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只要太后能制住新皇后就好! 端郡王妃与李太妃默默地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端郡王妃对着殷太后欠了欠身,神情谦卑地又道:“太后娘娘莫要怪我无状,我也是担心皇上的子嗣,这才多嘴说了两句。皇上已经登基,后纳妃之事宜早不宜迟。” 端郡王妃干脆把话给说白了。 皇帝纳妃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她好意提醒皇后,也是希望皇后能主动跟新帝提,这不是还能让皇后得个贤名吗?! 既然皇后不领她的好意,那么她也不必再兜圈子,左右今天她已经得罪了皇后,不如在太后跟前讨个好。 最想抱孙子的人肯定是太后! 安定侯夫人赶忙又道:“皇上的子嗣乃社稷之本,以后里的人丁多了,孩子们环绕太后娘娘膝下,肯定热闹。” 好几个勋贵命妇也是频频点头,心有戚戚焉。 殷太后浅啜了一口热茶,悠然放下了茶盅,莫名其妙地问了端郡王妃一句:“哀家记得端郡王在家是排老二吧?” 端郡王妃忙附和道:“太后娘娘记真好。” 现任的端郡王是顾玦的堂兄,是顾玦的三皇叔与李太妃的亲子,因为嫡长子早夭,才由嫡次子继承了爵位。 “世子立了没?”殷太后再问。 端郡王妃不明所以,又乖乖答了:“立了,是臣妇的长子顾络。” 殷太后又指向了不远处的安定侯夫人:“你们家的世子是谁?” 安定侯夫人见太后问起自家,就乐呵呵地起了身,笑眯眯地答道:“回太后娘娘,是臣妇的长子,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职,不成器得很。” 她嘴里说长子不成器,可形容间却带着几分自傲。 谁都知道五城兵马司是宗室勋贵家的纨绔去的地方,但是苏慕白此前手掌五城兵马司,现在苏慕白水涨船高,导致五城兵马司似乎也显得“不一般”起来。 殷太后继续发问:“府上有几个庶子?” 安定侯夫人再答:“两个嫡子,四个庶子。” 安定侯夫人谈笑间落落大方,自认自己是个贤良的嫡母,不似忠勇伯府的云夫人那般欺庶子,他们侯府子嗣兴旺,就是她那个挑剔的婆母对此也是十分意的。 下一刻,殷太后神情淡淡地吐出惊人之语:“不如让世子把爵位让给庶子吧。” 安定侯夫人:“!!!” 端郡王妃:“!!!” 殷太后没有指名道姓,谁也不能确定她说的“世子”仅仅指安定侯世子,还是也包括了端郡王世子。 安定侯夫人一时有些忘形,惊声道:“怎能如此,祖宗规矩,爵位都是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贤的。” 在大齐朝,爵位继承制有十分详细的规定,也包括承爵者继承大部分的家产。照规矩,若是由庶子承爵,得由皇帝额外恩准,皇帝若是不喜,直接降爵也不是没有的。 安定侯夫人慌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语无伦次地把祖宗礼法说了一通,就怕太后真的把世子位给了自家庶子。 “……”端郡王妃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敢接这话茬,也不敢去看李太妃。毕竟对于李太妃来说,庶子也是她的亲孙子,谁承爵都没什么差别。 殷太后淡淡地扫了端郡王妃以及其他人一眼:“既然如此,那庶子有何用?” “庶子既不能袭爵,又不能继承家产,那要庶子有何用?” 所有人都噤了声,脸不太好看。 今天能出现在这里的女眷全都是有诰命的,是家中的主母,没有人会愿意把家产白送给庶子。 李太妃抿了抿略显干瘪的嘴,浑浊的眼珠子深沉晦暗,不笑时,神情看着有些刻薄。 “太后,”李太妃挤出一个笑容,摆出了好妯娌的姿态,无视了端郡王妃不太好看的脸,“庶子中也不乏出的子弟,勤勉上进,不依靠家族也能闯出了一片天地。” 这句话虽然是实话,却没人附和,对于这些嫡来说,除非没有嫡子,又有哪个能把庶子当亲子养的! 气氛微微凝固。 原本在喝茶的命妇们连茶都不敢喝了,全都正襟危坐,生怕发出什么不必要的声响。 殷太后像是没受到此刻那种微妙的气氛,随手抚了抚衣袖,簇新的衣裳衬得她气极好。 “弟妹说得也不错。”殷太后煞有其事地点头。 李太妃是先端郡王的原配,其实年岁比殷太后大了一轮,已经五十出头了,此刻当外表瞧着三十出头的殷太后称呼李太妃为弟妹时,显得有些违和。 殷太后接着道:“庶子也有出的,像忠勇伯云展就是庶子,有志气得很,一个人跑去北地从军,为我大齐建下赫赫战功。” 殷太后赞赏地把云展夸了一通,让李太妃稍稍松了一口气,觉得有戏。 安定侯夫人与端郡王妃的脸又黑了一分,嘴巴张张合合,言又止。 殷太后本不管其他人什么脸,自顾自地说道:“所以,皇上让云展袭了爵,常在哀家跟前夸云展这孩子不错,不能因为他是庶子就打他、抹杀他的功绩。” “既然三弟妹这般有触,想来贵府的庶子庶孙也一定出的,下次把孩子们都带来给哀家和皇上瞧瞧,要是真这般出,哀家可以代皇上做主,不论嫡庶,只择贤能,有能者而居之。” 殷太后说得冠冕堂皇,而端郡王妃简直要疯了,连忙伸手从茶几下方去拉李太妃的袖子。 这话可绝对应不得啊! 