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一个眼神飞过去,楚云沐立刻就怂了,道:“晚膳行不行?” 于是,晚膳时,楚云沐美滋滋地吃上了**糖粳粥。 他刚吃完又香又甜的粥,下了衙的楚令霄过来了。 “侯爷,这边请。” 大丫鬟冬梅把楚令霄领了进来。 沈氏攥紧了帕子,眼眸霎时变得幽深无比,宛如那万年深潭般。 “……”楚令霄锐地觉到屋内的气氛有些怪异,动了动眉梢。 他正想与沈氏说话,就见楚千尘起身,对着他福了福:“父亲。” 楚千尘的脸上出微笑,又道:“父亲辛苦了,我去给您沏杯茶。” 他膝下几个女儿都偶尔会亲自给他沏茶奉茶,楚令霄自然地“嗯”了一声,走到了沈氏身边坐下,随口道:“我瞧着沐哥儿比昨天神多了,烧退了吗?” 楚令霄这话本来是在问沈氏,幸而,楚云沐抢在沈氏之前答了:“父亲,我好了!下午都没有再发烧了!” 楚云沐本就不知道是楚令霄换了药膏的事,面对父亲时,也就心无芥蒂。 楚令霄的目光在楚云沐的右脸上连了一番,眸光微闪,似是释然。 沈氏一直在注意他的神变化,心下更寒:就算她不会读心,也约莫能猜到楚令霄在想什么,他觉得楚云沐这伤是小伤,比不上他的妾脚上可能会留疤! 沈氏的嘴抿得更紧了,眸也变得更深邃。 这时,楚千尘端着沏好的两盅热茶来了,青花瓷茶盅给了楚令霄,另一盅粉彩珐琅的茶盅给了沈氏。 “父亲喝茶。” “母亲喝茶。” 当楚千尘把那粉彩珐琅茶盅送到沈氏手边,不动声地对着沈氏使了个安抚的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她自然不会让沐哥儿白吃这个亏。 楚千尘按了按藏在袖中的那个小瓷瓶,角弯了弯。 楚令霄端起了茶盅,不由多看了楚千尘两眼。 这丫头还是惯会给沈氏献殷勤,她姨娘伤了这么久,也没见她主动去看过她姨娘一眼,分明是为了讨好沈氏,蓄意与她姨娘撇清关系呢! 楚令霄浅啜了口热汤的茶,发现这茉莉花茶味道很清,又夹了股似兰如荷的清香,得他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沈氏此刻看着楚令霄就觉得恶心,既不想跟他说话,也不想跟他待在一个屋子里,便对楚云沐道:“沐哥儿,你答应了我的,喝了**糖粳粥,就立刻睡下。” 楚云沐其实还舍不得睡,想再和他们说说话,可是娘最讨厌人说话不算话了。 他也是敢赖皮,没准明天又要喝白粥了。 楚云沐只能乖乖地应了,躺了下去,在心里对自己说,等明天,他一定全好了。 沈氏小心翼翼地给楚云沐掖被子,也同时借着这动作抑着内心的愤慨,然后又道:“侯爷,沐哥儿要睡了,我们还是出去吧,别叨扰他了。” 楚令霄觉得反正楚云沐没事,本来也没打算久留,起了身。 楚千尘也跟着二人从楚云沐的厢房里出来了,这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庭院里回响着细细的虫鸣声,月皎洁,夜风泠泠。 楚令霄急着想去看姜姨娘,道:“既然沐哥儿没事,我就先走了……” 沈氏巴不得他走,他再不走,她恐怕就快要耐不住了。她连慢走之类的客套话都懒得说,要不是楚千尘之前给她递了眼,沈氏早就已经爆发了。 “父亲。”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楚千尘突然叫住了楚令霄。 楚令霄疑惑地朝她看来,对上她漂亮清澈的凤眸,总觉得她的眼神令人不舒服。 太清,太亮,也太…… 楚令霄微微蹙眉,难掩神间的不喜。 楚千尘不紧不慢地说道:“父亲,我今天出去买点心时,听说南王世子弑父,南王二公子上折请皇上惩治世子。” 沈氏也听说过这件事,只是没想到楚千尘会突然提这件事,楚令霄亦然。 楚令霄不耐烦地说道:“那又怎么样?” 南王世子秦曜大逆不道,弑父潜逃,就该千刀万剐,偏生宸王顾玦为了他与秦曜的私,在朝堂上搅风搅雨,非说什么其中有隐情,需彻查此案! 楚千尘朝楚令霄走近了一步,接着道:“大家都说,南王府没有嫡子了,皇上要夺南王的爵位,那是不是真的?” 中原数千年历史上,封爵传袭都是采取嫡长子继承制。 若无嫡子袭爵,则消除封国封爵,这即是所谓的“无子国除”。当然,如果有皇帝的特许,也可以由庶子庶孙袭爵,然而,往往会降爵一等。 大齐朝对于袭爵,也有同样的明律。 