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安甚至不需要多作思考,刀尖便轻轻落于石上,手腕微旋,落下了第一刀。 刀尖与石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竟然一点都不刺耳,反而甚是动听。 “灵璧石从不同角度敲击能发出八个音节,故又名“八音石”。”陆子安一边雕刻,一边慢慢地道:“它是作罄的绝佳材料,所以又有黄金万两易得,灵璧珍品难求的说法。” 第411章 创作,亦是创世 一边介绍着灵璧石,陆子安一边慢慢地沿着岩石的纹理剔除一些杂 。 他的动作轻而缓,不急不慢,如闲庭信步般悠然随意。 “事实上,带着棱角的装饰品,摆放都是有讲究的。”陆子安以刻刀,将尖锐的地方打磨光滑:“所以如果是做装饰,最好是做得柔和一点。” 这也和风水学有点重合,比如说有些人喜 买兽骨、兽角当艺术品,直接挂在墙上,但这于风水学来说,其实是非常不利的。 而撇开风水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陆子安也是不大喜 这种太尖锐的东西摆放在家里的。 家于每个人的记忆,都是温馨的,温暖的,实在不宜放这些。 一旁的汤叔若有所思,看向摆在墙角的几幅画作。 为了体现技艺的难度,他几乎每幅都特意伸出来一些枝桠,难怪他的作品越来越不好卖…… 陆子安的讲解,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 觉。 既让人懂得了道理,却生不起一丝反 。 刻刀在岩石上缓缓起伏,慢慢勾勒出具体的轮廓。 灵璧石里一条细细的石脉被他特地挑出来,以最细腻的手法, 细地进行打磨。 这般嶙峋的灵璧石,剔除了灰 杂质后,通体黑如墨玉,却在这条并不纯粹的白 石脉的映衬下,多了一分柔美。 如山涧依硗塉,如清泉石上 。 沿着这条石脉逐渐往下,陆子安的刀尖触碰到了一团杂质。 他微微皱眉,以刀尖轻轻抵了抵。 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的邹凯迅速发现了他的异样,连忙道:“怎么了?” “这团杂质,有点大。”陆子安拔出刻刀,拿着小刷子仔细看了看。 “要不不剔除?”邹凯对石料虽然不了解,但是陆子安说大,那肯定小不了。 陆子安没有急着回答,认真地对这团杂质进行了评估。 一共才二十厘米宽,这团杂质就有近八厘米。 表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灵璧石的壳,大概是石料边缘的碎块,不够纯粹。 要么,放开这团杂质,反正只要他不把这层壳去掉,别人也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情况。 要么就将这团杂质整个剔除,虽然灵璧石极为坚硬,但也说不好里面还会不会有缺。 毕竟灵璧石本身就有透的特点,有可能会出现不少的 ,将整块石体贯穿。 汤叔二人看不懂他们在纠结什么,邹凯大略地解释了一下,两人顿时都紧张起来。 “要不换块石头呗?”汤元表示无法理解:“反正石头又不贵。” 邹凯翻了个白眼:“一看就是外行,内行都是叫岩石的好伐?而且这也跟贵不贵没一点关系。” 而陆子安则将整块石料仔细翻来覆去地观察了一番,最后才轻轻吁了口气。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里,他手起刀落,直接将整块杂质全部掏挖出来。 顿时石料中间偏下的地方缺了一大块,看上去很是恐怖。 陆子安却还没停手,继续往里掏,没一会,刀尖从上方 了出来。 “……这,打穿了?”邹凯瞪大眼睛。 角带着浅淡的笑意,陆子安丝毫不以为惧:“没事,这是漏石。” “漏石是啥?漏斗?” “差不多。”陆子安每一刀都非常小心,各种尺寸的刻刀在他掌心切换自如:“这是真正的空 委曲,鬼斧神工。漏者,茅屋夜雨,柳稍垂 ,上下可穿行也。” “……听不懂。” 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陆子安淡淡地道:“ 海市豫园里,就有一块古代的灵璧石,叫玉玲珑,也有说太湖石的,就是“漏”之神品。” 这个邹凯还真知道,他眼睛一亮:“啊,我听说过!说是跟蜂巢一样,孔特别多的!” “对。”陆子安拿牙签慢慢地试探,确定没有疏漏了,才将整块岩石都清理干净:“万窍灵通,一孔注水,孔孔皆出,如果在玉玲珑下方的一个孔里焚香,所有孔都会冒烟。” 