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女子头戴幕篱,垂下的纱布遮住了身形,却能隐约瞧见她穿的是身紫裙衫。 扶苏眼神一闪。 寻常人家是穿不得紫的,更不要说...... 这野外荒山,还真是容易出现奇怪的人和事。 那背着竹筐的老者也看到了他们,他低头跟身边的女子说着什么,便大步上前来和他们说话,声如雷鸣一般。 二位可是从那玉树林中逃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 韩非还未回答,又被扶苏抢了先。 那老者懊恼般挠了挠头,对着这位小公子解释道:你们来时的方向只有一片玉树林,那里失踪了很多人,有逃出来的人说里面有吃人的妖怪。 扶苏眨了眨眼,妖怪? 小娃娃,你可莫要不信,我们村子有很多人去那边寻人,最后都没回来几个。 他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女子,又说:父老乡亲们求到我家主人那里,主人打算和他的朋友正准备去剿灭那妖怪。那位姑娘也是老夫在路上碰到的,你们要不要和她一起过去避一避? 这,是不是太热情了些? 扶苏心中腹诽,要么他主人很厉害,要么这两个人有问题。 你家主人在哪里? 前方不远就是榆次,主人在那里隐居。 老者飞快答,他看起来犷老迈,实则心细非凡。几句话他就发现这两人中,真正做主的不是年长的男子,而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孩。 主人和他新的好友就要去剿灭妖怪,这时候出现的陌生人,无论如何也要看住。 好在这小娃娃不难糊,好奇也好害怕也好,都答应和他们同行。 老者背着竹筐,走在最前面引路。 韩非这期间一直沉默着,除了扶苏答应跟这老者去避难时,嘴开阖几次想要出声,都被对方以眼神制止了。 一年了,韩非好似才真正看到他这位学生的真正模样。 半个时辰后,带路的老者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片连绵青山,有碧水逶迤于山脚下。天光明亮,水面浮光跃金,时不时可见有银鱼越出水面,带起阵阵水花。 这里是那些从妖怪手中逃出来的人暂居的地方,主人之前险些就杀了那个妖怪,她不敢过来。 老者指着前方的村落,话语里带着十分明显的自豪。 说起来,还不知道二位...... 在下赵苏,这是我家中先生。在男子略有些迟疑的话语中,扶苏微微一笑道,方才还未请问老丈名讳? 老夫随主人姓盖,娃娃你唤盖老就是。老者看着扶苏与韩非,出一个淳朴的笑容来。 妾身名阿紫,叨扰老丈了。 在老者开口之后,那戴着幕篱的紫衫女子轻轻行了一礼,声音婉转娇柔。 你们且随老头我来吧。 得知姓名后,老者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领着他们往前面走去。 进入村里需要跨过那条溪,溪上架着一座小桥。桥身是用最普通的木头搭成的,样式并不如何奇特,唯独在两边桥头上刻了一个类似鱼的图案,扶苏瞧着像是道家手笔。 老者背着竹筐率先走到那小木桥上,在桥的另一头示意他们从桥上过来。 扶苏挑了挑眉,他发觉那名唤阿紫的女子在靠近小桥时,细微地往后挪了几步。 正当他偏头要去看那女子时,韩非一把抱起了他,径直往桥上走去。 先生?扶苏猛地被人提起来抱到怀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双凤眼睁得圆溜溜的。 不是...说...要去...躲避? 韩非抿着,把小孩往上面托了托。 他有一肚子疑惑想要得到解答,也明白扶苏是在查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眼前老者身份不明,身边那女子也给他一种微妙的觉。这里只有他二人在此,韩非好歹是个大人,并不觉得让身为学生的扶苏去涉是什么好主意。 走吧。 韩非说完,抱着自家看起来有点懵的学生大步上前,从桥上稳稳走过。 那紫衫女子见韩非他们动了,这才紧紧跟在后面一同过了桥。 哇。 扶苏趴在韩非肩头,小小叹了一声。 他的判断果然没错,这小地方也是卧虎藏龙啊。 无他,在韩非和扶苏跨越小桥之时,那桥头刻着的鱼游动了一圈,无形的气拂过他们周身,却又没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在他们毫无阻碍从小桥上下来时,眼可见那桥头等待着的老者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面都放松多了。 村落里的屋子都是茅草混合泥土砌成,大多数百姓住的都是这样的地方。不能说条件多好,只有最基本的遮风避雨功能。若是天气坏一些,就连这基本功能也没有了。 村中有石头铺成的小道,一直蜿蜒到山林间。 这是个很安静的村落,从他们来到这里,里面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小娃娃,你与你先生暂时住那边的屋子,阿紫姑娘住这边的。 老者边说边给他们指着地方,顺着老者的手看过去,扶苏方才发现小道两旁的屋子里是有人的。他们躲在开了一条的门后,一双双眼睛闪躲般看着外面。 老丈,那是? 那是主人从妖怪手里救回来的人。老者叹道,他们不知道是被妖怪从那里掳来的,受伤太重回不了故乡,主人就让他们暂时留在这里。 他们警惕心很重,轻易不会出来。小娃娃你若是没什么事,可不要去打扰他们。 老者絮絮叨叨跟他们说了很多事情,看来是因为过了那座桥的考验,所以把他们当做普通人了。 扶苏仰头看了看韩非,心里摇了摇头。 他和韩先生确实是人类,那位唤作阿紫的姑娘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和之前那白骨妖不同,扶苏没有察觉到阿紫身上的恶意,便暂时将她放在一边。 