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婚姻失败,还可以自愈。 但如果扯上孩子,血脉相连,又时时刻刻提醒着这段过去,那就得一辈子纠不清了。 不可以。 不能为他生孩子。 好不容易从深渊里爬出来,不能再被推进另一个深渊。 更何况,若是真在怀孕期间,诉讼离婚可能也会因此受阻。 奚苒垂下眸子,深思着、理智分析。 水龙头缓缓地出水来,声响清澈柔软,让人慢慢平静下来。 她占据厕所太久。 门外,其他乘客试探地敲了下门。 奚苒赶紧擦干手,低头拉开门,朝着外面排队的乘客轻声道歉。紧接着,头也不回、落荒而逃,回到自己位置。 …… 几个小时车程,因为这场意外,变得尤为漫长。 奚苒也没心思睡觉了,一想到目前状况,颇有些坐立难安。 但怕打扰邻座,只好憋着不动。 煎熬许久。 广播终于报站。 “女士们先生们,乘坐……高速动车组列车,列车前方到站,沧平南……” 奚苒整个人浑浑噩噩,起身,抬起手臂,自己把行李箱拿下来。车还要十来分钟才到站,但人已经实在坐不住了,便先一步走到车门处,背脊斜靠在门上。 窗外,漆黑景飞驰而过。 她眼神落在虚空中,模样略有些呆愣。 这个年,看来是轻松不起来了。 奚苒做事本就有计划,这时候,一味地沮丧紧张,并非她做人风格。 首先,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无论是贺铭遥、还是她父母,都会对目前现状产生不可逆转的重大影响。 她要先确定,到底有没有怀孕。 自己固然可以买试纸验,但没这方面经验、总归不太放心,还是去医院检查更好。 江城是贺家地盘,贺铭遥能轻轻松松查到她找了哪家律所,要想查到她去过什么医院,应该也非常容易,不能冒这个风险。最好,就是过年这几天,在沧平找家私人诊所查一查。 沧平这边是小地方,私人医院管得不严,给钱就能解决。 要是真怀了…… 奚苒咬着嘴,垂下眸子,内心踟蹰。 不可能留下。 要永远离开贺铭遥,就绝对不能留下这孩子。 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在完全不受祝福的情况下,来到这世界。 对孩子来说,这样太不公平。 再加上,离开贺家后,奚苒工作才刚走上正轨,光线这边工作强度高、工资也只能说还算可以,算不上很省吃俭用钱够不够花了,去上班时,难道将婴儿丢在家里吗?请月嫂、请保姆,这些对奚苒来说,都是天方夜谭了。 只能打掉。 没有办法。 …… 高铁在沧平南站,靠站,停车。 奚苒没再多想,拖着行李箱,第一个下车,率先踏入夜里。穿过天站台,再坐电梯下楼,从出口刷票、出站。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但出站大厅还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奚苒在墙边驻足,摸出手机,看到有个奚父未接来电,立马回拨过去。 “嘟——嘟——” 响了两声。 那头飞快地接起来。 “苒苒?到了吗?” 奚苒脸上浮出笑意,开口道:“嗯,已经出站了,在南1这边。” 奚父:“好,你等等。” 电话没有挂断。 奚苒默默握着手机。 等了一分多钟,她随意地抬起眸子。 入目处,奚父正快步向她走近。 奚苒蓦地就弯了角,三两步迈过去,喊了一声:“爸!” 父女俩已经一年没有见过面,哪怕家里重男轻女,到底也是自己亲女儿,总归还是想念。 只是奚父生敦厚老实,又有点沉默寡言、不擅表达,奚苒也怕大庭广众太尴尬,并没有来个拥抱什么,只互相上下打量许久。 奚父淡淡开口:“瘦了。” 说着,拍了拍她肩膀,接过她手中行李箱。 “回家吧。” “好。” 两人并肩离开。 从高铁站开车回家,还需一段路。 这会儿,已经深更半夜。 除了站点附近有来往车辆,再往城里开一段,路上就安静畅通了。 沧平的冬夜,和江城截然相反。 没那么刺骨冷。 也没什么灯红酒绿。 奚苒默默地望着窗外,联想到,自己去年回来过年时,也走了这条路。 只是那会儿,她沉溺于不和谐婚姻中,心心念念、难以自拔。 此刻,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车厢里安静了许久。 奚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小贺,是已经离婚了吗?” 早就猜到会问这个,奚苒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低声说:“没有,协议书签了,但离婚证还没拿。过完年我回去会走法律程序。” 奚父愣了一下。 对于老一辈人来说,听到“法律程序”这几个字,就会心生想法。他们总觉得沾上官司,不是什么好事,说出去也不好听。哪怕是作为起诉方,也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苒苒,你要打官司吗?” “嗯。” 奚父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为什么呢?你已经不是很喜小贺的吗?他做什么坏事了吗?” 结婚时,奚父奚母怕被人说卖女儿,其实也是犹豫了很久。 但架不住那会儿奚苒太贺铭遥,看起来喜喜心甘情愿。 做家长的,见她如此,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才三年呢。 奚父是男人,比起奚母,自然会想多一些,“你被欺负了吗?告诉爸爸。” 奚苒啼笑皆非。 “没有这回事。贺铭遥什么人啊,他做不出那么没品的事。” 就算他真要出轨、移情别恋,也不会瞒着她。 她算什么呀,本就是高攀,哪值得贺铭遥东躲西藏。 “……就是上次电话里说的那样啊,没什么隐情。哎呀,你们不用管我,我会处理好的。” 奚父碎碎念道:“那也不能打官司啊……说出去多不好听,以后找对象,人家一打听,都要怕你了……” 奚苒深知,这是观念差距,说再多也没有用。 只得东拉西扯地敷衍了一番。 好在,没过多久。 车一转弯,驶进小区停车场。 到家了。 时逢寒假,奚苒弟弟也在家,人还醒着,坐在客厅,一边打手游,一边等他们回来。 奚苒给家里人都带了礼物,各自分掉,再劝弟弟回房睡觉。 小孩子一走,奚母将面端出来给她,人坐到旁边,急急追问了她离婚的事。 奚苒只得再敷衍一遍。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