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是小了那么点,不过,儿子喜就好,再过一年,这孩子就及笄了! 儿子有伤病在,这一年,他也好慢慢调养身子。殷太后思绪发散,越想越远。 楚千尘总觉得殷太后看自己的眼神尤其慈,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莫名地眨了眨眼。 殷太后清清嗓子,道:“这参茶却不能不喝。” 楚千尘明白太后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太后娘娘,臣女还有个不情之请,想求一个嬷嬷。” 楚千尘俏皮地勾一笑,“臣女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娘娘可以给个人吗?” 殷太后的眼神愈发柔和了,笑容也更深了,眼角出几道亲和的笑纹。 这孩子果然是个聪慧的,还是个会撒娇的。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而且,她长得这么漂亮,将来与儿子生的孩子肯定也是聪明漂亮又会撒娇,讨人喜得不得了。 殷太后仿佛看到了一个玉雪可的娃娃对着自己叫皇祖母的样子,叫得她心都要化了。 她一下子就像是服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神一振,连声应下了。 她的好心情也表现在了言行上,招呼着何嬷嬷给她找那身鹅黄的褙子,思忖着这颜可以衬得她气稍微好些,瞧着也可亲些。 之后,楚千尘与何嬷嬷一起伺候殷太后换上了衣裳,她动作轻巧灵,与之前端汤盅时那笨手笨脚、小心翼翼的样子迥然不同,让殷太后和何嬷嬷都是心中暗叹,偶尔换着彼此意会的眼神。 这果然是个机的小姑娘! 殷太后其实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想问问楚千尘是怎么认识顾玦的,想问问顾玦的伤病到底怎么样,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她怕她们私下聊久了,引人疑窦,坏了顾玦的事。 罢了罢了。以后总有机会的。殷太后心道。 她心情好,戴好了侧的玉佩后,就顺手给楚千尘也配了一个刻着凰的羊脂白玉环佩,想着另一个刻着凤的环佩过些天就送给儿子。 殷太后换好了新衣后,就从碧纱橱出去了。 楚千尘半低着头,如影随形地跟在殷太后身后,行走时如弱柳扶风,偶尔怯怯地往前看一眼,似乎害怕被太后责怪。 纤弱的少女犹如一朵风中的娇花,颤颤巍巍,又楚楚动人。 殷太后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坐下,柳叶眉微微蹙起,看来颇为不悦。 一个四十几岁、身段丰腴的嬷嬷端着汤盅过来了,笑着请示道:“太后娘娘,这参茶还温着,现在温度正好,您是要现在喝,还是奴婢拿下去再给您热热?” 殷太后顺手指了指茶几,示意那嬷嬷放下汤盅。 “你啊,行事燥燥的,毫无未来亲王妃的样子,”殷太后翘着兰花指以汤匙舀了一勺参汤,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又放下汤匙,喃喃道,“离婚期都不到一个月了。” 她放下汤匙后,右手顺手就指向了那嬷嬷,“严嬷嬷,你随楚二姑娘去永定侯府,好好教教她规矩!” 严嬷嬷:“……” 她瞳孔微缩,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帕子。 第122章 靠山 严嬷嬷还来不及说话,就听楚千尘乖巧地应了,又一次对着殷太后谢了恩。 严嬷嬷犹疑地捏着帕子,言又止,这时,殷太后的目光就轻飘飘地朝她看了过来,看得她心里咯噔一下。 “是,太后娘娘。”严嬷嬷再不敢犹豫,只能恭敬地屈膝领命。 殷太后抬手了眉心,一股浓重的疲乏霎时间涌了上来,挥了挥手,“哀家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平里,殷太后也是动不动就疲乏,寿宁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几个女、内侍井然有序地从寝退了出去,只留了何嬷嬷与大女伺候。 楚千尘从侧解下了一个樱草绣云纹的月牙形香囊,双手恭敬地呈给了殷太后,“太后娘娘,这香囊中的香料可以凝神静气,是臣女亲手做的。” 殷太后接过那香囊,随意地往茶几上一放,淡淡道:“你有这个孝心,哀家记下了。” 严嬷嬷往那个月牙形的香囊飞快地瞥了一眼,就垂下了眸子,眼底掠过一抹不屑。 这个香囊的绣功实在普通得很,跟外头随便那个绣庄卖的荷包没两样,拿这么个香囊就想讨好太后,果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楚千尘屈膝行礼后,就带着严嬷嬷告退了。 殷太后怔怔地看着楚千尘纤细的背影,眼神中有欣,有慨叹,有希冀,有释然,也有那么点惋惜:她也很想和楚千尘好好说说话,问问顾玦的近况,可是现在时机不对。 出寝时,严嬷嬷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就听何嬷嬷提议道:“太后娘娘,奴婢瞧这参茶冷了,还是拿去温一下再喝吧。” 湘妃帘刷的落下,也挡住了后方的声音,后面殷太后到底说了什么严嬷嬷就听不到了。 严嬷嬷跟着楚千尘跨出正殿的门槛后,不冷不热地说道:“楚二姑娘,奴婢先送您回明德殿,然后再回来收拾一下行李。等万寿宴结束后,奴婢就和您一起回永定侯府,您看这样可好?” 楚千尘温温柔柔地应下了,在严嬷嬷的指引下,又原路返回,慢慢地朝明德殿的方向走去。 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这趟进没白来。 殷太后的情况比她预想中好多了,令她觉得不解的是,太后明显不是油尽灯枯之相,上一世她怎么死得那么早…… 是否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呢? 现在已是巳时过半了,骄似火,光灼灼地炙烤着大地,从寿宁出来,就觉到一股热风面而来。 