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玄身影背对着他站着,以洛月明的角度,只能瞧见柳宗师的侧脸,以及手里徐徐摇动的青骨折扇。 他的左手抬起,指尖跳跃着点点星芒。随意动动手指,便听见极度痛苦的沙哑声。 身子微微一错,出了躺在池边的人来。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个人了。 此时的温敛极其狈,面红,似乎极为痛苦,在地上挣扎匍匐,从他大张的嘴里,隐约有一团黑影。 洛月明既惊愕,又好奇地走上去一瞧,那黑漆漆的玩意儿恰好自温老狗的嘴里窜了出来。 竟竟是一条小儿手臂长的蛇! 从一个大活人的嘴里窜了出来! 洛月明惊讶极了,万万没想到,世间竟有此等玩法。 等等,从嘴里出来? 那是怎么进去的? 洛月明: 他惊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暗暗安抚自己,假的,假的,不要害怕,都是假的。 哪知脚下一滑,险些翻到水池里。 再一抬头时,好死不死的,柳宗师恰好转过身来,手里攥着魂水玉,那柄折扇摇得丰姿卓越。 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不偏不倚地落在洛月明身上。眼着嗜血的光芒。 仅这么一眼,洛月明立马觉得如坠冰窟,双腿僵硬起来,脚下生了似的,半点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宗师缓步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近在咫尺,他突然停了下来! 低头睨着洛月明,凌厉的眸子得他几乎无处遁形。 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厉害,洛月明屏息凝气,冷汗从鬓角缓缓落下。 喉咙艰涩,半个字都发不出来了。 第34章 小师弟动哭了 密道内, 众人将洛月明包围得水不通。 裴玄度蹙眉道:就他画的招魂幡,跟鬼画符似的,那点道行, 还自作主张设阵招魂, 他能行么? 能不能行, 那都得行啊, 否则我们就被困在此地走不了了!火脸愁闷道,再说了,虽然才第一次见面,我倒觉得洛公子靠谱的。 实不相瞒, 经过这一路上的事,我也觉得小师弟靠谱的。越清规分外羞涩,侧眸瞥了谢霜华一眼,又道, 不愧是从小养在大师兄膝下的孩子, 在修为上,恐怕比我要高出许多。 裴玄度:何以见得? 越清规道:别的不说, 就单是此招魂幡, 我便画不来。顿了顿,他又慨,我听闻, 招魂术乃修真界术,一着不慎就会反噬。 火听了, 脸好奇地问:那是个什么反噬法?你说来听听? 听说若是受了反噬, 设阵招魂者便会面青白,浑身颤抖不已,口中发出咿呀怪叫, 若是严重,还会被招来的魂魄附身,若真如此,那就糟糕了。 此话一出,几个人的脸都不好看。忽见裴玄度伸手一指,冷声道:你说的反噬,可是这样? 众人一听,顺着裴玄度手指的方向望去。 便见洛月明不知何时,面青白,浑身颤,嘴里还咿呀发出怪叫声。 越清规当即立断,忙上前要拉洛月明回来。 哪知才上前半步,就被一柄长剑挡开。他大惊道:大师兄!快救小师弟啊! 别过来,都退开,谁都不准擅自动他。 谢霜华抬步立在洛月明身前,仔细看了他几眼,便蹙起了浓眉。 暗想,瞧着不像鬼上身,反而像是在招魂的半途中出现了什么叉子。 一般来说,在招魂的过程中出现差错,分两种。外因和内因。 外因一般来说,都是在设阵招魂的过程中,有人从旁惊扰。以至于施法者分神,从而受到招来的魂魄反噬。 内因就比较复杂了,来源于多方面,可能是施法者内心不够坚定,也或者是在此过程中,意外潜入了对方的梦境。 谢霜华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只是不知,洛月明究竟看见了什么,居然能将他吓成这样。 略一思忖,他便同裴、越二人道:不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准你们擅动阵法分毫,也不许擅自闯入。 那小师弟怎么办?越清规急道,本来丢了一个小师妹,已经无法回宗同师尊解释了,倘若再伤了小师弟 谢霜华道:无须你们过问,照做便是。 之后便迅速盘腿坐下,伸手攥住了洛月明的手。 耳边轰隆一声剧响,待洛月明再度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在一张刑上。 