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皇子自敬贵妃成为他养母以来,一年里多次生病。天子和敬贵妃担心孩子身体,一向不对他多加约束,便是行礼也只是在年节哄着他简单磕两个头便罢。 天子还记得年前这孩子见了他,还只会呀呀叫几声父皇母妃,现在连“祝父皇福寿安康”这种复杂的句子都能口齿分明地表达出来,如何不让他惊喜? 三皇子实岁不三周岁,他偎在父亲怀里,初时有些紧张,自然无法告诉父亲,他能这么做,全是有赖于那个叫吴桂花的婢,她同我讲故事,还说故事里的大唐天子跟儿子如何见礼,我都是照着学的。 吴桂花的确是担心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但她怎么能不明白,如果三皇子能讨好皇帝,就等于在里有了最大的一座靠山?因此,她一有时间就洗脑这小胖墩,见了皇帝该怎么做,见了后妃和太皇太后又怎么做。自己是没办法在他身边长留,但能在走之前为他铺点路,那自然要竭力为之。 天子转向丽妃,神更是和蔼:“这段子辛苦妃了。” 丽妃心下微喜,自谦一番。帝妃二人难得和气地叙谈片刻,丽妃个空,看见巧鹊在帷闱旁同她使眼,起身笑说:“陛下,午膳已备好,不如先用膳吧?” 天子与三子几句对答,见他神开朗许多,说话也不像平常三岁小儿一般,而是条理分明许多。再加上这孩子生得圆头圆脑,一张小嘴不笑却上扬,天生长得有种憨然的喜意。更要紧的是,许久不见,也不见他对自己生疏,不觉喜非常,竟一伸手,亲自抱起他,道:“走,三郎跟朕一道用饭!” 古人讲究抱子不抱孙,在三皇子记忆中从未被父皇抱过,此时父子天,紧紧回抱住父亲,反而将此间主人丽妃给落在了一旁。 一家三口携手围座一席,天子一眼看过,这些呈上的菜品都是自己平叫得上名字的,心的兴致顿时减了三分。只听丽妃道:“此地离膳房有些远,臣妾准备不足,仓促间只办出这些吃食,但望陛下不要嫌弃。” 天子这才想起,今政务不多,自己批完奏折之后临时起意要来看看儿子,能在半个上午办出这桌宴席,丽妃的确是很尽心了,当下温言道:“妃辛苦了。” 正要执筷用膳,却见丽妃笑道:“臣妾还没谢过陛下惦念,今赐下莼菜,否则臣妾这席中无汤,就要贻笑大方了。” 几年前,皇帝因为身体过于肥胖,曾有御医建言,让皇帝注重养生,并提了若干建议,其中就有“饭前喝汤”这一条,使得天子听见“汤”这个字就打心眼里抵触:“这汤也不必每顿饭都喝,没有就没有罢。” 丽妃菀尔道:“陛下还是那么不喝汤。不过不必担心,臣妾的汤,跟其他人不同,包管陛下喝了会喜。” 丽妃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尤其天子生体仁宽和,跟她格相差极大,为何她能将皇帝的心拢住这么长时间?无非就是“玩”。被足以前的丽妃出身顶级世家,不仅玩,更是会玩。 天子兴致略提:“哦?妃有何好物献上?” 丽妃微微一笑,轻轻三击手。 天子凝目看去,只见一女子身穿灰道袍,头戴黄冠,一副坤道打扮,从殿外走来。 她两手托住一块只刷清漆的木漆盘,而盘子上只放了一个严丝合盖的素瓷大碗。 那坤道扮相的女子在身侧两个小道童扮相的小太监帮助下,将素瓷大碗放进席面最中央的空档,向两位贵人只行了个揖礼,便退到了一边。 人都知道,皇帝现在恋老庄之学,甚至还要在里建道,但敢把身边人打扮成道士,甚至将宴席的重头戏只用一只素瓷碗盛起来,以示简单自然,只有丽妃一个。 皇帝的兴致已被浓浓吊起,等丽妃起身,亲自揭起碗盖,他看清碗中物事,不觉惊异:“这是何物?” 丽妃为保宴席无失,在皇帝来之前,每样菜做完她是先品尝过一回的。但这菜做法特殊,而且事起仓促,成品她也是头一次看到,她也是心思灵之人,将惊异回眼底,笑着执起汤勺:“这是何物,陛下一看便知。” 皇帝事先已经知道,丽妃如此浓墨重彩推出的只是一碗汤。但眼前这汤颜一分为三,汤面上飘着几片翠绿的莼菜,莫非是莼菜羹?皇帝又觉得不像:因为除了绿的莼菜之外,还有两是汤的颜。一清汤上点着一枚白丸,而一白汤上则是一枚黑丸,这构图像极了他这段时常看到的鱼太极图。 还没吃,此菜构思之巧已让见多识广的皇帝啧啧称奇。