那等场景,简直想一想都觉得无比风雅。 等陆子安清理完毕,整块灵璧石已经大变样。 表面的杂质清除之后,表面呈现出各种皱,皱象犹如斧噼千仞;似海浪层层,大雪叠叠;象 风吹碧水,微波滚滚。 而那白 石脉仍是最为显眼的一点,纡回峭折,氤氲连绵,整体呈现出一种奇石独有的美 ,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岩石不简单。 “这,这还需要我,我来加工吗?”汤叔表示很怀疑,他盯着灵璧石,喃喃道:“我 觉,这已经很好了。” 陆子安微微一笑,将整块石料表面打磨光滑,清理干净后,才起了身。 “当然需要。”他指尖在岩石表面轻轻划过:“您可以 据自己的思想,随意发挥,觉得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在每一位艺术家创作的过程中,他们就是创世神。 一草一木,一笔一划,皆由他们幻想而来。 创作,亦是在创世。 茫茫然戴上眼镜,汤叔目光从奇石上划过,咬咬牙,拉风箱。 “呼!呼!”风箱拉起来了,房间里也逐渐升温。 汤元 快地帮忙,汤叔拿起铁,一块一块地挑完,一边挑,一边看向桌上的岩石。 “这是在挑选适合的大小和重量。”陆子安瞥了邹凯一眼,解释道:“他现在在构思如何创作。” 将他的话立刻记录下来,邹凯有些迟疑地道:“就这么看几眼,不用称一下?这么神奇的吗?” “重量和尺寸,这种基础 的东西,做个十年二十年,哪怕随便给个人,都能清楚地估略出来。”陆子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 “……厉害了。” 说话间,汤叔已经挑好了材料。 他大概是热得不行了,直接把上衣给 掉了。 当他全副心神都投注在铁画上时,他已经顾不上不好意思,只是依然觉得眼镜有点碍事,想取掉又停了手。 做铁画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它的材料都是一些毫无光泽的铁板。 汤叔左手钳着铁,右手拿锤,以锤代笔,把铁板敲出大致的形状。 铁板被逐渐锤打成弯曲的铁柱,难得的是上下 细都一致。 这也充分说明了他的锤打是非常有技巧的,每一下都恰到好处。 如果力道过大,铁块会瞬间砸扁,再要变回来难度更大。 一旁的汤元 羡地看着汤叔手下逐渐成型的铁条,僵硬地拉着风箱。 他其实也很想学,但是总是学不会。 做铁画,不仅需要手艺,更需要对整体画面的掌控。 它是由一个个细节组合而成的画,极为考究画者的整体布局能力。 屋子里温度越来越高了,汤叔额角开始渗汗,连眼镜都有些戴不稳。 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停下来,他的呼 快而不 ,右手高高抬起。 “当!当!丁丁!” 伴着枯燥的打铁声,汗水从 前滚落,偶尔淌在火红的铁条上,便会发出“滋”的一声响。 这是真正的手工锻打,每一个拐弯,都需要数十下的锤打,才能够达到想要的结果。 而如汤叔这种 益求 的人,更是每个细节都追求完美。 陆子安静静地站在一侧默然欣赏,透过那单调的动作,他仿佛看到了汤叔在那间小屋子里 复一 、年复一年的锤打。 这种铁锤,砸在铁上时,手会微微发麻。 虎口会磨损、破皮、出血,时 久了就会成茧。 汤叔两只手 的茧子,全都是他数十年艰辛的铁证。 这样的环境里,明明热浪滚滚,浑身冒汗,陆子安却 觉心旷神怡。 他心中再无焦躁,连心跳声都格外沉稳。 当,当当。 打铁声声声入耳,无比清脆。 以作品来证明存在,突破自我,使铁画从孤高的山峰上走下来,融入现代。 既要保留它本身的特 与风采,又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升华,还要考虑到世人是否买账。 这真的很难。 铁画如此,玉雕亦如此。 如果,铁画这一次能够重获新生,那么,第三次玉厄,是否也可以另辟蹊径? 戒虚大师给他的指引,让他来芜湖,应该就是指这个吧? 伸手轻轻抚摸着灵璧石,陆子安 角微勾。 这一切,就让时间和市场来证明吧。 随着些微的 息声,汤叔的铁画初步完成,开始进行铁画中最 细的工序——焊接。 铁画的焊接不同于一般焊接,它是用纯银加上点铜粉,一点一点焊,不能有半点马虎。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