左右布了鲜红的长帘,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腥香。 洛月明越嗅越是口干舌燥,越嗅越是四肢酸软,手脚皆被重的锁链绑住。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就像那案板上的鱼,供旁人宰割。 更可怕的是,下一瞬间,一片玄衣角映入眼帘。柳宗师徐徐摇着扇子,生得那般霁风朗月,风清月皎,说出的话,却狠至极:你既然这般痴于双修之术,那便让你死在这事上。本座替你寻来了一百个炉鼎,望你能多坚持几个。 什么?一百个炉鼎?! 什么玩意儿? 柳宗师又道:你既沉龙之好,想必还不知被人破了身子的痛楚,今便足你,望你来生不要再投胎成人。 洛月明现在脑壳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绑着我?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又为什么绑着他了。 柳宗师抬起折扇,微微掩面,出一双漆黑的眸子:温宗主,多谢你的魂水玉,本座的大徒儿有救了。啥?温宗主?喊他么? 洛月明愣了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跑到温老狗身上了,多脏啊! 还有,难道说柳宗师千方百计地来魂水玉,就是为了救谢霜华? 不对啊,原文里没有这段的。而且,而且既然柳宗师都出手救谢霜华了,后来种种残忍杀,又究竟为了哪般? 看来温宗主已经等不急了,柳宗师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冷冷笑道,一门宗主,最终死于炉鼎之手,传扬出去,不知该是多大的笑话。 洛月明: 他大声咆哮,自己不是温老狗,可是卵用没有。柳宗师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反而一招手,上百个炉鼎一齐涌了上来。 七手八脚地撕扯他的衣服,用衣带将身上的绑成各种形状,而后就准备开始不可描述。 洛月明吓得腿脚俱软,虽然现在是在温老狗的梦境里,但真要亲眼看着这种场景,那么他晚上睡觉一定会噩梦的。 心里暗想着,倘若谁能来救他,哪怕是条狗,自己也非他不嫁了。 似乎老天爷开眼,下一瞬一道剑光嗖得一下飞掠而来,一剑退众人,而后铮的一声,直直扎在洛月明面前。 挣扎着仰头一看,谢霜华从天而降,一跃至他身旁,蹙眉道:月明? 洛月明心里大喊:是我,是我,就是我呀! 谢霜华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忽然咬破手指,在其额头上飞速画了几笔,而后二指虚点温老狗的额头,低声念了个起字。 便见洛月明的魂魄,竟然缓缓自温老狗的身体里离了出来。 洛月明不得不慨,大师兄就是厉害。 还未来得及思考,大师兄为何也在此。 忽闻耳边一阵冷风袭来,谢霜华一把揽住他的肢,伸手一招,长剑飞去,锵的一声,与一柄折扇相接。 谢霜华一见那折扇,当即抬眸惊道:师尊? 不错,正是柳宗师。 折扇倒飞出去,直直落入柳宗师的手中。他抬起眸子,冷眼望着眼前二人,冷笑道:你们是谁?何故阻挠本座的好事? 谢霜华收回长剑,仍旧脸的不敢相信。 也是,在大师兄眼中,他的那位师尊永远高高在上,不染纤尘,丰姿卓越,当属修真界第一世外高人。 不过下一瞬,谢霜华又摇头:不会的,温敛的死,怎会与师尊有关? 洛月明一听,暗想,大师兄千万不能再栽坑里了。当即便从旁道:怎么没关系?我比大师兄先进来一步,什么都看见了!温敛的死就是师尊一手造成的!他想抢温敛的魂水玉! 胡说,师尊要那东西做什么? 洛月明:额 难道要他告诉谢霜华,柳宗师千方百计抢魂水玉,就是为了救你? 这样一来,大师兄不就更加认为,师尊一定是有苦衷的了? 好在大师兄还不傻,一招长剑,面薄怒道:不管温敛如何作恶多端,师尊怎能暗地里如此这般?你可是天剑宗的宗主,是我此生最敬重的师尊! 洛月明: 心里大松口气,暗想,就是就是,怎么能这样干呢?一点都不霁风朗月,一点都不世外高人,一点都不仙门仙首。 柳宗师此刻,还不认识二人,听了此话,竟面疑。手里执着折扇,须臾才沉声问:你你唤本座师尊?那你是 是你大爷!洛月明方才险些受辱,抓起旁边的铜炉狠狠往柳宗师的身上一砸,我打死你个老畜牲! 月明! 谢霜华一声惊叫,下意识抬手阻止。 柳宗师提扇一挥,那铜炉立马倒飞出去,哐当一声,散落一地。