等到韩非抱着扶苏走到老者给他们指的屋子门前时,老者才说完了所有需要注意的事情。 主人很快就会与他友人去围剿那妖怪,等妖怪死了,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老者扶了扶快要滑落的竹筐,道:老朽现在要去寻主人了,切记不要随意离开村里。 扶苏趁老者还没离开,逮住机会问:老丈,您家主人有把握杀了妖怪吗? 那是自然。老者神态骄傲,我家主人是当世最厉害的剑客。 说罢,老者低头沉半晌,又道:不过我家主人前些子结了一个好友,那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剑道大家。 这样啊。 扶苏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想起了之前老者说这是哪里。 这里是榆次。 如果是赵国的榆次,没记错的话,他父王示意他去给将闾找的剑术老师,似乎就隐居在这里? 不会这么巧吧? 姓盖,还是当世最厉害的剑客。 一个名字呼之出。 扶苏眼角了,他父王还真是能挑。 就算扶苏几乎不离开咸,也从各个方面听说过这位剑客的名声。而能与他结的剑客,那必然水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看来这一遭,还能给将闾捞个老师回去。 不亏,这波不亏。 * 老者离开之后,扶苏和韩非对坐在了屋中。 屋内虽小,五脏俱全。扶苏抬手倒了一杯水,殷勤地放在自家先生面前。 先生想从什么地方听起? 韩非摩挲着手中的杯子,深深看了笑得有些讨好的扶苏一眼,道:公子...不必...如此,非...只想...知道...燕太子...之事。 他只想知道今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情况,并非一定要扶苏将一切都告诉他。 况且,这种隐秘,秦王也未必会允许扶苏告知。 这个嘛......扶苏蹙了蹙眉,太子丹的情况,我之前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倒是猜到了一点。毕竟一开始我跟父王说好的可不是这样。 韩非掀起眼皮,默默看着苦着脸回忆的学生。 那要从太子丹刚来秦国时说起了...... 时间倒转回之前,扶苏从青鸾那里得知某个消息的时候。 因为这件事应该也算得上有些重要,扶苏并没有迟疑,当天晚上就跑去找自家父王了。 秦之中还有一些被秦王特地留下来回收利用的他国探子,见年岁不大的长公子如往常一般甩开一堆人,孩子气地往秦王那边跑,也只下意识认为是寻常情况,并没有多想。 一路小跑到秦王住处时,扶苏在拐角看到一道高大人影独自从殿中走出,连忙躲到了一边。 那背影十分陌生,不像是秦国任何一位宗室或是大臣,透着一股莫名沉重的意味。 扶苏当时并未细想,只是跑进殿中喊道:父王,我有件事要要跟您说! 秦王从桌上的文书中抬起头来,将笔搁置,不悦道:这么糙作甚,扶苏,你是皮了吧? 扶苏鼓了鼓脸颊,慢慢停了下来。 父王你哪次真揍我了......小声念叨一句后,他上前拉了拉秦王衣袖,父王父王,阿鸾告诉我,太子丹身边跟了一个白骨妖呢。 秦王眼神一动,哦? 扶苏上半身趴在桌案的文书上,捧着脸颊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阿鸾说那个白骨妖修为高的,不知道为什么跟在人类身边。 青鸾不也在你这里? 我怎么能一样,扶苏理所当然道,我请阿鸾帮忙,可是付了报酬的。 凤凰乐,他给青鸾弹琴听就足够了。可那白骨妖想要的,太子丹未必付得起。 秦王微微一笑,那么,你想做什么? 我觉得那白骨妖,说不定和上次把我带走的人有关系。扶苏仰头望着上方的父王,笑得格外甜,父王 想都不要想。 嬴政亲切地给了他崽一个暴栗,面上神情看起来十分平和。 太子丹那边,用不到你去管。想到刚才在他这里撒泼打诨的某人,嬴政冷漠道,他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还有机会来烦他,燕丹那傻的情况绝对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危险。 然而就算如此,嬴政也不想自己家的崽子掺和进去。 可是父王,那可是个妖诶,我们一直都没找到当初那幕后人,要是那只妖和他是一伙的,那我们不是白白放过机会了么? 扶苏睁大眼,努力与老父亲对视,试图说服老父亲同意。 我就是去打探一下消息,保证不会出别的问题。 秦王狭长凤眼中,倒映出孩童认真的面容。 长子有某种防卫手段,嬴政是知道的。同样也清楚,就算他不同意,这小子必然也会想别的法子达到自己的目的。 若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便去吧。 半晌,嬴政别开头,道:我拨一批暗卫给你,随你怎么安排。但是扶苏,你要记住,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扶苏重重点头,知道了父王! 对了父王,刚刚那人是谁啊?得到了允诺,扶苏乐滋滋蹭到秦王身边,摇着他的衣袖问道。 就是你要去见的人。嬴政瞥了这小子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他来做什么么? 做什么? 他来求救。 接着,嬴政又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话:你若去见太子丹,啰嗦又蠢的就是本人,胆大包天的不用多想,用你的琴弦捆了他就是。 扶苏:......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