来。 须臾,人影便消失了。 夜,又回归了安静。 人应该走了。苏见深低声道。 他起了身,再次点着那盏油灯,正看见公子怀捡起了那封信。 写了什么? 他手笼着灯火,走到了公子怀身侧。 只见那信上写着: 知心事,院后水边一见 是封邀约信,此人显然知道苏见深和公子怀来此地的目的,既然知道,却又以这样的方式相见,恐怕其人目的并不单纯。 苏见深梳理情形,道,这张家处处透着古怪,倘若此人真心约见我们,何不在刚才便见一见?我看这背后定然有鬼。 公子怀收起信,抬手便伸向苏见深手里的油灯烧信,道:或许,以他的身份,并不好现身一见呢? 苏见深顿了一下,便猜到了他话中的意思,抬头道,你怀疑是张家人? 油灯的火一瞬间变旺,在火舌 噬之下,信慢慢燃成了灰烬,公子怀松开了手,带着零星火苗的灰烬,很快便成了一地的枯碎屑。 公子怀吹灭了苏见深手里的油灯,道,是不是过去看看不就明了了? 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的圆,银霜洒在门前枯败的桃树上,在暗淡的夜 中,恍如一只张牙舞爪的鬼魅, 恶与罪孽,都隐埋在这叫人看不清,也摸不透的黑夜之中。 吱呀 是旧门拉开后的松动声。 苏见深小心的关上门,跟在了公子怀的身后,他走得快,夜风里传来了几丝清淡的冷花香。 跟紧些。 公子怀环顾四周,夜 茫茫,枝桠横生出院墙,月 下瞧着,宅院中 森诡异,公子怀有一种莫名的预 ,他隐隐猜测到这些无端之事的源头是来自哪里。 他握紧剑,却并未将心中所思所想告诉身侧的苏见深。 他不要他有这么多无畏的担心,刀 剑戟,妖魔鬼道,落下的那一刻,他总归是会挡在他身前的。 穿过回廊,才望见前处影影约约似乎有个人影,公子怀迅速拉着苏见深躲到了一边。 只见河边一个男人缓缓走过,瞧着那干瘦的身影,有些像那张老爷。 苏见深低声道,是张老爷。 接着又道,这么晚了,他跑这来做什么?难道他就是那个送信的人? 河边草木丛生,因很久没人打理,又临近水源,得水滋养,草长得茂盛,直 半截人高了。 公子怀看着张老爷往那里去的身影道,我看未必,倘若他真是送信之人,早该在此等我们了,何故还往那里去? 苏见深思索道,依我看,这张老爷古怪的很,大半夜跑到这里,肯定没好事,不如跟上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公子怀也正有此意,便悄然跟上了张老爷。 道路曲曲折折,只见张老爷一路停在了假山之后,他左右探望,确认无人之后,才闪身进去了。 苏见深和公子怀自然是毫不犹豫,紧跟着便进去了。 那山 里的通道十分窄小,只能一人通行,四面全是山石,通道内因着山石遮挡,十分难以视物。 苏见深摸着石壁小心往前走,他看不清路,只能缓慢前行:这个张老爷果然蹊跷,这么晚了,到这样一个秘密之地,显然不是为了寻常的事。 公子怀敲了敲石壁,传来沉闷之声:此处应该没有机关。 前路漆黑,再难看清张老爷的踪迹,苏见深道:这难道就是送信人的意图吗?只是这送信人到底是谁呢?若是旁人倒也罢了,若这只是张老爷的请君入瓮的法子,你和我岂不是已入哎 他话没说完,脚一滑,苏见深下意识的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子,只是四周石壁光滑 没他下手的地,人将将要摔下去,电光火石间,耳边似乎吹过了一阵风,风微微凉,在那风里,他闻到了一阵清淡的冷花香。 小心些。 公子怀拉住了他的手腕:不是叫你跟紧我?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