他凝视着眼前二人,摇头冷笑:本座可不是你们的师尊,谁瞎了狗眼才会收你们当徒弟。 谢霜华: 洛月明指了指他:老狗,你好。 这里本就是温敛的梦境,此刻也在打斗中开始崩塌。 周围的场景便在二人眼前寸寸化作了灰烬。 待眼前再度能视物时,洛月明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竹林里,仅披了一层薄纱。不知道在地上卧了多久,浑身都漉漉的。 更可怕的是,他身子软绵无力,跟个弱柳扶风的大家闺秀似的,咳个不停。 挣扎着坐了起来,仰头一看,天上下着小雨,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寒冷刺骨,说不出的难受。 忽然,耳边传来踏碎枯叶的声音。洛月明定睛一瞧,入目是半寸雪白的衣角。 来人撑着伞,雨水打得伞面噼里啪啦作响,周围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浓雾,眼前的人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洛月明惊奇地想,这里究竟是温敛的梦境,还是自己的梦境,怎生在此荒郊野岭,还门的。 正当他暗暗思忖时,那撑伞的人将伞往他头顶一倾,滚滚的雨水就沾了洛月明的肩头。 从伞底出大师兄那张俊美出尘的脸来,沉沉地撞入了洛月明眼底。 洛月明艰难地咽着口水,刚要出声唤一句大师兄。 哪知大师兄率先开口了,淡如琉璃的双眸不见半分喜怒,薄一启,淡淡吐出一句:原来是只狐妖。 等等,狐妖? 谁是狐妖?! 洛月明大惊失,忽觉有什么东西,热腾腾地在背后扫来扫去,伸手一抓,竟然是一条火红的狐狸尾巴! 因为被雨水淋了,此刻皮漉漉的,尾巴尖尖可怜地搭拉着。 只这么一瞬,洛月明就觉得头顶的天塌了。脑子轰隆一声,耳边也嗡嗡作响。 直到他被大师兄提溜着后颈皮,带回了小竹屋,然后往木桶里一按,洛月明才稍微缓过来神。 才要探头大喊我不是狐妖,我是你的小师弟。 嘴才一张,就发出嗷呜嗷呜的可怜声音。 洛月明: 完了,这下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恐怕发出这几声嗷呜,还会让人觉得非常新奇可。 大师兄蹙眉瞧他一眼:竟还未通灵识,这化形也只化了一半。目光缓缓往下移动,肚子倒是不小,母的? 洛月明:嗷呜,嗷呜,嗷呜! 公的,公的,公的! 飞快张开腿,又赶紧合上。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浅浅戳了过来,谢霜华又道:竟胖成这样。 洛月明急得在木桶里蹦跳,火红的大尾巴将热水扫得四处飞溅,有些许落在大师兄的身上,沾了那袭白衫。 四周瞬间冰冷下来,大师兄的薄一启,森然吐出一句:你想死么? 只这么一句,洛月明骇得尾巴一夹,头顶的两只狐狸耳朵都病恹恹地缩了起来。 他心想,这决计不是谢霜华。 大师兄才不会这般待他。 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破了此幻境,难不成真的像炉鼎文那样,搞一出人妖情未了,在一处,各种不可描述一番才行? 其实,也不是不行,主要是自己现在是条化形化了一半的狐妖,头上顶俩茸茸的耳朵,股后面还搭拉着一条大尾巴。 看起来一点都不器宇轩昂,一点都不攻气十足。 洛月明觉得自己是个正经人,必须得坚持本心,即便在幻境里,也决不能丢了做人最基本的节。 最起码他不能在下面啊!!! 于是趁着大师兄没注意,扑过去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这一口咬得极用力,直到尝了血腥都不肯松手。就等大师兄恼羞成怒,一掌将他打出去,然后幻境一破,自己就能逃之夭夭了。 可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大师兄蹙眉低眸深深凝视了他一眼,忽然抬手一捏他的狐狸耳朵。 即便是在幻境里,那也是很痛的啊! 嗷呜一声,小狐狸吃痛地松了口,两只爪子着大师兄的手腕,试图让他松手。 哪知不仅没能缓解半分痛楚,反而被捏得更紧了。 洛月明吃痛地想,这人到底是谁,顶着谢霜华的脸,竟对他做出了这种为老不尊的事! 不等他继续暗地里唾骂,他整个人就被提溜起来,然后被一股大力坐在木桶沿上。 更可怕的是,那木桶沿滑滑的,本坐不住。硌得尾巴部生疼生疼的。comIc5.cOM |