若此菜用的是琼脂或米浆为底,不是不能做出相似的效果,但皇帝一看便知,这汤面凝厚软绵,不像是琼脂米浆为底汤。 不及多想,丽妃已盛起白的那一面汤,并那一颗乌丸递给了皇帝。 皇帝的好奇心已到了极点,等试菜太监吃完,用金羹舀起汤汁放入口中,顿时一愣:这汤汁甜滑如膏,而且甜中微有些咸意,果然是他喜的口味。 皇帝可以肯定,这不是他吃过的任何一种食材! 再舀起那枚黑丸,只嚼两下,皇帝已尝出味道:“这是用桑耳包着芋泥,豆腐,还有澄米粉,不错,汤味甘香,汤料也有巧思!只是这汤是用什么做的?” 丽妃笑而不答,指指另一只碗:“陛下再尝尝这个。” 这一次,皇帝却尝出了汤底:“加了火腿高汤熬煮的莼菜汤,唔,这白丸是什么?吃着像鱼?鱼有这么筋道吗?” 而一旁的三皇子看到一连两碗汤,自己一碗都没吃到,顿时急得直扯皇帝的袖子:“父皇,父皇!” 皇帝儿子胖乎乎的小脑瓜,哈哈一笑,亲自舀起一勺白汤喂给他:“来,我儿也尝尝这鱼汤。” 丽妃顿时笑容如花:“多谢陛下为此汤赐名!” 皇帝这么喜这碗汤,想来以后会经常点来食用。每一次皇帝点菜,必然会想到,此菜首创于她丽妃中,由她亲自呈上,并被圣上喜! …… 皇帝大赞此汤的时候,吴桂花正在听严御厨传授她面的技巧。严御厨最擅白案,因为三皇子以前最吃他做的鱼儿面,才将他拨到丽妃中来伺候。 而吴桂花教给他的这道莼菜鱼丸汤,其中关键的白汤要上打发的油,这可不是一般人随便能琢磨出来的。严御厨深知,此菜若放到外面随意一家酒楼都可以成为镇店大菜,自己只是央求两下,这女子便毫不藏私地了出来,自己怎么能不念其恩,而对她有所回报呢? 不错,刚刚得到皇帝赐名的鱼汤,它的清汤无甚出奇,但说穿了,它的白汤就是油蘑菇汤的变种——油莼菜鱼丸羹。 吴桂花以前吃的也没有这么复杂,她是知道皇帝的口味的,严御厨又催得这么急,她就想起了这道以前大闺女带她去京城大馆子里吃过的油莼菜鱼丸羹。 但是这菜她就是吃个新鲜,要不是严御厨求她,她还想不到这上头去。鱼丸她们村家家户户都会打,莼菜煮汤,更是不在话下,难的是油。 好在她那年给孙女用蒸锅蒸出一锅蛋糕后,孙女对用中式锅碗做西式糕点产生了兴趣,在网上查了好多什么黄油酪油的做法,连带着吴桂花天天看都看会了。 但油味道偏厚,一般人吃两口就腻了,只是这一道菜端上去,怕也无法出彩。 严御厨不愧是能当御厨的人,他看到吴桂花打发的油,及试制出的成品,顿时想出了一个主意:能否把传统的莼菜羹与这油莼菜羹相合,做出更加巧出的菜品? 吴桂花受他启发,想起太极鱼图案,由严御厨将油放在素碗中,捏出一个黑白边界,又放在冰桶中冻了半个时辰,待到油冻硬,将用牛熬制的白汤和火腿汤熬制的清汤和鱼丸素丸分别倒下去,这碗太极汤果然成功制出。 除了要端上便要开始食用之外,这碗汤无论是摆盘,还是颜搭配,甚至是味道,都是完美! 严御厨尽管信心,但听见前面来人传话,说皇帝要见做菜人的时候,也不由得紧张失态:“陛下要见做汤的人,吴姑娘,不如你还是跟我一道去吧?” 第64章 吴桂花知道严御厨只是因为突然面圣而紧张,宽他两句, 自己留在后厨等消息。 大约是因为数月前那桩吃幼猪的官司已经被吓过一次, 离这具身体的丈夫这么近, 吴桂花心情还平静。她这次是想了又想,确定自己做的这道菜没有犯讳之处, 又有很大程度上会合乎皇帝的口味, 才敢让严御厨拿出来献给皇帝。 皇帝喜吃肥,物有相通,那么莼菜滑软如胶的口应该也不会讨厌。何况这是皇帝的叔叔献上来的, 要不是对皇帝的口味有所了解,也不会巴巴只献这点野菜进。 先不说吴桂花对皇帝各种不靠谱的猜想, 她在后厨等了约有一刻钟,果然看见严御厨面有喜地回来了。 一进门他先对吴桂花拱手相谢:“唉呀,这回多亏了桂花姑娘你, 不然,老夫这回可就悬了。” 吴桂花左右看一圈, 这厨房人来人往, 两人之前做菜窝在一起用竹帘子挡着, 原本没几个人注意, 但后头小太监传严御厨面圣时没避人,因此他一进门, 众人都或明或暗地,都在看他。吴桂花笑着道:“我就是打了个下手,看严师父您, 把我说得像大功臣似的,得大家都要笑话了。” 严御厨一点即明,当即改口道:“那也是桂花姑娘你下手打得好。”