晚风习习,送来一阵香味,楚令霄的鼻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让他觉得眼前一阵微微的晕眩。 一闪而逝。 他了下眉心,再睁眼,又觉得自己没什么不适。 楚令霄愈发不耐,没好气地说道:“那又如何?” “那是南王府的事,关你一个闺阁女子什么事?!” “你有空话管别人家的闲事,还不如管管自己家里的事。” 楚令霄的声音越来越重,把心里的嫌恶宣了出来。 他甩袖而去,也不理会楚千尘什么反应,大步星地走了。 晚风夹着花香拂来,楚令霄心烦意,不知怎么地,他忍不住一直想着楚千尘的那番话。 她有心管别人的闲事,怎么就不去关心关心她姨娘! 这个丫头就是养不的白眼,从前她还在她姨娘跟前装出一副孝顺恭敬的样子,现在年纪大了,快要谈婚论嫁了,连装都不愿装了。 要不是凰姐儿的婚事还没定,楚令霄真想随便找门亲事把楚千尘这丫头早早打发出去。这丫头以为只有沈氏可以决定她的亲事吗? 他是她爹,他也可以! 楚令霄眼里掠过一抹鸷。 又是一阵风拂来,他觉得眼前又是一阵晕眩,脑子里嗡嗡的。 第90章 报应 楚令霄蓦地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大丫鬟不明所以,低唤了一声:“侯爷?” 莫非他是染了风寒?楚令霄又了眉心,吩咐道:“你去和姜姨娘说一声,本侯有些头疼,今天不过去了。”也免得把病气过给了姗儿。 大丫鬟连忙应命,眼底掠过一抹羡,暗道:侯爷对姜姨娘那还真是一心一意。这侯府里的人都说当年要不是半路杀出个侯夫人,姜姨娘与侯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说不定就是现在的侯夫人。 大丫鬟往清辉院的方向去了,楚令霄转头朝正院望了一眼,脑海中闪过楚云沐被划伤的右脸,眸幽深。 他也没想到受伤的人会是楚云沐。 他知道最近楚千尘经常在演武场与楚云沐一起练箭,就让人悄悄把那把女真弓的弓弦给换了,换了一再用上三四次就会绷断的旧弓弦。 那把女真弓是楚千尘在用的,本来受伤的人该是楚千尘。 结果,他没想到的是,是楚云沐差错地被断开的弓弦划伤了脸。 说到底,都是楚千尘折腾出来的幺蛾子,她好端端地把她自己的弓给楚云沐用,才会让楚云沐受了这无妄之灾。 楚云沐年纪还小,这次受了惊,难免就容易风入体,这才染了风寒,白白受了苦! 沈氏也是,明明当时箭时,她也在场,看楚云沐用楚千尘的那把大弓,也不知道拦着点! 所幸,楚云沐脸上不过是被划了一道小口子,养几天也就没事了,不会留疤。 偏生沈氏事后又大惊小怪的,非捏着那罐十全膏不放,否则,他又何至于…… 思绪间,楚令霄回到了外书房。 他的头更晕了,吩咐大丫鬟点了安神香,就早早地睡下了。 这一夜,楚令霄睡得很不安稳,做起梦来。 他梦到楚云沐那次从假山上摔了下来,没能救活,此后,沈氏便与他愈发疏远,他为庶长子请封世子,折子被皇帝按下了,皇帝说“无子国除”。 他们永定侯府的爵位断在了他这一代。 楚令霄骇然地睁开了眼,口鼻间,着气,这才知道他方才在做梦。 守夜的大丫鬟听到动静,进来给他倒了杯温茶。 喝了茶水后,楚令霄又睡下了,合眼后,又开始做梦。 他梦到楚云沐前不慎被那断掉的弓弦割了脖颈上的血脉,血像泉水般了出来。他也在演武场上,奋力地用手捂住楚云沐脖子上的伤口,却堵不住那汹涌的鲜血…… 血成河。 他梦到沈氏告到了京兆府,说是侯府有人谋害楚云沐。 京兆府因为穆国公府的力,受理了此案,结果却发现是有人更换过女真弓的弓弦,小厮顶不住力,把他招了出来。 于是,天下人都斥他宠妾灭,为了庶房,不惜谋害嫡子,没有人。 皇帝下旨夺了永定侯府的爵位! 楚令霄再次睁开了眼,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头大汗。 汗浸了鬓角和中衣。 他想去端边的茶,然而,手一抖,茶杯从手里滑落,茶盅摔在边的地上,四分五裂,这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半夜分外响亮。 这动静再次惊动了大丫鬟。 “侯爷!” 大丫鬟担忧地唤道,总觉得侯爷有些不对劲。 她想着侯爷之前说过头疼,就想问要不要请大夫,然而,楚令霄已经随意地披了件外袍,从她身边大步星地走过,只丢下一句: “本侯出去走走!” 楚令霄去了演武场。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