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在孙同安家时,张诚坐在孙芳身旁,他虽然人讨厌些,但对孙芳却很好。有什么先紧着孙芳,她咳嗽了,张诚也是第一个起身端水送去,被孙芳瞪了也不敢吱声,乐呵呵地笑着。 张诚叫孙芳小妹,但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卫昭就说:“阿姐,张诚虽然人讨厌,但是他对他妹妹好。他们不是一个父母的孩子,像我们。” 其实他心里想说,没谁能跟他和阿姐一般,但是这样说出口难免显得自大,会让阿姐不喜。 他仰头看清辞,等待她的回答。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是呀,是像他们一样,是很亲很亲的家人。 清辞却没那样说,她慢慢笑开:“不像我们,这是不一样的。” 卫昭没听到想要的回答,不太开心,小嘴抿起:“怎么不一样了?” 清辞说:“张诚喜 孙芳啊。” 卫昭急急道:“我也喜 阿姐!” 清辞只当他是小孩子言论,没当回事,随便回了几句。两人就回家了。 过了几 ,张诚来了。 他先前一直跟在孙同安手下杀猪,后来家里搬去了镇上,来回耗费的时间太多,他就很少来了。 孙同安正值壮年,但他每 还要砍柴种地,没了帮手,杀猪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但这是很赚钱的,镇上有好些人认准了他卖的猪 ,村里也有好些人来买。 于是孙同安就想到了孟辞。 孙同安自然不会让孟辞跟着他杀猪,孟辞那少年在他眼里,是个识字的读书人,文文弱弱的。是不会沾这些污秽事的。 但孟辞有个弟弟,原是刘秀才的继子,卫昭。 从前孙同安就很可惜他,小男孩有力气,也上进,就是过得太惨,他好几次在山上碰见卫昭。那么小一个小孩,当时才几岁的年纪,就抱着好大一捆柴,他抱着都腿软,但卫昭却稳稳当当的。力气是很大的,让他跟在身边学着杀猪,还能得些钱补贴家用,想来也是愿意的。 **** 卫昭穿一身旧衣裳,袖子高高挽起。他手中拿把刀,正利索地杀猪放血。 这事他做过,每当过年村里有杀猪宰 的,他都会去帮忙。因此很快就上手。 张诚在一旁瞧着,啧啧称奇:“你才多大就这么利索,我跟在师父身边好几年了,有时候杀猪手还会抖,你眼睛都不眨一下,要是害怕,别忍着,没人笑话。” 卫昭没理他。 卫昭的衣服溅了血点子,他的脸上也有。他没在意,继续手下的活。眼睛果然眨都不眨。 张诚这才意识到卫昭是半点没惧意,甚至比他还要 练许多。并不是指他杀猪有多利索,而是他的手法,又快又准,几乎一刀就将它毙命。 张诚道:“我再没见过比你兄长还软弱的人,让他来,他肯定连刀都不敢碰......” 张诚心里始终记挂着孙芳喜 孟辞这件事。因此酸不拉几地提几句。 卫昭本面无表情的脸倏地沉下,声音冷冷的:“她比你强百倍。” 没等张诚说话,孙芳出来了,她叉着 对张诚大喊:“你别以为我听不到,孟辞最好了,他长得好, 子好,读书也好,犯不着像你似的,只会杀猪。” 张诚脸涨得通红,等孙芳走了,才喃喃一句:“我哪里不好了啊。” 张诚难过极了,许是觉得卫昭就是一个孩子,且他平 里也不怎么说话,便将心里话都说出来。 “我从小就喜 她,可她连个眼神都不给我。我也晓得我长得不如孟辞,可、可我有力气啊,她嫁给我,我还照样给她买糖吃,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会对她很好的,我爹娘都认识芳儿,也都喜 她,她来我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比跟着孟辞强?” “可我这些话......我都不敢跟她说,哪怕到现在,她都不知我喜 她......” 卫昭一直沉默着,听到男人传来轻轻地啜泣声,他才抬眼看去。他的面上溅了血,红的血盖在他白玉似的脸颊上,让人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有些困惑地问:“你喜 孙姑娘?” 张诚:“啊,可喜 了......” 卫昭就问:“可你叫她妹子。” 张诚:“又不是亲的,就是一声称呼而已。” 卫昭蹙眉,还是不太理解:“你喜 孙姑娘,怎么个喜 法呢?” 张诚觉得遇见知心人了,很少有人像卫昭这样关心他的想法,他颇 动地道:“我见了她就开心,她出来看我,我干活都有了力气!” 张诚说了好多,卫昭就在旁听着。 