说罢,向她使个脸,两人去到外面找了个清净地。 严御厨道:“我马上就要调回东掖庭为陛下做这鱼羹,桂花姑娘,大恩不言谢,你来有用得到严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丽妃实在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严御厨能早离苦海,哪怕不受到褒赏,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吴桂花跟他言谈投契,知道他并不像众人口中说的那样,是个敝帚自珍的小气人,也替他高兴:“大师言重了。我还没谢过你这几天教授我这么些做菜技巧,您若觉得不好意思,多教我两手就是了。” 严御厨摆手道:“只是一些处置菜品的技巧,桂花姑娘有心,哪里学不到?不过,桂花姑娘的救命之恩,老夫本该以绝学相授,但现在要赶着回东掖庭,只能等有机会再说了。” 吴桂花可惜了一会儿,想到严御厨那手本事,别的不说,就说在汤碗里同时平稳而快速注入两种鱼汤的能耐,就不是一时半刻都能学会的。若非他这手绝技,他千方百计冻硬的油立刻便会融化。还有他说的面的技巧,都是说来简单,需要下苦功来练的本事。 现在别说吴桂花没条件来练,就是有条件,她还不知道练多少年才出得了师。 这么一想,她心底的惋惜一扫而空。因为严御厨马上就要离开蕴秀,他抓紧时间同吴桂花传授了不少技巧,两人约好,若吴桂花再去东掖廷,一定要到膳房再去同他,方互道珍重告别。 吴桂花现在是想不到,她不过是随手为之的一道菜,后面严御厨将冻硬的油外面裹上一层糯米纸,使之遇热融化的速度变慢,又因为牛过腥,他在白汤那一面的牛一半兑换成米汤,更令其多了许多风味,味道做得越来越接近后世她吃到的口,真正做到了浓厚而清淡,滑软而脆的奇妙结合。最后此菜入选宴大菜单,更是风光一时。 严御厨原本是从民间被征辟来的名厨,因此一进就可以独掌一处灶眼,成为副掌案。但像他这样不是出自御膳房内部体系的民间大师想要在内获得升迁很难。因为这道得到皇帝亲睐的独门绝艺,他在御膳房的官路也为之打开,很是风光了一阵子。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吴桂花不打算这时候用油去讨好小胖墩,一是她跟严御厨有过约定:至少一年内,油不能用到其他地方。除了这一点之外,她也有意收敛锋芒。像小胖墩这样,视奴才于无物,只跟她玩,只听她话的情况,如果她有心更进一步当然是极大的优势,但以她这个见光死的身份,平平安安身对小胖墩最好。 做饭这事顺利过去,吴桂花现在最关心的,是丽妃复宠有没有希望。 丽妃脾气本来就难伺候,子再不顺心,她只会比以前更难伺候一百倍。像吴桂花这样默默做事,因为长相碍她眼,从来不主动往前凑的小小女,前天中午都因为跟小胖墩讲故事逗得他太开心,笑得过于大声吵到她被打了五下手板子,何况其他人? 基于这一点,她是真心盼望丽妃谋划的事顺利一点,她们底下人的子也可以好过一点。反正听陈项说,丽妃家族来头很大,上次出了这么严重的事,皇帝也只是将她迁,连位份都没贬,就不用指望她有跌落云头的一天了。说不定吴桂花都出了,她还好好在这杵在这给人堵呢。 要不这一回,她也不会那样轻易答应帮严御厨。严御厨事情办砸,连累的绝对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吴桂花本想找巧鹊和冷雁侧面打听打听,但她俩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直到这天晚上,吴桂花才见到巧鹊。巧鹊只神神秘秘说了一句,她们在筹划一件大事,如果此事成功,丽妃绝对会成功复宠。 看她谈不减,仿佛想接着曝猛料的样子,吴桂花急忙岔开了话题。这种机密是能随便听的吗?她还想不想回她的重华踏实种田了? 但尽管巧鹊信心很足,但直到元宵节过去,吴桂花也没看到皇帝再次登蕴秀的门。倒是小胖墩儿三皇子,皇帝好几次差人来抱他去紫宸,显得对他极为宠的样子。 这事惹得蕴秀又是好一阵热闹,那些平时只活在吴桂花八卦中的高位嫔妃也纷纷登门,向丽妃探听情况。 