今天这么多人在场,又是在太后的跟前,她们一旦放了话,那可不是一句戏言就可以收回的。 李太妃:“!!!” 李太妃不敢应。 虽然端郡王世子的庶弟们也是她的孙子,但她自小最疼嫡长孙,也一直把他当郡王府的继承人对待。 今天她要是敢应,世子肯定会记恨她这个祖母,而且,他们端郡王府也会成为不分嫡庶的人家,以后还有哪户人家敢跟他们家结亲?! 殷太后步步紧地追问道:“三弟妹觉得好不好?” 李太妃:“!!!” 这怎么可能会好! 端郡王妃心里更是惊疑不定,不联想到了云展与楚云逸的身上。 顾玦让云展和楚云逸袭爵的事早就在京中引起了一些人的猜想,云展是顾玦的亲信,楚云逸是顾玦的小舅子,两个人都是庶子,却都袭爵了。 这不得不让人深思顾玦是不是在借此暗示什么…… 尤其现在太后又这么一说。 不仅是端郡王妃,安定侯夫人等外命妇们也都开始浮想联翩,怀疑太后这么说是顾玦的意思。 难道以后的爵位传承不以嫡庶、不以长幼,而是要择贤而立? 想到这里,一众外命妇们再也维持不住外表的端庄,全都变了脸,惊疑有之,惶恐有之,思忖有之。 这件事毋庸置疑会侵犯到她们身为嫡的利益,如果不论嫡庶,那以后家里岂不是全了套了。若是由庶子继承爵位,那么她们以后岂不是要看庶子的脸过子? 听说,云展就已经把生父与嫡母全都分家分了出去,这跟把人赶出家门也没什么差别了。 众人越想越是不安,越想越是心惊。 她们当然不会应,也绝对不能应。 昌平伯夫人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道:“自古以来,按照宗法制,都是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贤。” “嫡庶分明才是安家之本,以庶充嫡乃是家之源。” 有了昌平伯夫人开了头,其他人再开口就简单多了,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说道: “昌平伯夫人说得不错,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庶子就该守庶子的本分,绝不能坏了规矩、了尊卑。” “是啊。宗法制传数千年,自是有它的道理。” “……” 女子们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回响在殿堂中,颇有几分万众一心的架势。 此时此刻,众人的心思都是一致的,只想先保住自己的利益与地位。 任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殷太后又喝了两口茶,这才又问道:“那么,庶子有何用?” 又是刚刚的那个问题,连她的语气也是一模一样的,清清淡淡,似乎只是在和她们叙家常。 “……” “……” “……” 所有人皆是哑然无声,神情惶惶,脑子里充斥着这个问题,挥之不去。 她们要怎么说呢?! 再说庶子中也有贤明之人肯定不行,那等于是把话题又绕了回去。 这些命妇们暗暗地换着眼神,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想当出头鸟。 俗话说,打出头鸟。 别到时候她们的女儿没入,反而还要让庶子爬到头顶上,让姨娘们母凭子贵,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这是她们绝对不能忍的。 这些人的心思几乎是写在了脸上,一旁的穆国公夫人也瞧出来。 眼看着局势峰回路转又柳暗花明,穆国公夫人总算松了口气,心道:幸好太后是个心里有主见的,不过轻易被这些人摆布! 众人不吭声,可殷太后却不会让她们就这么轻易蒙混过关,她又问了一遍:“那么,庶子有何用?” 她的声音不算特别洪亮,却是响彻正殿,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殷太后的周身释放出一股柔和的威,安定侯夫人等人都心虚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所有人全都无言以对。 周围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干巴巴的女音讪讪地说道:“太后娘娘说得是,庶子哪里比得上嫡子,自然是嫡子最尊贵。” 殷太后目光淡淡地环视众人,平静得连眼皮都没掀一下,眼神中却又透着一种无声的锐利,似乎把这些女眷里里外外地看透了。 她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们还非要在哀家面前扯什么子嗣?” 回应殷太后的依旧是一片沉寂。 殷太后寥寥几句几乎是把她们的话全堵上了。 李太妃等人一个个像是哑巴似的,有的人面无表情地僵坐当场,有的人像是踩了狗屎似的心里不太舒服,也有的人面面相觑,想看看其他人的意思。 安定侯夫人心口有些透不过气,咬了咬后槽牙,眼角的青筋一阵跳,最终很识相地认了错:“太后娘娘英明,是臣妇愚钝,一时想岔了,没明白。”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