楚千尘全不在意,思忖着往前走去。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明德殿前的校场外。 远远地,就能看到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在擂台上比试,两人身形捷地躲闪着、进攻着,动作迅速,杀气腾腾,彼此似乎不相上下,一时分不出胜负。 校场的周围比她走之前更喧哗了,众人似乎受不到这夏的闷热似的,有说有笑,一个个神采焕发。 校场入口,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如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玄衣少年说着话,有人道贺,有人嬉笑,有人鼓掌,有人拍着他的肩膀推搡,好不热闹。 楚千尘随意地扫视了半圈,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着竹青胡服的少年身上。 少年神怏怏地垂着头,脚下踢着一块石子,翻来覆去地蹂躏着那块石子。 琥珀机灵地跑去打听了一番,回来就神微妙地对着楚千尘禀道:“姑娘,方才十五岁以下的少年组已经比完了,大少爷得了第三名。” 楚云逸才刚十二岁,其实以他的年纪,能得第三名已经相当不错了。 楚千尘盯着楚云逸看了一会儿,对着身后的严嬷嬷随口道:“严嬷嬷,我过去和我弟弟说几句话。” 也不待严嬷嬷反应,她就自己朝楚云逸走了过去。 严嬷嬷皱了皱眉,脸上写着毫不掩饰的不赞同。 太后让她来教楚千尘规矩,照理说,她是该提醒一二,不过,楚千尘越上不了台面,“那一位”肯定是越意。她还是别逾矩了! 想着,严嬷嬷抬眼朝看那正中间的看台望去,那道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在光下尤为夺目。 严嬷嬷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低眉顺眼地候着。 楚千尘不紧不慢地往楚云逸那边走去,凝眸盯着他那倔强的侧脸。 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面目模糊的幼童,在她一步步往前的步履中,对方的脸庞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楚云逸从四岁就开始跟随父亲楚令霄习武,还未拿笔,就先学会了骑马。 楚令霄显然对他寄予了厚望,而他也没辜负父亲的期望,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十分刻苦。 小时候,她也背着姜姨娘悄悄去看过他练武,看到他的掌心被弓箭磨出血泡来,可他还要练,她就跑过去给他用白布在手上,然后看着继续练。 她在一旁给他呼鼓掌。 再后来,姜姨娘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让她不要去打搅楚云逸练武,还盯着她练了好几天女红…… 自小,姜姨娘就有意无意地阻止她亲近楚云逸,但是,同在一个府内,楚千尘还是难免会听到不少关于楚云逸的事。 这些事她也是在最近才一点点地想了起来。 楚千尘一边走,一边出了神。 正前方,低着头的楚云逸还在踢着那块小石子,小石子骨碌碌地滚来又滚去。 忽然,他就见一袭大红的衣裙进入他的视野,裙子下的绣花鞋上绣着一对活灵活现的蝴蝶,那如蝉翼般的蝶翅随着主人轻轻扑扇着。 楚云逸将目光上移,两丈外,楚千尘那悉的面庞映入他眼帘。 灿烂的光倾泻而下,轻轻地笼在她身上,衬得少女比平里多了几分端庄,仿佛菩萨前的一朵金莲似的。 姐弟俩的目光对撞在一起。 这一瞬,周围的声音似乎远去,楚云逸觉得这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似的。 他有些别扭地抿了抿,薄抿成了一条直线,眸幽深。 那天,他听到父亲和祖母想让楚千尘暴毙,本来是想去庄子上给楚千尘通风报信的,却反而被父亲关了起来。 虽然楚千尘还是平安从庄子上回来了,但是,整件事他本就没帮上一点忙。 每每想起,楚云逸就觉得挫败,心口发闷,昨晚他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没睡。 本来,他计划在今天的武试中争取夺个魁首,让楚千尘觉得与有荣焉的,可方才他没发挥好,只得了第三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他输了,他实在是太没用了! 这种无力的挫败在他此刻看到楚千尘朝他走来时,节节上升,攀升到了最高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楚云逸蓦地转过身,大步就想跑。 楚千尘嘴角了一下,语调平缓地说道:“楚云逸,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这句话简简单单,不轻不重,可威吓之意溢于言表。 楚云逸一不小心就又想到了上次在侯府被楚千尘掀翻的一幕幕。 要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个四脚朝天,那肯定会比他今天输了武试还要丢脸,要是真这样,他干脆就拿块豆腐撞死自己好了! 楚云逸停住了,身子僵直如石雕,一动不动。 楚千尘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楚云逸跟前,停在距离他一步外的地方停下,单刀直入地问道:“输了?” “……”楚云逸有些别扭地移开目光,完全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他听郁七说过,家里的姐妹将来出嫁后,要是在婆家被欺负,娘家的兄弟就是靠山。 他是长子,比楚云沐大了这么足足七岁,本该由他挑起担子的! 可是他这么差劲,楚千尘还没嫁,他就保护不了她,那么他以后怎么当楚千尘的靠山?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