脑海里乍然浮现一人的面容,眉眼弯弯,嘴角含笑。 **** 家里因为卫昭的关系,吃好了些。有时卫昭会捎回些剩余的猪 来,有时又是猪下水。 清辞并不想尝试,但卫昭做的太香了,他将猪肠炒 后,盖在白面 成的面条上,她能多吃一碗。 不过卫昭这些天很累。 卫昭总是说他已经是男人了,要撑起这个家。他不仅在家中有活做,还要跑孙同安身边帮忙。 才短短几 ,人就瘦了一圈。瞧着却强健不少。 这天,卫昭休息,他在炕上睡到了正午。早晨时 瞪过一会儿,瞧见清辞在旁边睡得正香,他就继续睡过去。 再一睁眼,就不见人影了。 他将衣裳穿好,跑去了院子里。 清辞正坐在院子里摆 着什么,凑近一看,是一堆钱纸和几个棉布做的虎娃娃。 卫昭在她脚边蹲下,双手抚在她的膝盖上,仰着脸问:“阿姐,你在做什么?” 清辞见他醒来,将东西收拾好:“今 是我母亲的诞辰,我去山上看看,在等你,我们一起去。” 孟夫人最喜 花,她还在时,孟府里到处都是花。 天的桃花梨花杏花,夏天的荷花茉莉花,秋天的桂花菊花木槿,冬天的腊梅...... 孟元德一生勤俭,却在夫人身上下了功夫。亲自将 院种 了花。 当年孟家遭逢大难, 门尸骨无存。 清辞便在有花有水的地方为他们立了坟冢。小河村被淹,她来到刘家村又找了处好位置。 死得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也只能借此 藉。 桂花飘香,绿草莹莹。 清辞看了好一会儿紧挨着的两座坟头,旁边还有一座要矮上许多的。她的眼睛 润了,心里也不平静。 有些难过,她伸手擦擦还未 出的眼泪,牵起卫昭往前走了几步。 “阿爹阿娘,麟儿,你们莫要记挂我,我现在过得很好。” “对了,你们都不知道,我还会种地了,以前哪里肯碰啊,现在已经很 练了。” “我还认了位弟弟,很听话,他就在我身边,你们瞧瞧,可俊了。” 清辞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子话,卫昭一直在旁边陪着。 这次与以往的每一次祭拜都不同,从前清辞总是孤零零一个人来,孤零零一个人走。 连同她的心,也在这一天变得格外孤寂。 但现下不同,清辞身边有了卫昭。 清辞坐在石墩上,摘了一支野花放在手里把玩。 卫昭不嫌脏,直接坐在了地上,他习惯仰着头看清辞,这样就能将她所有的情绪都笼在眼底。 阿姐眼上挂着泪珠,晶莹剔透,被 光照得斑斑点点的碎光,她的嘴角浅浅勾着,大概是不那么难过的笑容吧。 她将野花放手里转了个圈,又来瞧他,目光一亮,那朵花就 在他的发髻上。 “别动,可好看了。不许摘下来。” 卫昭就将手放下:“好吧。” 他又抬头去看阿姐,直见她也在盯着自己瞧。仍旧眉眼弯弯,树上的桂花落下几朵,在她身旁漂浮,一时之间,香气 盈。 卫昭愣了愣,目光呆呆的。 腔处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烈鼓声, 烈地让他放在阿姐双膝上的手臂麻到了跟儿,又像被火烫到似的,竟是失去了知觉,连动一下都不能够。 他始终维持着仰头的动作,眼底乌黑,却有飘落的桂花影从里面不停略过,唯有阿姐的身影没变。 清辞问他:“你在瞧什么?” 像丢了魂似的,连动都不动。一双眼睛黏在她身上,她就以为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伸手捻了捻,是一朵桂花。味道很香,她轻轻闻了一下,将它从指尖扔掉。 卫昭还没有反应,大概是体热,脸都红了。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清辞刚想伸手碰碰,卫昭却触电似的弹开。 清辞又问他:“你怎么了?” 卫昭眼神飘忽,急急忙忙道:“没,没什么......” 清辞歪歪头:“真奇怪,天有这么热吗?”她伸手探了探脸颊的温度,将视线移到桂花树上。 卫昭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想说,阿姐可真好看啊。 可他没说出口。 以往他也觉得阿姐好看,可从没有这样奇怪的 觉。 就好像,阿姐好看到将他的魂也给勾去了。 那阵阵急促跳动的心跳,竟然久久不能平静。 我这是怎么了? 卫昭捂着烧红的脸颊在心里暗想。 作者有话要说: 都在让卫昭长大 卫昭长大了,清辞就不年轻了qaq 清辞:我想年轻 卫昭:我要长大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