里人都不是傻子,三皇子生母被皇帝厌恶,养母死得那么蹊跷,皇帝不准她在自己生前起居的熹停灵,还像放似的把她扔到谨霞这种偏远地界,连上次驾临蕴秀,路过谨霞都没进去看一眼。怎么看怎么像三皇子的养母也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受到了皇帝的厌恶。 这种情形下,其他人肯定要多想一想:比如,三皇子是不是也一同遭到了皇帝的厌恶? 正因这点顾虑,前些天丽妃出手争夺三皇子的临时监护权时,才只是略施手段就达成了心愿。 可她们怎么会知道,丽妃自己都搞不明白。小胖墩一共跟丽妃没相处过几刻钟,甚至里的其他人都不会知道,小胖墩被皇帝喜,只是因为他学会了一样技能:抱大腿。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抱大腿。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好玩,尤其现在是冬天,小胖墩穿得像个球一样,又是一副憨憨的长相,这样的小孩子做出童趣十足的动作是很招人的。吴桂花打听到皇帝前面的两个儿子和几个女儿最小的都在七岁,而小胖墩下面的小弟弟才一岁多些,走都走不稳当。皇帝本人多年为帝,龙威甚重,想也想得出来,他的身边,没有人敢不规规矩矩。 再严肃的人也不可能不疼自己的亲生儿子。吴桂花便在守夜的晚上有意教导小胖墩作出一些可逗趣的动作,万一哪天有机会,就用上了呢? 小胖墩这几听着故事,又有好吃的。虽说桂花姑姑有时候会管着他,这点会让他有时想起母妃,但他这样宽严相济的手段反而会让孩子更快知道规矩,懂得道理。懂事又可的孩子谁不喜?吴桂花不知道现代的育儿思想,但她会思考会观察,小孩子在有的环境下成长,自己也会变得可柔软。 要叫她那个文艺小青年外孙女来说,就是小胖墩会得到皇帝的喜,是因为他现在也有了多的分出去给别人。 吴桂花原本还担心,因为皇帝对小胖墩的另眼相看引起丽妃的忌惮,但明显她想多了。丽妃这几天心情明显不错,有一次看到吴桂花带着小胖墩在院子里溜弯,还和颜悦地问了她两句话。 吴桂花是个有梯子绝对会顺杆爬的人,趁丽妃心情不错,她当即提出,说她到蕴秀有段时间了,想回去看看屋子和她的那些家伙什有没有问题。 丽妃很意外,但还是答应了她。 打开重华大门的那一瞬间,吴桂花大口着金波湖那新发柳芽的香气,开心得恨不得在院子里跳一支舞。 近半个月没回来,她的那些家伙什儿已经染上了一层薄灰,倒是因为天气寒冷,蔬果都只是略有水。 吴桂花引燃灶火烧了锅水,嘴里嚼着虎妹给她带来的糖,从厨房开始,把灶台锅碗都抹了一遍。还没抹到她住的厢房,墙头“喵”的一声,小二黑跑了进来。 吴桂花跟它打了声招呼,看见小二黑的肚子上用绳子绑了块黑布。 她噗地一声笑了:“你这么厚也怕冷?还学人穿肚兜了?你说你一个小小子学人家穿什么肚兜啊,该穿裹肚才对。”裹肚是这边太监们穿在里头的亵衣。 小二黑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伸爪子扒拉扒拉那黑布,从里头掏出一封信来。 吴桂花心里一个动:“你主人给我写信了?写的啥我看看。明午后,带三殿下到谨霞。什么意思?” 因为小胖墩是敬贵妃的养子,按道理他是要守灵至少到七七的。但小胖墩这么小,天气又冷,丽妃发了话,让他每天只用去一小会儿,跪着磕完三个头就够了,至于什么时候去,由他们自己决定。 近半个月的时间,吴桂花头一次有了他的消息,心底悬起的石头落下了一半,想起应卓的承诺,心里有了数,对小二黑道:“你让他放心,我明天中午一定去。” 虽然重华也不是好地方,但吴桂花回到这里,仍然有了回家的觉。她打扫完房间,给自己做了顿晚饭,直到天快要黑尽,门将要下钥时,才磨磨蹭蹭地往蕴秀走。 这个时候天黑得早,到吴桂花走到兽苑跟蕴秀接的胡同口,天已经黑透了。 吴桂花摸摸怀里的擀面杖,正要拐出路口,忽然看见几条黑乎乎的人影沿着墙快步走了过来。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